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第二天宋志左脚刚迈进基地就被带走做隔离审查。在调查室门口，湿婆把他们拦住。
　　“你们特务司到我统一兵团查人，有调令么？”他没看宋志一眼，只是对眼前的官员冷声道。
　　负责这起事务的检察官叫刘子安，这名城邦司政爵士丝毫没给眼前的剑主境强者面子：“总教司！放清楚自己的身份！配合特务司调查是每一位士兵应尽的义务。”
　　“调查令，我要调查令！”湿婆反复念叨：“没有调查令就能提人审讯？你们这么做是干扰统一兵团日常工作。”
　　刘子安懒得跟他废话，一挥手，身后九名巡查官端起手中的念能枪指向湿婆。
　　湿婆差点没笑出声。作为军武基地装备测试员，他对每一款念能枪的性能了如指掌。这些巡查官估计刚配上这一款枪，还没打过硬仗。这是羊超特地开发的减配版实验枪，专门卖给特务司挣外快的。单发，充能30次激发，可用剑气降格补能，300个单位剑气补满。微调后枪击破坏指数800，用来威胁一些小虾米是够用的，但枪口朝着他——湿婆懒得正眼看。
　　笑死，剑罡境物质防御就稳破中级了，他现在是剑王境，这枪打过来根本不破防。
　　他一定觉得自己很帅……湿婆想。
　　“在军武基地，对我动枪？”他咧嘴，笑得很慈祥：“来来来，开枪。谁不开枪谁是孙子。”
　　刘子安皱眉。这个莽夫在这里拦路，把事情搞复杂了。只要把宋志按计划带进审讯室，后面的事情好办，可是这个湿婆的态度很坚决。让手下抬枪是为了表现一个强硬的态度，当真开枪就是俩码事了。在统一兵团向兵团总教司开枪？真拿第一期的主教骑士不当菜？
　　“总教司，我是按程序办事，你在这里跟我胡搅蛮缠没用。”刘子安示意手下放下枪口，口气缓和下来：“你手下的主教骑士私自为那个投诚的超危级作担保，这个事情涉及到职务犯罪，哪怕退一万步来说也是很严重。我只是带他做一次例行审问，审问场所还就在你们军武基地，这你也有意见？你仗着自己是剑主境，你拦得住我一个司政爵士，但特务司也不只是我一个人。你还能拦得住一名司战爵士？”
　　宋志在一旁听得胆战心惊。怎么一会司政爵士一会司战爵士，难不成这破事还能捅到市政厅去？
　　爵士往上构成城邦的贵族体系，其中名誉爵士占很大部分。这些贵族持有各大国营公司股份，享受分红，参与市政厅政务表决。
　　名誉爵士有三个进阶方向：司政爵士，司战爵士，司命爵士又称大爵士。名誉爵士进阶需要进行年度考核测评，根据进阶方向不同有不同的评测标准。顾名思义，司政爵士考核标准为政务，文化，科技方向，司战爵士考核标准为战功或超能阶位。
　　司命爵士比较特殊，算是爵士位顶点。司命爵士，能获得边狱的土地。
　　李顽曾经就是王族册封的准司命爵士，只不过因为失踪失去了考核资格。在他消失后，他的父亲李静继承了他的爵位，却只是名誉爵士。强盛的李家也逐渐没落下来。
　　说来城邦的爵位体系也挺让人无奈的。湿婆虽然是第五级剑主境强者，阶位高达高级战士，爵位却只是骑士。官大一级压死人，面对一名司政爵士多少有些底气不足。在城邦上层，爵士才有最终话语权。
　　“总之统一兵团拒绝这次审查。”湿婆没啥念想了，总之拖一会是一会：“这是吴迪爵士的意思。你有意见找他提吧。”
　　“吴迪爵士？”刘子安眯起眼：“一个小小的剑气境，吴迪爵士犯得上为他跟我们特务司抗？”
　　吴迪爵士还是要尊重一下的。作为怪化兵计划的有力支持者，传言这位司战爵士有机会成为大公爵。
　　“小小的剑气境？你们要栽赃的可是城邦战斗英雄，一期主教骑士的首席！”湿婆愤怒道：“讲点良心吧！”
　　“我们按程序办事。如果吴迪爵士有意见，让他向中央王族反应。”刘子安毫不退让：“审查必须进行。”
　　湿婆瞬间消失，下一刻抓着宋志出现在远处：“滚你妈的。”
　　“湿婆你他妈……”刘子安破口大骂，然而湿婆提着宋志一个闪身，又一次消失。
