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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半,邱婷下了班,趁着还没熄灭的路灯小心翼翼的往回走。走过路灯下她抬起头看了看天,只见硕大的雪花从楼顶上泄下,公路中央未见积雪,路沿和人行道上倒是积了不少雪。
邱婷将自己身上穿的白色羽绒服整理了一下,使劲儿裹了裹,一路走过来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她的肩上落了不少雪花,这些雪花在她整理衣服的同时,从她的肩上抖落在地上。大概还得十分钟左右就到家了,她加快了步子,不知道这会儿女儿文雯睡着了没有。
到了楼下,她摸黑按了楼梯间的照明灯,灯却没有立即亮起来,她突然想起来这灯已经有一个星期没亮过了,不过她也不好意思去找房东来修理,只好从包里翻出移动电话来,按下了照明键,借助着移动电话微弱的灯光,顺着楼梯上到三楼。
她在想按她目前的处境,能不主动去找房东就尽量不去麻烦她们。她甚至时常担心房东会来找她,因为她已经超过七八个月没有续交房租了。上个月中旬她与房东陈叔在楼下碰了面,陈叔提到这个事,她当时找了个借口趁机开溜,事后仍旧心有余悸,不敢在他们在家的时候贸然进出,只是为了躲避他们。
单独的一把钥匙,为了能够第一时间找寻到,纵然是被女儿文雯给穿上一条一尺余长的红色毛线,蜷缩在包的角落里,想要快速找出来也要费些时间。每次到家让邱婷最苦恼的事莫过于两件,一件便是要花费许多时间找钥匙,另一件便是钥匙插进锁孔里,旋转三圈居然是反着方向的,大多时候,她都是在靠运气来完成开门这一动作过程。
对于她来说,她并没有刻意花时间和精力去记住钥匙和锁孔的方向,这对她来说没有意义,可是就是这么一件事,却一直都在苦恼着她。
进了门,在门口打开开关,灯光瞬间亮了。正对着门的棕色皮沙发上躺着女儿文雯,她已经睡着了,身上盖着一条毛巾被,身子卷缩成一团,邱婷放下包,顾不上换鞋,径直走进卧室,从卧室里拿了一件她平时穿的大红色长款羽绒服,出来给文雯盖上,并将身子两边多余的部分裹了进去。
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间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得了又是十二点钟睡”她暗自思付。一年多时间以来,晚睡已经成为常态,偶尔遇到下班早的情况,回到家操持家务,一顿整理,等到真正入睡也是到了十一二点钟了,睡早了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她的生物钟已经被改变,形成了一个比较固定的模式了。
还是下午两点钟吃了一顿饭,到现在水米未进,肚子里早已饿的咕咕叫,伴随着饥饿心也有些发慌。于是她便走到厨房,取出锅并给里面添了一小半锅水,放在煤气灶上,拧开液化气瓶阀门,转动灶具点火阀,一连打了五六次火,均没有点燃。此时,她内心深处不由升起一丝绝望,她感到心力憔悴,活着实在是太难了。每当她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她为什么要坚持下去,这样下去到底有什么意义,因为对她来说,放弃要比坚持容易得多,毕竟坚持要付出诸多努力,而放弃只需要停止继续努力,一切放任自流就好了。
不过想终归是想,当下的生活还得继续。她记得夏天的时候点蚊香,买过一只打火机,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想到此便走到卧室里打开床头柜抽屉,她现在只求文雯别去翻动这只打火机。今晚的希望就全寄托在这只打火机上了,上面的抽屉翻了五六遍,并没有看到打火机的影子,她在想文雯果然是不听话了,都七八岁的人了,不仅不能替她分担一些生活上的压力,还一直给她麻烦她。没找到打火机的邱婷沮丧的将抽屉推回去,既然上面没有,那么下面的可能性也不大,下面的抽屉她专门腾出来放置玩具的,不过她还是选择打开看看,抽屉打开的一瞬间,一只绿颜色的打火机赫然出现在眼前。这一刻,邱婷突然对生活又重新点燃了新的希望,她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走出卧室,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煤气灶,煤气灶轰的一下燃了起来,蓝色的火焰不断地顶着锅底。至此,总算是烧上了水,邱婷把打火机放在了一旁。
煤气灶蓝色的火焰只顾给那口锅加热,不一会儿便发出嗡嗡的声音。阳台外的雪花也自顾自地悄然落下,没有半点声响。在等待烧开水的时间里,邱婷靠在厨房的门框上,闭目养神个,她实在是感到太困了,要不是因为肚子饿,她是断然不会做这口吃的。
等到邱婷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缓过来的时候,锅里的水早已沸腾,烧开的水浪翻滚冲击着透明的玻璃锅盖,她立即下意识的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仅剩的一小把干挂面,揭开锅盖,将所剩不多的挂面通通扔进锅里。
