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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气运飞哀声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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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病房。
  贾淋双目无神,无意间瞥见天花板角落抖动不休,有些散乱的瞳孔瞬间得以凝聚。
  凝视片刻,耳边传来一阵“嗡嗡”的躁动声,声音忽近忽远,忽高忽低,犹如撩拨心弦的精怪,一触即走,留下一地鸡毛,徒然增添千千烦恼。
  蛛网摇晃间,丝丝牵引下,几只飞虫奋力挣扎,振翅欲高飞,腿脚仿佛沉溺沼泽泥潭,越要逃脱,身体愈加沉重,眼里露出片片落寞的阴霾,心底生出团团无奈的酸雨。
  如果有来世,飞虫或许会自我哀叹:我这是造了哪辈子的孽,竟然落得个大刀横加脖颈的境地,念想自己一生,平平淡淡,没有偷鸡摸狗,更无上树掏蛋,何况下河捉鳖?来吧,来吧,让丝网紧紧捆住我这颗纯善的心灵,假若可以消除你的饥饿,我甘之如饴,我笑面如花……
  “淋淋,淋淋,你醒醒,醒醒啊——”
  李晓婉轻轻摇着贾淋,声音带着急促,心里不由得生出沉沉的担忧。
  李晓婉,性格开朗活泼,面善心热,做事干净利落,与人交往愿将一颗赤心换得欢乐一场;有时风风火火而来,蹦蹦跳跳而去,博得众人一片惊愕哗然,继而所在地便化作欢乐的海洋。有她在,时时都是喜乐,处处都有安然;无她时,人人怅然若失,物物黯然失色。
  “别摇了,再晃我可就真的嘎嘣脆了!”
  贾淋没好气地乜一眼,甩去万千不情愿。平和的心境,怡然的舒惬,忘却烦恼的刹那,全都随着李晓婉的摇摆烟消云散,能说一句摆个脸色可是给足了对方面子。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呸,你才是狗,差点掉进你设的陷阱里了。看来你是没什么大碍,玩笑开得一个接一个,都比我这般的正常人还厉害。”
  “本来就没啥大毛病,非要将我塞进医院,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嘛,真是的!”
  “你就嘴硬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惨白,浑身一点气息都不曾有了,吓得我小心肝儿差点爆浆,还以为你放下繁华盛世,独自升天开疆拓土了呢!”
  听听李晓婉的话儿,这是真正朋友应该说出口?成天琢磨这思量那,就没有一颗安好心的着落,谁听谁厌烦不堪,谁闻谁怒气冲天。
  “就是嘛,我看呀你就没安好心,明知病人需要静养,静养必须心平气和,你还明知故犯,这可真是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得就是这类人,大嘴巴一张,便可吐出千钧重音,压得周遭空间摇摇晃晃,惊个锅碗瓢盆叮叮当当。
  “你不来我还正要找你呢,捏可真是扫把星,谁见你谁倒霉,霉运通天,吃啥噎着,喝啥呛着,走路崴脚,躺着折腰……”
  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论,赢得贾淋笑个不停,颇有上气不接下气的态势。
  “凭空污人清白是你的强项吧,我招你惹你啦,好心到医院探望贾淋,竟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孙嘉诚,最好别来,我怕你将我们最后的净土给污染了。你瞧瞧,窗外的鸟儿都不敢吭声,呆呆地依偎在枝头,眼珠儿转都不转。你的画像挂门前可辟邪,你的声音录下来能驱鬼,你行走之际酸气能熏晕苍蝇蚊虫,你驻足气息弥散开来三里之内无生灵靠近……”
  李晓婉还待续接美丽话语,却惨遭贾淋生生打断,“婉婉呀,收起你的神通吧,我的耳朵实在受不了雷电之音的轰炸,再听下去,我的伤腿会罢工行走功能的,求求你喽……”
  孙嘉诚亦是手脚发麻,身子有些许打摆子的征兆,这是妥妥的被惊吓住了。
  “行了,别装清纯无辜的模样,看着恶心——”
  贾淋以手扶额,双目放出无语无奈的微弱光芒,真没想到温婉可亲的李晓婉会有如此剽悍的狰狞一面,简直刷新了她的认知。
