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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标的同桌叫房小东,房小东的爹是南方人,是公社法庭的法官。德标跟房小东两个人很能说到一起想到一起,两个孩子就整天腻在一起,不是你找我就是我找你,时间也就进入了八十年代。小哥俩除了吹牛皮就是一块学习,写作业。那个年代的家长并不干涉两个孩子的交往,他爱跟谁玩就跟谁玩去。
因为喜欢小东,德标就耐心等他慢慢悠悠的写完作业,慢慢悠悠的整理好书包文具,慢慢悠悠的跟着德标屁股后面走在小镇的街头。小东性格很沉稳,但是他怎么说也是个孩子,德标太跳脱,有了这样一个朋友,他也就开始沉稳了起来。学校里面,小东听课,德标也听,小东听课认真,德标也就学着认真,但是德标认真听完了自己都会,写作业就不认真,也不愿意写。学校的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呀!德标就商量小东,让小东帮自己写作业,小东也聪明着呢,也都会,可是小东也不爱写作业啊!都会了,还有什么可写的?作业这个东西是谁发明的?把所有孩子的童年时光都加注上了昏头昏脑的印记!再说,写错了,或者不认真,就罚你多写一百遍,五十遍,是要干啥?就是为了惩罚而惩罚吗?小东不帮忙,德标就自己糊弄着写,写得稀里糊涂,小灵检查作业,就要收拾他了。
德标对小灵说:妈,这些我都会,不用写了吧。不信你考我,怎么考都行,我次次考试一百分,让我出去玩吧!小灵心平气和的说:儿子,你会是会了,你不扎实,你看看你写的这些字,虽然能认清,可是经常练习会更工整,等你三年级开始写作文的时候,就知道了,卷面清洁也是必须养成的好习惯。德标:那行,妈我听你的,我好好写,妈你能不能跟老师说别罚我了,我就拉下一个词,她罚我一百遍,这得写到什么时候呀。小灵还是耐心的说:儿子,老师罚你就是罚你的粗心大意,你下次不拉下,她不就不罚你了么?德标:妈那我写五十遍行吗?老师也不一定能查到。我已经写得很好了。蝌蚪这个词,太难写了,我是故意没写的,为什么要写两行呢?我本来都会了啊?小灵不耐烦了:你怎么总是对老师撒谎呢?写作业你偷懒,我就不说你了,老师发现了罚你,你还讨价还价的,今天你别出去玩了,给我站着把作业写完了,你再找我检查,不合格我还接着罚你。德标无奈,只好挺着不耐烦,把作业写下去。
德标很崩溃,小蝌蚪为什么要找妈妈呢?找妈妈能有多好,还不是要被妈妈收拾?那没办法,就得写,德标从小蝌蚪找妈妈这一课开始,就厌烦了学习,厌烦了学校,厌烦了老师。德标心里就又堵了。
心里堵的慌的德标,也认真仔细的完成了作业,包括罚写的一百遍。写完了,喊妈你来检查,小灵检查一遍,看看儿子,说儿子,写的好多了,继续努力。今天就不罚站了,妈奖励你一块大白兔奶糖!德标接过糖,剥开糖纸就吃了进去。小灵说儿子你牙不好,嚼着吃,吃完了要漱口。德标喊妈我知道了,让我出去玩会吧,我憋得慌。小灵温柔,抚摸着德标的狗头说去吧儿子,德标被妈摸一下很舒服,就乐颠颠的跑去找小东了。
到了小东家,李红伟也在,三个人一起玩,就不简单了。
平时德标小东两个,如果在德标家里,那玩会秋千就看书。在小东家里,俩人就拍球。小东有一个皮球,其实就是橡胶做的色彩鲜艳的小皮球,俩人比赛,谁拍的多,谁赢,小东最多的时候能拍八十多个,德标就不行,顶多拍五十多个,俩人不势均力敌,就不算是对手。小东总赢,他就喜欢玩,德标偶尔利用小东的失误才能赢一次,就不热心这个游戏。见李红伟也来找小东玩拍皮球,德标也就参加了进去。李红伟比德标还差,德标能赢一个,稳压一头,还是很高兴的。于是兴奋了起来,开始拍花样,掏裆,后背,跨腿,玩这一套,小东都不是德标的对手。德标就是不稳当,别的方面,小东都比不过他,李红伟见德标玩出来花样,也就感兴趣起来,也照着学,还真学得挺快。小东见这俩人拿着自己的皮球玩得比自己还好,也就好胜了起来,大家你争我夺就展开了友好激烈的竞赛。一个人拍,俩人在旁边喊,坏!坏!坏!等他拍坏了,三个人一起乐,哈哈哈这是德标,嘎嘎嘎这是李红伟,小东乐得时候是呵呵呵。孩子们在一块游戏,总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投入游戏当中,也总是最能治愈的,德标被两个小伙伴给治愈了,情绪就兴奋了起来。