紧接着她从碗柜里拿出来一只陶瓷碗,拧开水龙头冲了一下,放在调理台上,取过来存储猪油的罐子,打开盖子,拿出调羹,从里面刮出一勺猪油,然后又放了调味料,等锅里的水烧开了,舀了一大勺面汤倒进碗里,用筷子搅了搅,把筷子放进嘴里尝了咸淡味道。
面还没煮好,她的困意早已上来,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她也想回来直接倒头就睡,可这是她的第2顿饭,无论如何也要吃上的,更何况她是真的饿了,饥饿迫使她再怎么困也要先填饱肚子。
面条煮熟后,她拿起筷子迅速从锅里捞出面条放在碗里,确认锅里捞干净之后,碗里居然有大半碗,在令她感到万分惊喜,就着厨房里的灯光,她倚着厨房的门框端着碗,一口气把碗里的面条吃了个精光,然后把碗丢进锅里,冲洗了一遍后,去睡觉。
出了厨房,到洗浴间放热水洗了把脸,从手腕处取下橡皮筋绑了头发,弯下腰取过洗面奶,拧开盖子,挤出来一小段,双手撮合抹均匀后,在脸上来回揉搓,而后又用热水洗掉脸上的泡沫,扯过毛巾擦了脸。放了盆热水,将脚放进去泡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困得上眼皮和下眼皮紧挨在一起,实在是坐不住了。只得转身走到卧室,先摊开被子,接着又回到客厅来,从沙发上抱起文雯,走进卧室。
把文雯放在床上,为了避免弄醒她,邱婷并没有替她脱掉衣服,扯过被子把她盖住。她自己脱去衣服,钻进被窝,盖好被子,关了灯,闭上双眼,让自己放松。她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大,流淌在整张床上,身体也变得轻松起来,这个时候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一丝善意。很快,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接着慢慢地进入到沉睡状态中去。窗子外面,雪越下越大,自上而下慢慢飘落。屋内邱婷和文雯母女二人已经沉睡,邱婷发出轻微的呼噜声——与其说是呼噜声,倒不如说是呼吸的声音有点大——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们执着的困意。
沉寂的夜,被一阵急促的闹铃声打破,邱婷伸出手来在枕头边摸了四五次才摸到移动电话,拿过来睁开沉重的眼睛看了眼时间,此时是早晨六点钟,她打了个哈欠,果断按下了“延迟再响”这个选项,将移动电话扔在一旁,继续睡去。但也不敢放心睡去,只是处于清醒和迷糊之间,她怕睡过头上班迟到。记得在她刚入职工作的时候,就是因为操作错误,关闭了闹钟继续倒头大睡,直到店长打来电话,电话铃声吵醒了她,她才一头坐了起来。从而导致她和女儿双方都迟到了,因此自己还被罚款100元以示警告,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教训。
就是打那以后,她将闹钟的时间设置的提前两个小时,每10分钟响一次,连续设置12个闹钟,她心想总会有一个闹钟会将她唤醒。从此以后,她们也再没有迟到过。
放下移动电话,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闹钟再次响起,这次她不敢怠慢,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犹豫了片刻,她还是选择了坐起来。窗子外面天还是黑的,她伸出右手在黑暗中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床头灯,然后窸窸窣窣地穿上衣服,趿着毛拖鞋走出卧室奔向阳台,她心想昨晚睡觉时雪下的那么大,经过一晚上,这会雪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外面光线不太好,但朦胧中依旧是可以看见被白雪覆盖着的建筑物和景观。她伫立在阳台上好一会儿,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这时她看向远处,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这个这世界被冻住了一样,完全静止了,外面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生机,被皑皑白雪覆盖住。
说来也怪,下了一宿的雪,竟然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她一个人伫立在阳台上,看着面前的雪景,发着呆。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她心想这么早会是谁在敲门呢?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迟疑了片刻后,再度响起了敲门声。这次她不再迟疑,大步迈过去打开门,见门口站立的是房东夫妇二人,她急忙邀请她们进到屋里来,但她们依旧站立在门口不肯进屋。
沉默了片刻,男房东缓缓说道:“你这白天要上班,晚上回来的迟,也难得见上你一面。”
“啊,是的,我们一般加班的比较晚。”邱婷回应道。
她不知道房东二人找她所为何事,就这么硬生生地和她搭着话。
“那个......”