　　宋志眼前一花，已经出现在羊超的办公室。羊超揉着眼睛，看上去很是疲惫。
　　“你不用解释，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清楚。”他一句话先把宋志安抚下来：“我知道谁在搞你。隔离审查，你不能去。进了那个审查室，你这辈子都不能再列装怪化兵。”
　　办公室里还有俩个意料之外的人。背着枪的直我，还有一脸忐忑的薛莹莹。
　　“难民安置项目是个烂摊子。”湿婆评价道：“谁碰谁倒霉。你小子仁义是他妈仁义了，这事情办得贼蠢。”
　　直我把长枪提在手上，画了个枪花：“有个龟孙子要跟你竞争特战一队小队长职务。就为了一个小队长……”
　　“不是一个简单的小队长职务。”湿婆把脸埋在手里：“统一兵团未来是要扩充的。特战一队吸纳的可全是尖兵。惦记这个职位的贵族可不止一俩个。”
　　“这么跟你说吧，这个事情也是巧了。”羊超郁闷道：“天天有限公司背后的股东刚好是那个惦记小队长职位的贵族，大罗是站在他那边的。你们居然撞到他手里，啧啧啧……而且我话放在这里，直我你这件事谁也处理不了，谁担保也不行。”
　　“我大概猜到了。”直我转着枪花冷笑：“我去调查过，那家公司名义上做劳务派遣，实际上也搞奴隶贸易。灾民安置？狗屁！关在笼子里也叫安置？”
　　宋志惨笑：“白忙活了。”
　　“这种事情是王族默许的，城邦到处都是垃圾。”羊超说：“奴隶是贵族特权的一部分。算了直我，我就直接跟你讲明白，所谓难民安置计划只是给你们这些投诚超能者看的，对城邦来说所有外来人口都被标明了价格，他们会去到合适的地方，只因为有合适的人要买。”
　　“你怎么能冠冕堂皇说这种话！”直我愤怒了：“我跟李云这么相信你们！你们把我的子民当奴隶卖给奴隶主？”
　　“外务部门又不是我负责的，搞这种接收政策我也不喜欢，前倨后恭了属于是。不过我要为城邦澄清一点，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即使是奴隶也有上升渠道，5-10年的劳动后这些人都能成为自由民，劳务公司也会考虑劳动强度的问题。但在我看来，奴隶就是奴隶，这一点我得跟你讲明白。在市政厅的议题中，有关灾民安置计划的议题是提都不能提的，贵族们心照不宣。这属于政治正确。”
　　直我摆摆手：“无所谓，我会出手。”
　　瞬行启动，他从办公室消失。
　　“你逼他向天天有限公司出手，有什么意义？”湿婆无奈地望向羊超。
　　“浑水摸鱼啊。”羊超呢喃。
　　城市警戒轰然拉响。
　　大厦被削成俩段，超能警卫们带着员工四下逃窜。废墟中传出大罗虚弱的怒吼：“直我！就为了一群凡人，你怎么敢！”
　　“哈哈哈哈！”直我持枪狂笑：“老畜生，怪不得这么勇，原来你也是剑王！可惜你这剑王气海枯竭，怕是大限将至！来来来让我扎一枪，看看你还有几滴血可以流！”
　　“这可是博卡拉瓦市，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大罗黑着脸抽出一柄蔚蓝色长剑，几个纵跃来到直我面前：“拆我大厦，你以为我会心疼？我特么买了保险！”
　　“把我的人还来！”直我人与枪合，一枪刺落。
　　“找死！”大罗双手握剑，一剑劈回去。超危级碰撞导致天地变色，狂风，地震的征兆正在逐渐显现。
　　初次交手，察觉到双方物质攻击势均力敌。直我退回半步，枪头向前。
　　“答应我的事，第二天就说办不到，这就是你们的业务能力？”
　　“封地和政务机关已经帮你办好了！”大罗咆哮：“俩万名灾民安置的事情，我说了给你慢慢办！做生意就是这样，哪有十全十美的！你一名超危级，就为了这点事在博卡拉瓦市肆意行凶，有没有把城邦法律放在眼里！”
　　“老子把你兄弟关在笼子里，再跟你说慢慢放出来？”直我眼冒凶光：“我昨晚亲眼所见，你这个奴隶贩子，还敢巧舌如簧？”
