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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达十分钟的沉默过后,终于还是我先开口了:“你这几年在做什么?”他微微一愣,又缓缓低下头颓然地望着地面:“还不是做那些。”
我们又没话说了
我转头望向屋外,蓦然想起,母亲也是在那年冬天走的。
我已说过,母亲的一生都是苦难而不幸的,但拥有这样一个母亲却是我的人生中最大的幸运,不过后来母亲的死使这仅有的一点幸运又一次成为天大的不幸。
母亲曾对我讲过,她原来并不是外公外婆家的孩子,她出生的年代极度贫困,以至于原来的家庭养不起她这个新来的“负担”,将她送给了我的外公外婆。
母亲不是个读书的料,高中还没毕业就被送去了外地打工。度过了平凡而且平淡的青春后,她遇上了我的父亲。
没多少爱情与激情,在彼时的我看来完全就是个错误的他们结婚了,然后生下了我。
于是,母亲真正的苦难开始了
母亲是个瘦弱的女人,年少时因为营养不良,导致她终身只有一米五几的身高,我出生后又得了胃病。父亲是个没多少出息的人,原本的工资就并不高,在一次连续几天的旷工后索性连工作都丢了。即便是这样,在我父亲郁郁寡欢且对家庭不会带来任何收入的那段日子里,母亲仍然安慰他,让他别急着找工作,说她的工资也够一家人生活。
我母亲所谓的工作是在一家小工厂里,工资飘忽不定,但不论是高是低,总是很劳累。常年累月下来,母亲越发显得矮了,而且身体也在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
终于在那一年,在连续为家庭,为工作辛勤忙碌了十数年的她垮了,躺在了医院那张对她而言十分宽阔的病床上,此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她在临终前仍然是一个十分坚强的女人,她把我招呼过去,我当时已经哭得不成样子,踉踉跄跄地走过去蹲在床边,一字一句认真地听着她的遗言。她每说一句,我点一次头,到后来我不停地点头,生怕把任何一句漏听了。
这个劳累了一生的女人终于要结束她的折磨了,在临死前,她用尽生平仅剩的力气伸出那只细小的手臂想要再摸摸我的头,但那只手最终永远的悬停在了那里,永远定格在了她离开的一瞬间。
我并不确定这个平凡到平庸的女人死之前的一瞬间到底在想什么,是对这个世间留恋吗,还是对于自己终于将要解脱的放松,我无法想象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不幸之后,母亲究竟是以什么心态坚持下来的,如果母亲同样为自己的人生感到不幸,那么我觉得我应当替这个已经离我远去的女人感到高兴——她终于在死去后做到了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未能做到的事——逃离人间。
但那时的我不能以此来安慰自己,我把至亲的离去全部当成了我身边这个男人的错——原本可以把房子卖掉拯救我母亲的他,选择了在母亲离开的那天在病房外哭得稀里哗啦。
我知道这一定是母亲让他把仅有的房子留下,让我们两个好好生活,他一向对我母亲言听计从,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上,他仍是软弱的像个女人。从那时起,我看他的眼神就与看垃圾无异了,他的窝囊使我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耻辱。
在母亲的遗体等待火化的日子里,我焦灼,伤心,悲痛欲绝,但内心的自尊让我在这段日子里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来。反倒是他整日以泪洗面,活像个丧夫了的小女人。于是,母亲离去是我感到的悲伤大部分都转化成了对他的厌恶,在心里对他的咒骂成为那些日子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做的事。
也就是在这漫长等待中的某一天,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家庭,再也不能任由自己腐烂在这样的人生里,偷了家里的几千块钱和母亲原来的手机坐上了离乡的长途汽车。
我的离去无疑是对他的又一个沉重打击,他一定试图找过我,但他找不到,我已远在千里之外。那时的他,内心又该是怎样的折磨呢,他或许早早的便与母亲有了一个无言的约定——母亲走后,要把我照顾好。
后来他终究是把房子卖掉了——这个懦夫为我母亲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追悼会
我这辈子估计都不会知道,他究竟是因为对我母亲心怀愧疚想要在她死后尽全力弥补,还是想要以此来留住那个对他彻底失望的我——但我知道这件事已经是许多年后的事了,就算当时的我知道,他也只会被我更加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