“怎么了陈叔?”见房东欲言又止,她追问道。
这时站在一旁的房东罗阿姨率先开口说道:“我们今天来找你,是因为你超过半年没交房租了。”
听到这话,邱婷感觉脸上一阵热辣滚烫,在此之前,她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并且还因为凑不齐交房租的钱而感到过焦虑,担惊受怕了一阵子。然而那阵子房东她们谁都没来找她催要房租,她也就把这事没放在心上了,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你要是不打算再租了,这几天就搬出去吧,我们好打扫卫生。那七八个月的房租我们也就不收你的了,要不是看你带个孩子,一个人上班挣钱不容易,我们早就赶你走了,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们有我们的难处。”房东陈叔压低声音说道。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也知道你不容易,所以你刚来的时候,我们给你讲的房租是每年4000块钱,没问你多要,这房子之前我们租出去的房租是5000块钱。后来看你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才退给你1000块钱,房租给你降到了3000块钱,我们已经做出很大的让步了。到现在已经超过8个月你没有交房租了,你这样让我们很难办,见面都不好意思。”一旁的罗阿姨说道。
邱婷明白自己做的确实不对,没有理由来为自己辩解,况且陈叔和罗阿姨待自己确实不错,在得知自己的处境后,给她返还了1000元房租,平时她工作忙到晚上文雯放学回来也是在陈叔家写作业。写完了作业,她们也是尽量照顾到她的喜好,打开电视专门给她调到少儿频道播放动画片给她看。有时候晚餐也是在陈叔家解决的。
“对不起,陈叔、罗阿姨......我......”邱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先忙你的吧,找你也没别的意思,主要就是想跟你说一下,你上点心,最近几天看能不能把租金交一下,其实我们也挺不好意思的。”陈叔说道。
“就是,我们倒没什么,主要是那人,她本来要来找你的,我们给拦下来了。”罗阿姨附和着说。
罗阿姨口中所说的那人,邱婷知道指的是谁,那人就是她们的儿媳肖秋芳。邱婷是见识过那人的厉害的,在暑假的时候她带着儿子——一个大约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回来,那个男孩子给了文雯一只冰淇淋,文雯接过来剥开包装纸刚咬了一口,便被那个女人抢了回去,并劈头盖脸将文雯骂了一通,罗阿姨因为替文雯说了一句话,那人就开始和罗阿姨吵,这一幕邱婷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的一清二楚,也就是从从那件事以后,邱婷告诫文雯,以后不允许再到房东家里去,更不能接受别人给她的东西。
“行了,行了,少说几句,走吧。”陈叔催促着罗阿姨说道。“你忙你的吧,走了。”陈叔对邱婷说。说完,她们二人一前一后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楼去。
目送着她们离开,邱婷才关上门,返身回卧室叫文雯起床。她先拿起移动电话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早上6:40分了,窗子外面已经透亮,不远处的国道上已经有来往的行人和汽车。她叫了几遍,文雯还是不愿意起床,眼看早自习的时间快到了,她不想耽搁太多时间,便一把将被子掀开,暖和的被窝瞬间变凉,文雯下意识地卷缩成一团。
“起床!”邱婷提高了音量,用命令的口吻吼道。
出于对她的了解,像这种情况她真的是生气了,文雯不敢再继续对抗下去,只好乖乖就范。
从上班开始邱婷就一直不在状态,心里有事就无法专心工作,她有时也觉得自己太过于神经质了,想事情太过于偏激,容易往死胡同里想,以至于让自己徒增烦恼。明知道自己这样,但还是改不了,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她抽了点时间赶到银行,在自助柜员机前打开随身的包从里面翻出来一张银行卡,插进机器里输入了密码查询余额,机器上显示余额有1500多元。这笔钱她一直以来不敢动用,作为储备用的钱,因为文雯患有咽喉炎,每每到了换季的时候,她总要发病的。这笔钱是作为文雯的治疗费备用的,但眼下最为要紧的就是先把房租交了,邱婷想都没想直接按下了取款键,但她也不能毫无保留,所以只取了1000元,卡里剩余500多元,她想目前也只有这样了。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她特意向店长请了假,提前赶回家,她担心回来太晚陈叔他们休息了,错过了交租的时间。赶到家里的时候,她看到文雯一个人在楼梯间坐着,双手托着下巴,肘部支撑在膝盖处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你一个人坐这儿干嘛?”
