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太大了吧！”任子豪站在走廊上踌躇。
　　吕小闲站在他旁边，他的伞一直都是放在自行车上的，教室到车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许紫珊急匆匆跑过来，也许是风太冷的缘故，她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细声细语道：
　　“任子豪，我们一起回寝室吧！我正好有把伞留在这，挤一挤够用！”
　　“诶，许紫珊要不你把伞借我吧？我去车棚拿伞来再还你！”吕小闲兴奋道。
　　“不行，风这么大，等一下伞吹坏了怎么办？”
　　“也是……”
　　“而且，谁让你不带伞的？明明还是走读生，天气预报都不看！”许紫珊略带嗔怨地瞧了他一眼。
　　“我的我的！”老实的吕小闲挠着鬓角。
　　“许紫珊，别这么说，这也不能怪小闲，天气预报有时也不准的！”任子豪笑着调解道。
　　吕小闲讪笑两声，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不想再麻烦许紫珊，于是又看了眼外面的雨，鼓足勇气似的，脱下校服裹着头，丧家之犬般蹿进雨幕，啪嗒啪嗒逃也似的奔出老远。
　　教室里，柳雨霖还在收拾东西，旁边的黎云梦剥葱似的手指夹着笔，撑着香腮，望着走廊上交谈的人，屋檐上垂下的晶莹雨帘，眼里漾起一抹忧伤，又像是沉溺在这雨景之中，明眸含雾，喃喃自语：
　　“这雨下的……天塌了似的……”黎云梦慢眼星转，“你说我们一起死在雨里好不好？朦朦胧胧的，多美啊……”
　　“我吗？”柳雨霖惊讶地指着自己，摇头道，“才不要咧！要死你去死好了！”
　　她调侃道，“黎学霸，你是不是那些满腹牢骚的诗句看多了？”
　　柳雨霖说话总是飞快的，“而且，体测我比你高零点五厘米，天塌下来我可比你先死！不行不行，太亏了！”
　　黎云梦将视线从雨里收回，垂眼敛睫，笑道：“我只是想说，我没带伞，如果这样回家，可能会被这雨淋死。”
　　柳雨霖满头问号地看了眼黎云梦方才注视的地方，除了一个落汤鸡似的狼狈人影外，什么也没看见。
　　……
　　吕小闲只是简单地记得一些场景，诸多细节已然忘却。
　　那时他跑到车棚时，雨更大了，雨伞肯定指望不上了。他想趁着雨还没下大骑车冲回去，不料刚骑出没有一百米，天上的龙王就开始暴躁起来。
　　在路过一个垃圾站时刮倒在了路边，塑料袋包装袋尽往他脸上飞，雨线织成布，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只好一寸一寸地推着自行车，费了好大劲才回到家，然后发现阳台上挂的衣服裤子全部都被吹飞了，第二天还因为感冒引起发烧，请了病假。
　　看来今天只能搭车回去了，也许还能拯救一下我那些可怜的衣服裤子。
　　他望着窗外沉思，不知道柳雨霖在这期间回头看了他好几次。
　　下课铃一响，他书包也不带，第一个从后门冲出去，飞快地出了校门，顶着站在路边，企图拦下一辆出租车。
　　然而，他等了很久，没有等来出租车师傅，而是等来了一声急切的呼喊：
　　“吕小闲！别傻站着了，快过来！”
　　他回头望去那一刻，感觉心脏骤停，几乎是瞬间联系起了昨晚的那个梦。
　　柳雨霖举着透明的雨披，拦下一辆黄色的出租车，一脸兴奋地冲他招手。
　　“快过来！我捎你一程！”
　　真忒妹见鬼了！
　　吕小闲决心不再等待，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这雨就该我淋呗？
　　也罢，反正我也没办法把这场雨转移给别人，今天躲了以后还会有，不如就这样吧！
　　天空轰隆响起一声闷雷，横风平地起，卫生情况本就不好的街道一片末日的景象，白蒙蒙乱糟糟，吕小闲顶着狂风骤雨，寸步难行。
　　忽然，他感觉拍打在头顶的雨水消失了一瞬，倏地停下脚步，耳畔传来这几天让他颇为头疼的声音：
　　“喂喂，快帮我扯一下！这雨太大了！”
　　柳雨霖被大雨逼得只能睁开一只眼睛，表情十分痛苦，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却依然竭力举着那件透明的雨披，挡在吕小闲头上。
　　“不是，柳雨霖，你甜美疯了！？”
　　“啊？”柳雨霖顶着风，发丝粘得满脸都是，像是没听见。
　　一股烦躁再次袭向吕小闲的心头，为了彻底打消柳雨霖的念头，表现得绝情，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加快步伐，抄了小路。
　　“喂，你等等我……啊！”
　　身后传来水花溅起的声音，吕小闲回头撇了一眼，他能感觉到痛。
　　他的心也感到很痛——
　　他看到，柳雨霖摔倒的地方就是他记忆中，自己当年摔倒的地方。
　　无人清理的垃圾站，黑色垃圾袋在空中狂舞，甩出空瓶、易拉罐、剩菜……
　　大雨也难掩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所以，当年柳雨霖并没有在这天淋雨，我这次的不幸，她帮我承担了……
　　吕小闲的心并非铁水浇筑的，但他真的不愿和柳雨霖牵扯过深。
　　对不起，等我解除了你身上的影响，一定会好好给你道歉！
　　他在心中默念一遍，旋即转头继续朝雨幕深处前进。
　　那一刻，他感觉，但凡是个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人都做不到这么冷血。
　　他的能力似乎把柳雨霖变成了一个“舔狗”。
　　但他相信，哪怕是再忠诚的舔狗，如果遭到这样的对待，也会奋不顾身地咬下对方一块肉吧？
　　然而，令他无比震撼和绝望的事实是，柳雨霖居然一路跟着他，一直到他家小区楼下。
　　吕小闲站在楼梯前，檐前雨瀑飞泄，像是凭空拉起一块雾溶溶的垂帘吊子，将楼里楼外分成两个世界；花坛中瘦弱的树被连根拔起，地上洒满了淡黄色的槐花，一片萧条。
　　柳雨霖湿透的衣服紧贴着少女娇嫩的身躯，原本素净的脸蛋上沾满了发丝和泥印。
　　校服本就单薄，偷工减料，花坛边鹅黄色的灯光在黑夜里这么一照，被雨水打湿的裤子中透出两条结实美腿的轮廓，并非细细直直、如骨瓷竹竿般的纤弱，而是线条起伏玲珑、充满柔软弹性，健康的一双长腿。
　　上半身正如他梦中梦到的那样，柳雨霖没有穿内衣，旖旎暧昧之景比梦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这样的情况下，吕小闲根本没有任何绮念。
　　他像柳雨霖一样大口喘着气，冲雨幕中那痴情的少女大喊：
　　“我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要跟过来！你回家啊！”
　　柳雨霖卷翘的睫毛挂着雨滴，脸上的表情委屈到几乎要哭出来了，她强忍着大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么大的雨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你的背影。
　　“我又不认识路，不跟着你跟着谁啊！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