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拂着坐落于山脚下的一棵平常不过的树。树阴正浓，分层严密的叶片把阳光打散，光影就在它的罅隙休养生息。底下旳影子便就愈来愈长了。
　　而在这棵生长在山坡上的树，所能见到的景物又是另一番意象：丘陵里的村落星罗棋布，东南方向怀江在群山间盘绕纠曲，百转千回在太阳照耀下波光粼粼，已然成为这座山城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既是山城，便有山。这山伫立在这座城镇的背面，以庞大的身躯保祷着脚下的子嗣，于在他的山眼及至山巅，风悠悠空谷来兮，雾蒙蒙深涧生烟，俯瞰云海波涛翻滚，远眺群山缭绕飘渺，胸中律动着回归的欢快，喧嚣的心灵荡漾着静雅的瑞端，可谓：人在天庭走，胸生万里云。
　　而风却不清闲，欣然随着炊烟打落晨昏未曾苏醒的梦，掀起昨夜的尘埃。毫无理由的砸着每一个略带疲倦的莫名其妙的过路人。显然并不温柔，善变的南风让人无语的。
　　风声回旋婉转，恰似吹箫人一面吹，一面慢慢走近，箫声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际，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虽极低极细，每个音节仍清晰可闻。
　　她穿过铁锈的满是破洞的窟窿，愤懑的砸在一个年轻人的脸上，同样的这阵风有其他的两个年轻人不同程度的感受到了这阵风的奥妙。而那是很久之后的后话了。
　　一.
　　顾望躲过乌泱泱的人群，拐向右边，径直走向反方向的操场。面前阻挡他的是一面墙，墙是朝南的，因而又称之为“南
　　围墙上都是由玻璃片和铁钉嵌成的铜墙铁壁。
　　在他看来，都是些不靠谱且缺德的玩意儿。
　　围墙外面那棵并不高大的梨树的枝头，蛮横的把围墙上隅的一个角直勾勾的戳了一个洞。有些梨花就在那洞中怒放。凡是阳光照射的地方。花开的很稠密，而照不到阳光的枝头就稀稀疏疏开了几朵，两三朵的。花瓣怀抱着花蕊，顶上戴着一顶红色的小帽子，好像是带着属于他的冠冕。
　　这又是什么豆腐渣工程？
　　干嘛不叫粪墙，他心道。
　　那阵古怪的南风正卷了过来，猛的扇了他一巴掌，他不由捂住毛大衣，抱怨道：“这天啊真他妈冷！”
　　风甩下骂骂咧咧的顾大爷便呼啸而去。他停止骂娘。对于他来说，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知道顾少的为人，都应该知道他不是第一次用这种非常规的方式逃学了。
　　他站着时是与他平日沙雕的气质有所不同，相反取代的是一种冷峻漠然，让人感觉颇有距离感。一头细碎飘扬的黑发散乱不羁，眼神那样深邃不能见底，就像隐藏了无数心事。他的脸不乎于完美，俊美，鼻子挺拔，嘴唇好似薄片，微微就能勾人心弦。
　　那样高傲的站姿，那样高傲的眼神，那样修长的腿，无不让人心动。但是你不要看他长得这么像文弱书生一样。但是，顾望的外表与内心有很大的反差。
　　安静是隐藏许多东西的。
　　云浸满落阳，燃着了木槿，晕染了霞光。那日天幕的灯盏也被城市古老的光拢成沉寂的火红，如同婆婆皲裂的皮肤在夕阳的映衬下透出光辉。
　　斜阳正怼着他平易近人的脸，他索性拉下帽子，遮住脸。看来时间不早了。他从一簇草丛中拾起了一根木棍。以一种学渣且顾望式比划着那个破洞与自己身材的差距。
　　傻子都知道过不去的。
　　他望向另一边的低墙。