“等你啊”
“我不是给你有钥匙,你自己也会开门的吗?”
“可是门上又多了一把锁啊”文雯说完站了起来。让到一边去让邱婷过去,等到走到门前,果不其然看到门被加装了一套锁扣,并挂着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锁子。她握着钥匙的右手紧紧攥了起来,钥匙扎的她右手生疼,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感觉心里一阵失落,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望在她的脑海里油然而生,她心想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好人?原先自己一直对房东夫妇抱有一种好感,觉得她们是好人,可是当出现利益分歧的时候,都是些认钱不认人的主。
她将钥匙放回包里,文雯抬头看着她,她随即弯下腰将文雯抱起。文雯乖巧的将头枕在她的左边肩膀上。
一瞬间她的泪水夺目而出,她在想当前能够与她一起承担的只有文雯了,这本是她这个年龄段不该承担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这个时候应该正在父母面前撒娇打闹,而不是吃苦受罪,在这种生活状态下被磨练的出人意料的坚强,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越想心里越难过,文雯好几次想要挣脱,都始终被她牢牢抓住,而挣脱不了,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拥抱在一起,大约半支烟的功夫,她看见房东罗阿姨从楼梯间缓缓的攀爬上来,左手扶着楼梯扶手,右手端着一个大碗,上面倒扣着一个绿色洋瓷碗,邱婷见状急忙擦了擦眼泪,将文雯放下迎了下去,罗阿姨停在楼梯间歇息,大口喘着气说道:“不行了,到底是老了,上了年纪了,爬这点楼梯腿都发软。”她像是在对邱婷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邱婷走到她身边想要去扶她,她却将手中的碗递给了邱婷,并说道:“刚做的,你们娘俩趁热赶紧吃吧。”她并没有接过来,推辞了一番,见罗阿姨态度坚决,终于还是接过去了。不过她并没有留意碗底还有两双筷子,只接过去饭碗,罗阿姨以为她连同筷子一起拿住,便松了手,筷子趁机滚落在楼梯间,文雯急忙弯腰去捡。
休息了片刻,罗阿姨缓缓说道:“那人今天给门上了一把锁,我和你陈叔跟她吵了半天,她就是不听。”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门上的锁并不是陈叔和罗阿姨加上的,她误会了她们。不过当罗阿姨提及这件事的时候,她反倒想起来包里装有1000块钱。便左手端着碗,右手从包里翻出来一沓钱来递给罗阿姨,说道:“罗阿姨我现在只能拿得出这么点,剩下的我会想办法尽快凑齐。”
罗阿姨面露为难的表情,迟疑了片刻,才缓缓伸出手接过钱,说道“我去想办法把这锁给取了。”
“对不起,我现在只能拿得出这么一点来,并不是我有意要耍赖。”她带着愧疚向罗阿姨说道
罗阿姨手里攒着钱,对她说道:“你们先吃饭吧,待会儿饭菜都凉了。”说罢转身扶着楼梯,走下楼去。
她们母女二人吃了饭,邱婷想进屋去洗个碗,走到门口才又意识到门依然是锁着的,她只好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来,仔细擦了一遍碗,她反反复复检查了一遍,确认里外都被擦干净了,才又抽出一张巾来,开始擦筷子。
擦完了碗筷,她和文雯并排坐在楼梯上,文雯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作业来,双腿并拢,将书包平放在膝盖上,形成一个简易的书桌,她趴在上面写作业,邱婷扭过头看着文雯在一旁认真的写作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楼梯间里的光线并不是很充足,不过好在文雯这时已经将作业写完,她一边收拾作业,一边开口问道:“妈妈,我们今晚上睡哪里呀?”