  莫说贾淋,孙嘉诚总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有灰色斑点在跳跃舞动,惹得心情忽高忽低,心灵仿佛受到邪魅之光辐射,虽不至筛糠倒地的程度,亦达到脑门冒冷汗心底生畏惧的地步了。
  孙嘉诚猛抬头,竟然哼唱起一段无名歌曲:
  我本是东原一棵草,无忧无虑太阳照,
  哪知一朝霹雳响,读书上头虫精绕。
  谁料老父亲呀,将我车上飘,
  说道霉运如鬼不折不挠,
  唯有出行游学,方可解我身体苦恼。
  高兴见到老同学哟,
  诉诉旧呀说说情,
  泪可见啊,道路车闯我命将休,
  喜可见啊,一声呼喝救我水火,
  呜呜呜
  你就是我命里的守护神,
  你就是我追逐的那道光,
  我要将你捧在手心,
  我要日夜将你怀念
  ……
  哭哭啼啼唱罢,抬望眼泪珠儿连连,孙嘉诚诚挚的眼神传递着厚重的感恩,牵连着万万丝织就的谢锦。
  “扭扭捏捏娘们音,磕磕绊绊卡嗓子,你不嫌丢人,我家淋淋都觉的嫌恶。去去去一边待着,没有你的掺和,身体康健会更快些,闻听你的驴吼声,身心受到戕害,连云端都会颠簸,噩梦连连。”
  李晓婉特有的嗓门穿透房门,直接在走廊里回响,惊得病号家属急急转身,试图寻找呵斥源头,来个顶礼膜拜,叩头上香。
  “你不用担心的,我的腿脚我知道,没啥大碍的,修养个把星期就能痊愈的……”
  贾淋温声细语,轻轻劝慰着孙嘉诚,将目光瞪向欲再发飙的李晓婉。
  “算你好运,别让我逮着下次,哼——”
  虽然贾淋已经原谅对方,李晓婉却不打算放过,今儿没有机会,唯有再寻找适合场地,给他个晴天霹雳,炸他个人仰马翻。
  ……
  众人终于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对贾淋舍身救人的品行投以最大的敬意。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没有她的消息,原来还有这般凄惨而美好的经历。”
  “谁说不是呢?我早就知道贾淋本性善良,古道热肠,不计回报……”
  “是的,是的,我亲眼见过她为了帮助过马路的老黑狗,竟然将自己辛苦购买的零食作诱饵,一步一步导引着它走向人来车往的路口,真是刷爆了注目者的眼球。”
  “你们说的事儿都太LOW了,不能让咱们真正走进贾淋的精神世界,更不必说体验她带给咱们无上的赐福啦!”
  议论之音如波浪汹涌,拍打着闻者心河堤坝,论题核心皆是贾淋为人的美好品行,思想的舞动之源,行动的坚定指向,目之所及,化作唯美的帧帧画片。
  “不知道则罢,现在咱们还是抓紧去探望亲亲贾淋同学吧,闻听她冲向大车之时,我的心差点儿冲破喉咙关卡,来个超级大音爆,玩他个仰天长啸,可吓死宝宝了。”
  “张月瑶,你说话怎么就不经大脑呢?世界上所有人都吓死,你也会活得活蹦乱跳,谁不知道你是头大无脑,腿脚灵活,心洞无门!”
  闻梓骏一脸嫌弃,发出阵阵嘲弄之声,眼中顿生浓得化不开的仇怨之气。
  “你,你——”
  刹那间,张月瑶面庞隐约可见火红色晕圈,一层熏染,一层加色,红里透着火热,热情里迸发出激烈躁狂因子。
  “我——我要吃了你的肉,把你吊到树上风吹日晒三天三夜……”
  见得张月瑶咬牙切齿,恨不能吞咽下自己的可怕狰狞模样,闻梓骏连连后退,面容稍稍露出畏惧之色。
  “别,别吃我,我的肉太酸,嘿嘿嘿!我好怕哟,来抓我啊,嘟嘟嘟!”
  趁着张月瑶愣神之际,闻梓骏早已逃之夭夭,徒留下跺脚骂天的张月瑶,更有一丝丝无奈悲愤的气息在弥散。
  送走淘气包闻梓骏,气氛变得愈加和谐轻松,笑音随清风飘荡向四野,引得枝头鸟儿蹦跳欢鸣不已。
  富贵村,贾淋家。
  一行人不由得停下脚步,脸色严肃地凝视着视野里的房舍。院墙葱绿,被蔷薇藤蔓层层环绕,一片生机之感顿时涌入眼帘,爬上心头。婉转的啼鸣声或远或近游走在着耳畔,令人心旷神怡。
  “百闻不如一见,贾淋生活在此般人间仙境,性情温婉,心地和善,可以理解矣。”
  “闻梓骏呀,别猪鼻子插大葱——装象啦!你这点文化水平,在我们这条大江里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的。唉,无知真可怕,明知无知还到处炫耀,愚蠢得连孙嘉诚都不如,更不必说我家那头刚出生就聪明绝顶的毛驴了,唉!”
  “张月瑶,你这小妮子非要和我较真对吧?一天天怼我才能尽显你头发毛卷,眼睛红艳不成?也就是我高大的身材不与你一般见识,心胸宽广能够容纳你的无理取闹,你试一试在丁铉泰那头沉闷的骡子面前耍横,我想迎接你的不是拳头如雨,就是怒目如剑,将你切割得渣渣都不剩,哼!”
