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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7年11月30日清晨,星沙难得地起了雾,临近7点,随着朝晖洒下,雾气开始消散。庄舟结束散步,向海洋世界返回。从那条断头路转入烂尾楼区后不久,他远远看到了一个抹茶色的灵动身影向他飘来。透过如白色面纱般的薄雾,他确定那是奔跑中的姜册。双向而行,很快交汇在烂尾楼区门口。
晨曦中的的姜册,一身浅绿色运动套装,让庄舟想起了某个北欧国家的湖泊。
“好看吗?我网上新买的。还不错吧。”
“你在晨练?”
“是慢跑。”
“不错。我刚完散步,准备回去了。”
“嗯。我再跑一会。”
庄舟向前走了20米,回头,看了一眼那跃动的绿色。
“姜册!”他追了过去。
“怎么啦?”姜册停下,转身。
“我请你吃早餐吧。就在刚才那个小摊。”
“好啊。”
他们一起走进烂尾楼的大门,所有正在吃早餐的人都抬头看向了姜册。
“帅哥,你好久没来了。”大姐笑着对庄舟说。
他回了一个笑容,问身旁的姜册:“你要吃粉汤还是伊面。”
“你吃什么?”
“粉汤。”
“那我就来伊面吧。”
“这里的粉汤很棒,伊面我没试过。”
“我做的伊面汤也相当哇塞哦,帅哥。”大姐说。
“就伊面。”姜册对大姐道。
“美女,稍等哈。先坐嘞。”
他们在最靠里的位置坐下。
“你喜欢跑步?”庄舟问姜册。
“对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没碰到过你。”
“原来不是这条线路,我一般会到哲山水库边跑。”
“挺远的。”
“不远,从麦岭村的田间路穿过去,来回6、7公里吧。星沙的空气真的好,适合跑步。你呢?跑过吗?”姜册问。
“没有。跑步需要一些专业知识,我不懂。”
“我懂啊,可以教你。”
老板先端来了一碗伊面。“粉汤马上。”
“我先吃了哈。不等你啦。”
“要加辣椒吗?”庄舟问。
“不用。”
“味道怎么样?”
“还行吧,正常的伊面味。你好像经常来,怎么会没吃过?”
“我第一次吃的是粉汤,后来就没换。”
“你上个月是不是去了一趟广隆?”姜册挑起一筷子面条,隔着热气问道。
“对。林瑶跟你说的?”
“很多人都知道了。你是去找她的吗?”
“不全是。”
“你本来话就不多,回来之后,越发少了。是因为她吗?”
“不是。”庄舟答道。
他的粉汤也好了。
“帅哥,很长时间没来,没想到这次带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老板看着姜册说。
“谢谢大姐,我们是同事。面做得很地道。”姜册大方回应。
“都是好材料,自己做的鸡蛋面,猪肉和青菜都是新鲜的。别看这里环境差,东西保证干净卫生。你们慢吃哈。”
“这个大姐还挺会做生意的。”
“很辛苦的!天没亮就要起来,几乎全年无休。有一年春节,大年初一,我就在这吃的早餐。”
“没回去过年吗?”
“没。”
“我有一个请求。”
“说。”
“你晚上给椰子上课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上我吗?”
庄舟愣了一会,摇头拒绝。
“那你能教我怎么跟榴莲上课吗?”
还是没有作声。
“你很小气欸。这样吧,以后早上我们一起锻炼怎么样?”
“我知道一个地方,下次我带你去爬山吧。”
“好啊。什么地方?远吗?”姜册乐盈盈地问。
“不远。可以走过去。”庄舟转头向后望。此时晨雾已完全褪去,天空变得清澈,远山明媚动人。
2017年12月4日下午,表演结束后,庄舟带着姜册走到那条断头路上,经过一个废弃的物流仓库后,拐入一条不起眼的小岔路。向里走,水泥路面开始变窄,坑洼不平;再往前,是山下的一户农家。庄舟告诉姜册这家人有三个孩子,两个在读小学。
过了农家小院,他们进了一条土路小径,两边杂草丛生,路面有星星点点的牛粪。庄舟注意到姜册蹑着脚走路,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很快就好了。”庄舟说。
这条小径通到一个涵洞,上面是一段铁路,高铁线由此经过。涵洞外,视野变得开阔了许多,能看到前方的登山路口了。
“这叫什么山?”姜册问。
“地图上没有显示,但不是什么野山坡。路修得很好,虽然窄了点,却可以通车,只是基本没有车上来。人来的也非常少。”
山路盘旋,但坡度很缓。他们走了约1000米,眼前还是林荫道。
“你确定这是爬山?这不就是在山里散步吗?连心率都没有增加。”姜册看着自己腕上的运动手表说。
“是你身体好。”庄舟呵呵乐道。
“你为什么不愿意教我?”