原本她并未去思考这件事,或者说她想尽力去逃避这个事,但逃避也解决不了事实。她依然得面对,而且经文雯这么一问,她心里更加惶恐起来,突然感到一阵失落和沮丧,这世界这么大,那么多人,为何命运偏偏要和她过不去。逮住她咬死不松口。她已经过得够辛苦了。现在生活还要继续加难于她。
她伸出右手搂过文雯,将她依偎在她腿上,右手搭在文雯的右肩上,轻轻拍了几下说道:“今晚我们就睡在家里。”她这么说是为了给文雯一点希望,她不想让文雯产生不明确的恐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还是没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和文雯相拥了将近半个小时,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这半个小时她想了许多事情。但她却不知道文雯在想什么,于是她便试探性的问道:“文雯你在想什么呢?”
“想一点事情而已”文雯回答
“什么事情?
“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并没有将自己心中想的事说出来
文雯说出这句话,让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说话俨然像一个大人,这让她深深地感到自责——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承担了她这个年龄段本不该该承受的压力——放在那些条件好的家庭里,这个孩子应该正是徜徉在父母怀里撒娇受宠爱的时期。
说到底还是归咎于自己的无能,自己的能力太小了,小到以至于让孩子跟着自己吃苦受累。
但话又说回来,她也并没有错,只是想要追求平常人一般的幸福而已,一直以来在心里都是这么想的。过寻常人的生活并没有什么过分之处,但在她这里似乎也成了一种可望不可达的奢侈。
随着时间的流逝,楼梯间黑的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邱婷和文雯相拥在一起,她突然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解决今晚的住宿问题。她脑子里萌生了一个想法,先出去找家旅馆,毕竟今晚有个落脚点是当务之急。可一想到手里的1000元钱已经交给了罗阿姨,包里只剩下七八十元的零钱了,这个想法迅速被抹杀,硬生生的被拉回了现实。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气温也越来越低,地上也凉了起来,坐的太久,秋天的腿有些发麻,想了许多个主意,这种都被自己给否定掉,这个时候邱婷不免想要哭出来。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难堪的,走投无路大抵也不过如此吧?她心想。
正在这时眼前出现一片光明,看到这片光明,一开始邱婷并不适应,毕竟在这黑暗的环境里坐太久了,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等双眼适应后,看到那片光的背后是一个消瘦的身影,原来是陈叔,他的手里握着一只电筒。陈叔上来看了他们母女一眼,口里说道:“进屋咯。”然后走到门前,用手电照着门,从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插进插锁芯,顺时针转动着钥匙。
打开了门,随即他又探进半个身子,摸黑打开了灯,然后又退了出来,关掉电筒走到邱婷他们跟前说道:“进去吧,外面冷。”说罢将手中的钥匙递给了邱婷。
邱婷抬起头望着陈叔犹豫了片刻,起身站立起来,依偎在她身上的文雯也随她一道站立起来,她伸出手接过钥匙。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慢慢的弯下腰给陈叔鞠了一躬。陈叔伸出手在她面前比划了两下,示意她们进去,然后转过身,打开手电筒缓缓走下楼梯去。