其实德标的这个状态,并不是治愈,是假的治愈,情绪波动虽然心里不堵了,可是也就会向失控的方向跑过去。玩着玩着,德标就要出幺蛾子,他拍球要坏的时候,就总是狠劲拍出去挺老远的,或者挺老高的,那下一个拍的人就要到处去找球,有的时候拍的太远,或者跑到仓房,柴火垛上面就挺难找的。如果是小东找,他就很耐心的去找,找到了稳当的拍起来,还是拍的最多,如果是李红伟去找,他比德标还毛燥,小东是慢慢走过去,德标是连走带跑,李红伟是飞跑过去,找到球拍不了几个就坏了。他越是不耐烦,越是输得多,就不愿意玩这个游戏了,提议小东,德标,咱们三个去德标家看书吧,德标走啊,小东走啊,就往德标家里去看书去了。其实破坏这个游戏的,是德标,三个人并不知道,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总是首先打破游戏平衡,破坏游戏的氛围,结果就是游戏的崩塌。
去了德标家,就简单多了,小东就喜欢看战斗机,德标是瞎看,逮着哪个看哪个,李红伟都不喜欢,他喜欢德标家的秋千。范进做这个秋千,是因为范进想要飞起来,上高中的时候,就会练习学校院子里的飞行滚轮,别人转三五圈就算厉害了,范进能转上百圈!等德标后来上了高中,那个转轮还在原地,德标上去能一直不停的转,直到上课铃响。范进自己做不起转轮,就只好用干电力线路时候拆下来的线轱辘的板子,捆绑电线杆子的麻绳这些废品,利用自己家院子里这两棵老柳树,做成了这个秋千聊以自娱。李红伟荡起秋千来,那是都能飞上九十度以上的,这让看到的小灵很担心,就喊,抓住绳,千万抓住绳啊。李红伟才不管,他玩起来,啥也听不见。小灵看这情况,也就随他去了,自己家这几个孩子,天天玩也没掉下来过,玩几天也就玩够了,他爱玩玩去,掉下来也不是我让他玩的。
果然,李红伟玩了几天就玩够了,没人跟他抢,他自己玩着也无趣。小伙伴的游戏就是这样,游戏形式再有趣,游戏结构再复杂,没有人一起参与游戏,也一样的结果,崩塌。崩塌的李红伟,就想带小东和德标去玩别的。整好看见德标家后院道边有个大水坑子,就对小东和德标说,咱们去摔泥泡吧,小东不会,德标说我会,我老舅领我玩过!走,去,走。哥三个就跑去摔泥泡,这个就是李红伟的拿手好戏了,他找泥,攉泥,做盆,摔泡那是一气呵成,啵一个,出中间一个大泡。德标不懂窍门,胡乱跟着也做盆,忙乎了半天做成了,一摔,完,没泡。小东稳稳的慢慢做,第一个就做成了。这让德标感觉小东是真的厉害,于是照小东的样子稳稳做了一个,也做成了。小东,德标,掌握了窍门,很快三个人就势均力敌了,都一样能摔出很大的泡。如果就这样玩下去,三人的技巧会更加纯熟起来,那么,游戏的竞争性就失去了,大家都这样,那还比什么?列位,有德标在,可能吗?这小子必会出幺蛾子!德标说,咱们别比谁泡大了,比谁泡多!德标这小子,总是这样,没学会走,他就想跑。于是,在李红伟擅长的摔泥泡比赛中,德标再一次成功的把游戏搅和黄了。
李红伟不擅长玩这种总是变换规则的游戏,他脑子反应不过来,小东也不喜欢德标一会这一出,一会那一出的游戏态度。你要玩泥泡,你就好好玩,玩明白了再说花样,不行吗?小东这样说德标,德标听小东说,就说那你俩玩吧,我不玩了,我要去爬树。树上有贴树皮的窝,我去抓几个大的给我小妹玩。他俩也就不理会德标,接着玩他俩的。
德标的妹妹德惠,喜欢各种昆虫,她观察蚂蚁,观察贴树皮,德标就给她抓着玩,抓住了,贴树皮的脚上会拉出粘粘的液体,粘手。德标爬上水坑边上的这棵老榆树,发现手忙脚乱的爬错了,榆树上面的虫子都是光出溜的,那也抓几个揣兜里,这个也可以,肉呼呼的。下了树叫德惠,老妹儿老妹儿看哥给你抓住啥了,德惠就出院子奔哥跑来了,德标从兜里挨个掏出来,给德惠看,德惠看了这个,接过来用手摸摸说:范德标,这是蚕宝宝吧?德标:我也不知道,榆树上面抓的,你先玩这几个,哥给你抓大贴树皮去,昨天我看见一个大的,不敢拿手抓,得拿夹子抓,那个太大,我怕它咬我!德惠淡定道:用炉钩子。于是,德惠接着玩那几个虫子,德标就找炉钩子。找了炉钩子,上树就把那个大贴树皮给打落在地,德惠过去就把这个浑身是黑毛的家伙用手逮住了,这家伙得有十多公分,德惠别的方面胆子小,就抓虫子,德标是真服了她,这么老大,她也敢拿!德惠两只小手控制这大虫子的头尾,这家伙就老实了。德惠抓着这个大的,依旧冷冷的对德标说:范德标,把那几个空钢笔水瓶里拿过来。