  瞧着一对活宝你攻我守的姿态,众人不禁摇头失笑,心底不生半点涟漪,或许早就习惯二人话语摔跤的模式了吧。
  “停,停住你们无谓的打情骂俏,虽然大家都想继续观赏,打发苦闷而漫长的时光。”
  “孙嘉诚,你可别有事没事横插一杠子,谁都可以说一千道一万,唯独你只言片语都不能,贾淋有这一遭惨痛经历,责任全在你,小心说话让风割破舌头,睁眼被光刺伤瞳仁,转身掉进茅坑来个推拿按摩……”
  张月瑶辣气冲天,浓浓的辣味生化武器早已上膛,两线作战毫不费力,孙嘉诚这是出门不看黄历,黑夜点灯上厕所——找死(屎)呢。
  “噫,贾淋,你怎么亲自出来了,别动,别动,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呀!”
  郭鸣谦眼尖手快,急忙上前欲要搀扶奔向自己的贾淋。
  “去去去,你毛手毛脚,把贾淋碰坏了咋整?”
  张月瑶一把打掉郭鸣谦伸出的咸猪手,之后连忙拿出手帕认真擦拭一番,仿佛对方手上有可怕的病菌,稍稍沾染便会侵蚀身心,七窍流血,浑身抽搐,最终达成一命呜呼的目标。
  “切,假正经,典型的小姐身子丫鬟命,越是想逃离,病毒越会对你不离不弃,嘿嘿嘿!”
  “快进来,别再门外站着!”
  贾淋没理睬他们的闹闹吵吵,一瘸一拐领着大家走进院子。
  院子清洁有致,雅趣盎然,一架葡萄长势喜人,青翠藤叶片片爬满丝架,青紫相间的葡萄粒粒饱满,丝丝阳光透过缝隙,小心地窥探着寸寸果实花房,赚得大家目光流连忘返,时间似乎忘记前行,与游者相嬉相乐。
  “哟,你这头蠢猪还知道来,真是苍天有眼,开了你智慧的后门,啧啧啧!”
  李晓婉横眉冷对,皓臂微扬,直指孙嘉诚。
  孙嘉诚耸耸肩,嘴角一抽,目中带着无奈,似有团团郁闷之气正在聚集旋转,成愈演愈烈之势,不可抗阻,又引人探个究竟。
  “婉婉,别这样让人下不了台,都是同学多不好意思呀!”
  贾淋急忙拽拽李晓婉衣服,止住她欲罢不能的指骂,面上带着微微的责怪,眼里分明呈现满满的欢喜满足,切切实实营造着“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最美氛围。
  “对哟,可不能让孙嘉诚这混球扫了大家的兴致!”
  张月瑶接过话头,眉头一皱,将视线投向贾淋的腿脚,“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得注意别让风吹着,寒暖交加最易使伤口感染。”
  “谢谢瑶瑶关爱。小伤小病的,无须太过在意,再说我也没有那般娇气的。”
  贾淋眉头舒展,向张月瑶投以深切谢意。
  “嗯,小心无大错!有晓婉同学陪伴,你不会太孤单无聊的,她那张嘴呀,堪比闻梓骏姐姐韩红,出口即成弹炮,不带丝毫打艮的。瞧,都留有短发,精气神足足的;眼神炯炯自生光芒,唇角微翘,勾出半弧浅浅深深的书生意气,路人望之,不由生出亲近之意。”
  “我也有这般想法,怪不得平时总想与贾淋亲近呢,渊源在这儿啊!真是当局者迷,幸亏张月瑶提醒,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棒棒哒,送给你一颗红心,表达我最诚挚的谢意哟!”
  瞧着闻梓骏兰花指送出红心朵朵,眉梢的笑意如春潮荡漾,张月瑶恶心得连夜饭都要哕出来。
  “打住,你再作此般怪样,可别怨恨我给你下黑手,抖出你那堪比山岳重洋海深的糗事,到那时,你可就成了过街老鼠喽,高不高兴?惊不惊喜?”
  “张月瑶,你也就这点儿本事了。有能耐咱们来个单挑,一对一的,真刀实枪,不论输赢都不带哭鼻子的,就问你敢不敢?”
  闻梓骏大义凛然,一副我为你考虑,为你着想的姿态。傲然挺立着,迎接着大家崇拜的目光,身子愈加挺拔,气势更加凌然。
  “闻梓骏哟,咱可不能欺负对方呀。你看,张月瑶已经气喘吁吁,满目萧索了,别是被你气出哮喘病,引起早已绝迹的肺结核吧?”
  郭鸣谦眼睛眨呀眨,心底有些许羞赧之气升腾。
  “唉,郭鸣谦,你变心了,变得不再关爱我了,我成了你的垫脚石,成了你融入女生圈的钥匙。我实在是太惨了,原本还想着你我仗剑走天涯,携手笑傲江湖呢!而今只剩下孤苦伶仃的我,默默行走在人世间,拖着沉重的脚步,游荡在无人理无人问大街小巷,真是凄凄惨惨戚戚呵……”
  语未尽,泪珠儿已在眼眶打着转,声声诉说着不尽的哀怨,字字充斥着无限的悲愁,到底是谁之过,郭鸣谦乎?张月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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