站立在一旁的文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对于房东陈爷爷和妈妈的这种举动不是很理解,但此刻他看见门打开了显然很开心。
收拾完放在地上的东西进到屋里关上门,邱婷环顾了一圈屋子突然倍感亲切。屋里的灯光显得很温暖,仿佛许久不曾回来过一样。
尽管目前所居住的房子是租赁来的,只不过是临时性的栖身之所,但对于她们母女二人来说,所足以给他们带来安全感。
邱婷烧了热水给雯雯擦洗了一番,自己也拾掇了一番,二人便上床睡觉。文雯躺在他的身边,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又在想什么。
邱婷躺在床上拿着移动电话翻看消息,她担心因为工作而错过有用的消息。
从头至尾看过之后全是营销垃圾消息,连一条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有,这不免让他感到有些失落,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10:00了,于是索性睡觉。
睡了一晚,早上天亮后邱婷躺在床上想,经过昨天晚上的那件事,让他感觉到这个原本让他感到安全的栖身之地,也并非那么安全了。同时因为拖欠房租太久,昨晚上支付了1000元房租,还欠着2000元房租至今还没有着落哩,这让她身上的压力又多了一些。
到了店里,邱婷一直静不下心来工作,店里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位同事以及店长,总共三人,早上她送雯雯去上学后,赶到店里来上班的一路上,就一直在纠结一件事,就是提出辞职,她再三伺思付了好几遍后,仍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留下来继续做吧,每个月就只领1500元的劳动报酬,家里的各项开支,也不是个小数目,这点工资根本不够用。况且工资也不是每月按时发放的,而是随机性的有时候三四个月一起发,更有甚者半年发一次,这样一来经济上就更加困难了,想从这里辞职不干吧,却又担心一时半会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因此会变得更加拮据。她在选择留下或者离开的这个问题上始终难以做决定。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着急忙慌的往回赶,半路上不敢有一丝耽搁,这时候文雯已经在家里等候已久了,她担心她一个人在家里不安全。
赶到楼下,在楼梯口遇到了陈叔的儿媳妇王传芳,其实与其说是迎面碰上了她,倒还不如说她是刻意在楼梯口等邱婷回来。
两人见了面,王传芳便没好气的说道,你的房租都拖欠好几个月了,今儿个你得说清楚了,如果还要租的话就赶紧交了,如果不打算继续租就立马搬出去,把房给我腾出来,我好租给别人。
邱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自己心里也明白,毕竟拖欠房租已经大半年了,自己理亏。沉默了一阵子,她才缓缓说道:“抱歉,我这几天想办法给凑钱,我还继续租。”她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大抵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给你最后一个星期的时间,凑不齐你就别住了。”房东儿媳妇提高了嗓门,冲她吼道。说罢转身下楼,只留下邱婷一个人愣在原地,这时屋内的文雯打开了门,招呼她进屋。
进了屋,邱婷不知该如何开口同女儿文雯说话。这种事按说应当尽量避免当着孩子的面来谈及,就算自己再不堪,也理应留有一丝尊严。在孩子的心目中留下一个高大美好的形象,但是这一切在刚才完全被无情的摧毁,她心里有些仇恨在产生。恨房东的儿媳妇的无情,恨她丝毫不通情达理。纵然现在自己身处窘迫的境地,最起码还要有一丝尊严,但她这样丝毫不讲情面,反倒是令自己心里反而还占据几分道理。