　　看来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留给顾望的无非是两种办法。一把那个该死的挡板扒开或者跳上矮墙，但保不齐会被墙上嵌着玻璃片划伤或者跳下去摔伤。二是十分愚蠢地回到教室，被那个秃头班主任先大骂一顿。然后被自己所有损友嘲笑一通。最后，他会不得不写一份检查向谁保证云云。
　　顾望显然没有这么蠢，他选择前者。“首先呢，看看这附近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他环顾四周，泥地上是他的脚印，还有一簇簇杂草。有的已经开在了墙边，有的已簇拥与蔷薇之间。在除外就是那些在杂草里的铁圈和无人问津的足球。
　　他默默从草丛里摸索着。
　　那东西应该是有的吧。
　　他正想着，便摸到了那个东西。全身都是孔，沉甸甸的。是一个铅球。那些练体育的体育生经常会在这里练球。他没事的时候在这里捣蛋过，所以对这个东西很清楚。
　　他用手掂了掂，还挺有分量的。他瞄了一眼墙上的那些玻璃渣子。他拉远了自己与矮墙的距离。看了看铅球，又看了看墙。他瞄准了玻璃使劲抛过去。铅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打破了这些不堪一击的障碍。玻璃顷刻四分五裂，还有好几块跌落在另一面的墙面上。
　　顾学渣显得十分满意，他拍了拍手，“这以后的防盗措施要改进改进了。”他嘲讽道。
　　他退后几步，深呼吸，跃起，成功了……
　　二.
　　女人仍然觉得自己对这座生活已经十几年的山城并不熟悉，倒显得有些诡异的陌生感。也许是心里仍不适应。
　　此刻，她停住脚，站在老都桥上。看着水波潋滟明湖上的风亭里，两个小孩子正掰手腕。
　　她在栏杆上用手撑住脸，看着却不明朗。所以也不能猜出这两个孩子谁赢谁输。只能听见是个女孩声：“你输了。”噗嗤笑出声，或许那个男孩放水，或许这女孩力气大些，谁又知道呢？她不敢笑太大声，怕引起那两个陌生孩子的注意，怕那两个孩子会邀请他参加这个幼稚的把戏。她可不会玩这么幼稚的把戏，尽管她很轻车熟路。
　　她捏了捏酸痛的脚。把衣服上的褶皱捋了捋。极目望去：黄昏的一抹缱绻，在万家灯火中化开。黄金色的河流法法泪日淌进罅隙中。微云悄悄舒展向长衣墨袍在西风残照中氤氲着，光水漾漾，柳枝拂夕阳，那变化莫测的火团，烧卷了平整的素青天暮，烫染上銮金嫣红的金色轮廓中，暗度劳形的太阳凭着柔暖色的婆娑灯火，酣然入梦。
　　远处的那艘船也停泊己久，己是日薄西山。
　　她喜欢日落，当黄昏落在身上的时候，没有烟火，没有杂尘，只有光和希望。
　　她突然想起卞之琳那首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可能人总是要站在另一个角度看风景，看到的东西才会有所不同，才会耳目一新吧。她轻轻闭上眼。
　　起风了。
　　忽然就是一瞬间，南风风声就变大了，好像受不了阳光对她的暧昧。便气呼呼地用自己的鼻息打落几片零落的木叶来回复黄昏，黄昏面拉上他的脸。
　　远方薄烟飘飘渺渺挟着对面的山的剪影，倒映在怀北的眼瞳，这一方世界，便再入她的眼，她的眼是澄澈的，明亮的。但绝非单纯。袅袅烟海之中一面透彻的双镜。一人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最纯粹的样子。她也是这样。
　　风打散了她的长发，她故作矜持。用手拨弄了一下发夹。也夹不起长长的头发。所幸随着风摇摆。伸着手指也有规律的敲击属于她的音符。她把头转向接头，街头的那个男人也温和的向她笑了笑。她也礼貌的笑了笑以回复，原来你也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