　　“妈的原来昨晚潜入的是你。”大罗脸色突然轻松下来：“你看见了——那你去死吧！”
　　炽热的白色光柱迎面袭来。察觉到危险，措手不及的直我只能横过长枪。白光轰在枪身上，留下一片细碎的裂痕。
　　反手剑合退开。直我抚摸着长枪，眼神中杀意越来越浓烈。在他对面，大罗手持一台手炮。
　　那是一台机动炮，吴迪在他面前用这玩意把恶魔杀天下轰得上蹿下跳。直我打听过，机动炮常规功率下物质攻击约在20000左右，充能模式下破坏力飙升十倍。
　　充能模式需要注入海量的生命本源，常规功率只需要消耗主控系统中储存的能量。然而即使是常规功率也已经足够威胁到超危级。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他低声问道。
　　大罗不答。四名剑主境从地下窜出，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把蔚蓝色长剑。直我在这些人手上吃过亏。四个人每个人都有高级阶位，他们的装备强度很高，超越二阶九品，剑合状态下破坏力超危。
　　四名剑主是用来保护大罗的。他的速度比直我高一丝，能肆无忌惮地用机动炮轰击。
　　“前方的超能者，放下武器！全部放下武器！你们违反城市治安条例动用超危武力，请上交你们的装备，配合我们接受调查！”四面八方赶来的巡查官逼近，但也不敢逼的太近。超危级不同于世俗武力，程序处理上必须缓和一些。
　　在一番紧张的对峙后，直我冷哼一声放下长枪，大罗随后放下机动炮。在核实过双方爵位和事情经过后，大罗被直接放心，巡查官硬着头皮要直我走一趟。
　　“尊敬的超危级强者，您涉嫌破坏私人财产，危害城市安全，可能需要接受赔偿——当然，紧急事物司一定会乐意接管您的债务。我们需要您配合我们做一个笔录。”
　　“凭什么！他扣着我的家人朋友，还威胁我！我要告他侵犯人权！”
　　“对不起爵士大人，这部分不属于我们巡查司的管辖范围。您可以在市政厅会议上提出诉讼——您不要激动，您何必为难我们呢？城邦自由民才有生命权和所有权，我没法给他定罪啊！”
　　“真他妈岂有此理！你们城邦的法律是歪的啊！”
　　“城邦法律也不是我制定的啊！唉，总之您先消消气，我这边简单给您做个笔录，有什么困难您向市政厅提议可好？”
　　大罗回到自己露天的办公室，一名身形高大的白发少年在转椅上转着玩。看见那个少年，这位时日无多的剑王境强者下意识鞠了一个躬。
　　“理事大人，您怎么来了？”
　　“公司都被拆了。”少年感叹：“我当然要来看看。被一名超危级上门寻仇，这场面可不多见。机动炮好玩吗？”
　　“您快别笑话我了。老奴这把烂骨头，也只能吓唬一下人家。那名剑王要是拼着近身过来砍我，一刀就能送我去地狱。”
　　“地狱可是个好地方。去了那边，我让沐观给你安排一个星球。嗯，那儿可比人间界好玩多了，又广阔又富饶。”少年随意道。
　　“那得取决于我在哪里死。”大罗陪着笑脸，目光上有一丝憧憬。
　　“该死的，野生的我。”少年翻下椅子：“把这里重新装修一下。你这次做得不错，一箭双雕了属于是。现在重点还是要把那个野生的我族后裔赶出博卡拉瓦市。呵呵，然后，等我掌握了特攻一队，我要在这里办庆功宴。”
　　“期待您的好消息，理事大人。”
　　……
　　“图像放大。”监视器前羊超推了推眼镜。屏幕中赫然呈现着那个少年和大罗交谈的影像，甚至主控系统还贴心地配上了字幕。
　　“喔……”羊超瞅着那个少年，脸拉得老长。片刻后他朝湿婆招招手，让他去茶水间喊个人。
　　“就是这个人？”薛莹莹愤怒地看着屏幕中的影像：“什么身份啊，这么牛逼！”
　　“这人身份确实挺牛逼的。”羊超接话：“不过他说的话挺奇怪，什么叫死后的世界……瑶瑶，过来认一下，这人是不是你哥？”