经过刚才的事,邱婷心里窝着一肚子气,没有任何食欲。她象征性的问了一遍女儿。晚饭想吃点什么?文雯表示下午在学校吃的太饱,晚上不想吃,这也正好应了她的想法,干脆不做了。
简单的洗漱了一通上床准备睡觉,关了灯,邱婷还在思考之前发生的事。她在想,当下处境确实太困难了,好几个月的工资,老板压着不发放,并不是她有意拖欠房租不交,况且房东儿媳妇的做法也未免太过于赶尽杀绝了,只不过是拖欠几个月的房租而已,又不是赖着不想给,她这样当着孩子的面咄咄逼人,实在是让人感到气愤。
但是,转念一想,好像毕竟是自己拖欠房租在先,人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现实社会并不会因为你处于弱者的那一方就会怜悯你。所以说该检讨的还是自己,为何没有能力,混迹到连两三千的房租都交不起。这其中除了环境因素,最大的因素还是因为自己。
思来想去,她想不出一个好主意来,只好先睡觉。
第二天上班他一直怀着心事,好在店里没什么客人,另一位同事忙着打扫店里卫生,邱婷守着收银台,原本店里总共三个人,早上这些事一般是由他们两个店员负责打扫卫生和整理货架的,收银台由店长负责看守,但今天店长休假了,昨晚下班店长将门锁了之后,把钥匙交给了她由他代为代理店长一天,所以今天由她守在收银台,早上九点多钟她拿出移动电话翻出来老板的电话号码,想要给他打通电话,自从上次发工资至今已经有五六个月没发工资了,她现在急需用钱,之所以犹豫不打,是因为怕惹得老板不高兴,嫌她事多,万一把他惹生气了,人家把她辞退了,这样一来就会失去当前的工作,断了经济来源。
正犹豫着,店里来了客人,她将移动电话装回衣袋里,迎了上去跟在客人后面,准备随时回应客人的问询,客人挑选了一圈后到收银台,她给办理了结算,客人走后她突然又想到一个主意,过两天是周末,她可以回娘家去碰碰运气,或许娘家父母能够帮得到她。
星期天邱婷请了一天假,向店长借了200块钱回娘家,虽然娘家离她并不远,坐车带走路不超过10分钟的路程,但由于平时都在上班,而且全年基本上无休,每天上班到晚上十点钟以后。所以她难得回去一次,这次回娘家去她是带着目的的,途中坐在公交车上,她在脑子里把今天想要说的话演练了一遍,先怎么说再怎么说,如果出现了状况又该怎么说。
下了公交车,她走进一家超市进去选购礼品,好长时间不回家,回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况且她这次回来还是准备借钱的。超市里的东西着实太多了多得他不知该选什么好,她暗自思付,一来东西要稍微拿得出手,数量不能太少,二来只限于200块钱,不能超了预算,毕竟这200块钱也是借来的,选来选去最终还是只选了三件礼品,这些东西实在是不便宜。
结完账走出了超市,步行大约三分钟就到家了,走到家门口看见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她就我喊了一声:“妈”。她的母亲并没有搭理她,只自顾自的坐在轮椅上,腿上盖了条毯子,面前放着一台蜂窝煤炉子,炉子上架着一只铝制的烧水壶,看外表还是很新,应该是才买没多久的,壶里的水被烧的发出声响,看来水快要烧开了。
见母亲没有搭理自己,邱婷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子上走了过来。她知道母亲因为当初的婚姻反对不成,还在怨恨自己。
她走到母亲身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此时母亲也刻意将头扭了一边不看她。她只好愣在原地。
这时候父亲从外面回来了,进了屋,邱婷赶忙迎了上去喊了声:“爸”。
“哎,你回来了。”父亲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说道:“孩子今天没上学吧?”