“什么?”庄舟问。
“怎么跟虎鲸对话。”
“我不能跟虎鲸对话。”
“我一直在观察,观察你和椰子。我感觉得出来,他能听懂我们说的话,虽然他装作跟其他虎鲸一样。我想弄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做不到。”
“我跟你一样,也是真心热爱虎鲸。我觉得他们比人类更可爱。”
“我谈不上热爱,训练虎鲸只是我的工作。”
2000m,姜册看到了路面用黄色油漆做的标记。有了一定的海拔,在灌木不那么密的山路边缘,已经可以眺望远处的景色了。
“那是海洋世界,还有高铁站。很美。”
“再上去会更美。”
上行,出现一块开阔的平地,地面撒着黄色的米粒,有几只鸡在啄食。姜册看到靠近山壁的地面有一个方形的阁子,摆放着香炉、果品和纸钱。
“这是什么?”姜册问。
“里面是土地和财神,有人会在这里点香祈福,敬些水果糕品之类的。”
过了4000m的标记,坡度变得更为平缓,他们到了一道山泉上的石板桥,庄舟提议休息一下。
“你说这条路只有5000米,那不是很快就结束了?”
“这也是一条断头路,5000米处有一块巨石,之后就没有路了。你看前面树丛间有个缺口,那里有一条真正的登山野路,可以通到山顶。”
“那我们就从这那登山吧,这样散步一点也不够刺激。”
“很陡的,全是岩石和土路。不过中间有一个小水潭,清澈见底,能看到颜色各异的小鱼。”
“走吧,现在就走,不用休息啦。”
“当地人说山上有蟒蛇。要去吗?”
“什么?蛇?还是蟒蛇?你不怕吗?”
“我晚上也不敢上去。白天不怕。”
“还是算了吧。不挑战了。”
他们继续前进,看到了一块挂着红色布条的巨石。
“那个红布是做什么用的?”姜册问。
“应该也是祈祷用的吧,向山神祈祷。”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这座山?”
“去年四月。这之前,我几乎每天都会在那条断头路上散步,无数次经过那个岔路口,但从来没有往里走。其实我之前也走过,但到了那户人家就返回了。直到有一次晚上散步的时候,看到几个老年人带着登山杖从岔口出来,我很好奇,就一直往里走,找到了这条山路。当天晚上,我就到了这里,看到了这块山神石。下山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自此以后,我每周都会来,至少一次。每次都是晚饭后,每次都是到了天黑才下山。我很少在白天来这里,几乎都是晚上。白天来,只为上那条登山道。”
“晚上山里什么样子?”
“到了晚上,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自己,感觉整座山都是我的。清凉,但一点也不会冷。月亮、星辰、云霞,山的姿态、风的舞动,草和树的摇摆、虫和鸟的鸣唱,都在变幻。每次来都不一样,而且每个夜晚,在不同的时刻也不一样。但不管怎么变幻,我都沉醉于其中。我记不起是如何上山和下山的,但每个夜晚的图景在我脑海里都非常清晰,就像储存在数码相机里。我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能闻到不同花的气息,能分辨不同鸟和昆虫的叫声,可以闭着眼睛画出某个拐弯处山顶的剪影。有时候,相比于远处的风景,我更专注于以我为主体的一个狭小的空间;有时候,我又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存在,融进了整座山,在夜里,生机盎然。”
“你是不是特别享受?感觉跟山有了感情?”
“可以这么说。”
“庄舟,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那些自我欣悦可能都是错觉。你喜欢这座山,只是因为它恰好离你很近,知道的人少,有一条舒适的山路,配合星沙舒服的天气。这只是一座普通的山,普通的夜晚,普通的花鸟鱼虫,是你的个人情愫被自己放大了,跟山没有关系。你享受的不是山,也不是山里的夜晚,你享受的只是你自己内心的孤寂,你沉溺于其中,不能自拔。那天你说你并不热爱虎鲸,训练虎鲸只是你的工作。这句话让我思考了很久,我现在想通了,你确实不爱虎鲸,你爱的是虎鲸带给你的时空,就像这座山的夜晚带给你的一样。远离尘土、远离喧嚣、远离人类。”
“姜册,你说的太夸张了。”
“下山吧。我不想等到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