站在院子里,边织毛衣边看孩子的小灵,看到德标上树爬高,也不去管,看见德惠抓虫子玩,也没太在意,等到德惠把那么巨大一个贴树皮带到她面前,冷丁的吓了一大跳,赶紧喊德惠,你把那虫子抓住了,范德标你过来赶紧把它整死,那虫子蛰人。德标拿炉钩子就要收拾这虫子,他其实也怕这个虫子,天然的怕。德惠不干,我哥给我抓的,妈你让我玩一会儿,小灵说你小姑娘家家的,玩什么不好,你玩这贴树皮,你看谁玩这个,赶快的德标,赶紧都整死了,别爬的哪儿都是!德惠就哭了,范德标,你别整死它们,你把它们送树上去。小灵说,范德标,都整死,一个别往树上送。范德惠,我再看见你抓虫子玩,手给你剁下来。范德标无奈,都整死吧那就,于是,找一小堆豆荄,掏出火柴点着了就抓着虫子一个这个往火了丢,德惠看自己喜欢的这么多虫子在火焰堆里挣扎翻滚最后化为灰烬,心口窝就堵了起来。范德标,太缺德了。她不怨下令处死这些虫子的小灵,她怨执行命令的范德标!这个范德标太残忍,对生命太冷漠无情。其实,德标心里也没想那么多,小灵让它们死的,跟我有鸡毛关系。
小东跟李红伟俩玩泥泡玩的高兴,就喊,范德标你也来呀!得标说老妹儿哥带你摔泥泡去!德惠心里堵着呢,堵的瞬间就很严实,木木的就跟德标去了。
德标对德惠还是挺喜欢的,她不告状的时候挺可爱的,而且还特别机灵,说话随范进,惜字如金。德惠处世冷静,啥问题,在小小的德惠面前都不是事儿,用人话说就是:淡定。
德惠的情绪非常稳定,可德惠的稳定并不是真的稳定,她是压制自己情绪的,德惠从来不咋呼六斗的,她只稳稳的做自己的事。一旦她情绪失控,也很疯狂,德标有一次因为她告状要揍她,她就爆发了,很可怕,拿起炉铲子就要拍德标,德标吓得转身就跑没影了,晚上回家吃饭,先趴窗户观察半天才进屋。后来德标知道,不是德惠告状,是林二小找小灵告的。德惠做的事,德惠自己认,德惠没做,被冤枉,就爆发。
四个孩子,玩这个不需要多高智商的游戏,也就简单了,没多大功夫,都能稳稳的出大泡了。德标对德惠说,老妹儿,哥教你玩个多泡的,咋样?德惠说,范德标你轻点儿得瑟吧,我不学。于是,德标自己玩,其实德标就是想跟妹妹道歉的,如果是现在,德标一定会说,老妹儿,哥不是故意烧死你那些虫子的,是妈让的,你看你也听见了,也许这事儿就过去啦。可小时候的德标,哪儿会说这些。德标只是觉得自己做的哪儿差着事儿,却搞不清楚是哪个逻辑,反正关键问题关键节点关键人物都是范德惠,把她哄高兴了就行呗!
范德标这个混蛋逻辑,彻底的把德惠成功的隔离在了心门之外。德惠从那天开始就认定,范德标不是好人,缺德,不可理喻。
德标于是做泥泡,做不同的泥泡,企图转移德惠的注意力,做成俩泡的,做成三泡的,到最后做成麻峰眼儿泡的,德惠连看都不看,让他自己折腾去吧!德标不知道,你做八百个泥泡,你把德惠的宠物们活活烧死你也是罪孽。那年,德惠四毛岁,德标七毛岁,兄妹俩心中就有了隔阂。
这世间的愁怨,都是这样形成的,你不明白我的心意,我不懂得你的需求,你以为的对我好,也只是你以为,比如德惠,德标的泥泡讨好法不能起作用,那换个抓虫子大法可能就解决问题了,可德标想不到这一层,他把烧死虫子的事情,已经忘了个一干二净!逻辑思维的缺陷,会伤害德惠,也会在伤害了德惠之后,产生无穷无尽的恶果。虫子重要吗?虫子很重要,泥泡好玩吗?泥泡也好玩。可为啥泥泡解不了虫子的结呢?人与人的逻辑方式不同,就会造成误解,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大概率就不适合在一起生活了。可德标跟德惠不是小野兽,他俩得在一个家里,继续生活下去。德标心里有愧,讨好德惠,德惠心灵受伤,无法治愈,兄妹俩都知道事情不对,可兄妹俩都看不清事情套着事情的这些各种关节。这些看起来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逐渐的累积,互相交错,各自都会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各自都会觉得自己委屈难过!让德标说,德标说我给德惠做那么多泥泡,她都不瞅一眼,白瞎我的心了。让德惠说,德惠说你给我当哥,你给我抓虫子,我还没玩够,你就把它们一把火都给烧死了,你是畜牲,你不是人。
时间,总是会抹去此刻的痕迹,兄妹俩也很快会忘记这些生活里面的小摩擦,可是互相留在心灵深处的伤痛,却像是被强行压住的炉火,在积累爆发的力量,这可能才是人间灾难的根本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