没有,今天星期天她自己在家里学习,邱婷回应道。
“哦”父亲边说边点头。
实际上她原本是计划带着文雯一起回来的,但又担心借的钱事情被她知道了,会在她幼小的心里留下创伤。这么些年文雯跟着她吃了不少苦,虽说在物质上没有给她过于多的照顾,但在精神层面上,她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过得如此艰难。所以她就留着她一个人在家学习。
“你这是出去买东西去了?”邱婷边帮父亲接过手中拎着的东西边问道。
“嗨,家里酒没有了,出去打点散酒,天气冷喝上一点,暖暖身子,顺便买了点下酒凉菜。”说着父亲转身走进厨房,不一会儿拿出来几个碟子和三双筷子,邱婷走过去帮忙,将摞着的碟子分发放在桌上。父亲解开塑料袋,将里面的凉菜都拿出来倒在碟子里。
此时蜂窝煤炉子上的水壶发出蜂鸣声,并伴随着腾起一阵烟雾,壶里的水烧开了,邱婷赶忙过去,拿过来暖水瓶将开水倒了进去。
父亲将刚买回来的散酒从一只白色塑料壶里倒进了一只外表看起来污浊不堪的铝壶中,盖上盖子后放在炉子上,过了大约半支烟的功夫,铜壶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他伸出手试探性的摸了摸铝壶外面的温度,感到温度可以后将壶拎走,又将注满冷水的大铝壶搭在了炉子上,接着提起那只小铝壶倾斜着往一只拳头般大小的玻璃杯里倒满了酒。
母亲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却一言不发,帮父亲干完活,邱婷呆呆的伫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坐着一起吃啊。”父亲说着端起酒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放下酒杯后又缓缓说道:“先前不知道你要来,也没事先打个招呼,我就弄的简单点,今天不上班就别着急走,等下我上街去买点菜,你回去把文雯接过来,一家人一起吃顿饭。”说完他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你怎么不吃啊?”父亲手里握着筷子,嘴里嚼着花生米,向着母亲问道。
“我不饿,吃不下去。”母亲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这是邱婷进屋近半个钟头以来,母亲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一天破事多,待会儿饿了你自己弄吃的,我可没功夫给你弄吃的。”父亲说完端起酒杯,将杯子里剩下的酒全部倒进嘴里。“一天到晚伺候你,你还嫌弃这嫌弃那的,有本事你自己弄。”父亲继续没好气的指责母亲说。
邱婷见状想劝劝父亲少说两句,却怎么也张不开口,只得任父亲继续指责母亲的不是。
此时坐在炉子旁的母亲独自转动着轮椅想要离开,邱婷见状,赶紧起身冲了上去,想要搭把手,不料母亲并不接受她的好意,扭头看了一眼是邱婷在后面,便没好气的冲她吼了声:“撒手。”
邱婷从小到大都惧怕母亲,有时候甚至一个眼神都会令她心惊担颤。在孩童时期,每当学校里有什么活动,需要缴纳班费,又或者是她要钱购置学习用品什么的,也都是向父亲开口,从来不敢向母亲开口。没想到长大成人之后,在内心深处这种惧怕依然存在。刚才被母亲那么一吼,像是触了电一般的立即松。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自己转动着轮椅回到卧室。
父亲喝完第二杯酒,起身边往厨房走边说:“我灶上热的馒头都忘了。”
过了一会儿,他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只盆,盆里装着五六个馒头,走过来放在桌子上倒上了第三杯酒。
邱婷早上没有吃早餐的习惯,送完文雯去学校后就赶去上班,直到中午时分才出去买点吃的,随便应付一下。有时候是中午十二点钟左右,但绝大数时间她会选择在下午两点钟以后出去找吃的,倒不是因为工作忙碌走不开,而是因为这个时候吃了东西可以挨到晚上十点钟下班回家自己弄点吃的。之所以有时候会在中午十二点钟吃午饭,是因为前一天晚上没吃饭,早上省了早餐,从而导致实在是饿的难受,所以不得不提前吃午饭。今天回到娘家这个时候恰逢吃早饭,她根本吃不下去,但又不想坏了父亲的好意,只好坐下来,随便夹了几口菜吃。但谁料接下来发生父亲和母亲两人闹矛盾的事让她不知所措,在心里暗自思付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原本是回来想找父母商量借钱应对难关的,但万万没想到,父母正在闹矛盾,她就不好意思开口提起这事。
母亲回到卧室后,邱婷坐在炉子边烤火,待父亲喝完酒吃完饭,她帮忙拾掇了碗筷扫了地之后待了约十分钟,和父亲告了别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