　　一个高挑的风衣女郎晃悠悠走过来。宋志在办公室见过她几次，每次都看见她在茶水间里炫零食：“嗯，对。这小子最近神秘兮兮的，说要拯救王族什么的。”
　　“……”羊超回头冲宋志说：“有趣。王侯之子，罪王博卡拉瓦次子，战爵士博卡拉瓦·古。”
　　“王侯！”薛莹莹捂住嘴。其实不需要羊超介绍。王都叫博卡拉瓦市，这人姓博卡拉瓦，身份很明显。
　　城邦上任国王博卡拉瓦王育有子女三人，其中长女博卡拉瓦·雅因出众的外貌和亲民的举止广为人知，次子和小公主就相对低调。宋志从不关注王族的消息，否则他早该想起来，自己在乘坐航班路上就跟王女聊过天。
　　“不对，王侯之子是你哥哥，那您是……”薛莹莹猛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眼前一脸无聊的女郎。
　　“不用惊讶。这位是司政爵士博卡拉瓦·瑶，同时也是我们飞天拉面公司的常任理事，怪化兵项目创始人之一。”
　　王侯世袭罔替，但王侯爵位是唯一的。上一届王侯卸任后才能把爵位传给子女。但相比于一般贵族，王侯子女在经济和政治上的支持基本被拉满了。出生就是名誉贵族，成年后根据自身意向爵位直接进阶。王族嘛，难怪。在一般自由民还在为成为骑士努力的时候，他们手下已经是一堆辅政爵士了。
　　不过博卡拉瓦王这个王侯特殊。博卡拉瓦王又称罪王，著名的承血法案就是在他手上通过的。
　　承血法案规定，允许条件适当的超能者接受魔化，承认后天魔人拥有人类身份时在城邦享有的一切权力。他本人就是第一批主动接受魔化的后天魔人。原魔族比人族寿命长，很多人觉得，承血法案是奔着让他自己永久在位而设立的。
　　承血法案催生了大量后天魔人，尤其在贵族阶层。贵族不需要接受战争征召，疏于修炼，根源境界提升缓慢。后天魔化会堆高根源境界，同时大幅度提升身体素质和精神素质。另一方面，魔族的魔化精血能用来控制奴隶，于是大量贵族无视承血法案的前置要求私自魔化，因为身心异化导致的魔族暴乱此起彼伏，博卡拉瓦市差点成为魔域。
　　幸好贵族阶层还有一些长脑子有能力的。大爵士吴萌，宋祖组织中央王军平息了这场动乱，加上博卡拉瓦王本人的努力，贵族付出一定代价拉回了城邦秩序，这时候城邦内部已经不知道有多少魔族爪牙了。
　　但博卡拉瓦王对魔化的好处仍然念念不忘。除了明确后天魔化限制和规定魔化必须在边狱进行之外，城邦在承血法案上居然没再做其他约束。自由民阶层甚至认为，博卡拉瓦王一定是原魔族安插在城邦的卧底。
　　承血法案直到城邦的初代国王剑雄归位后才被废除。剑雄归位这件事没引起什么波澜，理所当然，首先人皇的含金量高，其次亿万河流之主在后面给他站台。出乎意料的是，人皇竟然没有清算这位王侯，还保留了他的爵位。多年以后，博卡拉瓦王自称罪王，率领王族战兵前往十万大山，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
　　“有时候哥哥和妹妹的差距比狗都大。”湿婆朝博卡拉瓦·瑶笑一笑：“小公主，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告诉过您了。博卡拉瓦家族有意要插手统一兵团吗？特战一队如果要辅佐您，我没有任何意见。但恕我直言，要让二王子这样的掌军，骑士们不服气！”
　　“屁嘞，我都不知道他想当主教骑士，估计是头脑发热想来玩玩。你们就当小孩子不听话，回头给我姐打个电话让她教训他一顿。”她看看宋志：“按照吴迪爵士的程序走，统一兵团不接受任何形式的空降调任。”
　　“他不是空降调任来的。”羊超翻着档案，面色古怪。
　　“什么？？”
　　“他人事档案就在特战一队——用他的第二档案，化名是司马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