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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阔的广场上,许多肥肥的鸽子扑棱着翅膀起落,咕咕叫着缩进鸽舍与树下的绿茵,大人们看着孩子扑进鸽群中,将刚刚落下的鸽子惊起,升起一片羽毛的海洋。
“目标已锁定,正在跟踪。”留着干练短发的女性专员向着对讲机汇报。她坐在广场一角的椅子上,或许是因为这里的树荫广阔,聚集起来的鸽子也就格外地多,它们挤在专员的脚边,其中胆大的甚至试着落在她的肩上,刚靠近又被轻轻拍开。
茶色的墨镜下,那双眼睛看向了一个离开广场的身影。
信徒竭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仿佛能感受到背后那刀割般的目光,早在预备信徒时期他就听说过夜幕特勤局专员的恐怖,那些家伙有着像狗一样灵敏的嗅觉,一旦咬住就绝对不会松口,许许多多的同胞都死在了他们手里,以至于当大主教告诉他这件事时,他差点惊呼出声。
“不用担心,你可以甩掉他们的,我们的事业需要每一个人的投入。”大主教这么说完,便单方面掐断了联络。
心脏开始狂跳,信徒保持着前进的步伐,开始忍不住回忆广场上的人,是那个老头,还是小孩,还是那些鸽子中的一只?想到此处,他小心地瞥了眼身侧,刚好看到一只鸽子落到电线杆上。
或许离开庇护地是个错误……他抱住自己的身体,就算在炎热的夏季,他也感觉到了寒冷,掌心不断分泌汗水,在衣服表面留下水渍。专员的抵达不过是昨晚的事情,但一夜过去,这段时间苦心经营的数个据点转瞬被拔掉,专员们甚至摸排到了大主教的所在,再这样下去,计划也岌岌可危。
一个拐角出现在面前,他逃也似的扑了过去,希望以此摆脱掉专员的追踪,可在看清了面前是一条死巷时便陷入了绝望。
为什么其他人的传教都那么顺利,而我却遇上了专员。他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本就紧绷的神经险些断掉,下一刻他记起了自己刚刚觉醒的能力,只要有那个,逃走轻而易举。
新日保佑,新日保佑……信徒蹲了下来,捂住不断呜咽的嘴唇,紧盯着面前毫无特色的墙角,尝试回忆曾经记下的某个场景,并与面前的景象结合,竭力相信自己的能力会起作用。
脚步声停下了,那个人似乎到了巷口。
他深深呼吸,感觉到手脚的麻木,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猛然转身。
巷口空无一人,夏日的风扑面而来,畅通无阻地抵达的另一端,吹动树叶发出沙沙声。
“该死,跟丢了!老大去哪了,方案得修改……这个时候,去见人?”专员走进无人的死巷,语调里带着恼怒,广场上聚集的鸽子一瞬间炸起,扑打着翅膀涌向澄澈的蓝天。
……
今天天气真好,当然,还是有点晒。岁岳站在树荫下仰望蓝天,深深呼吸着温暖的空气。
阳光的温暖、树叶的颜色、汽车的声音、地砖的凹凸,整个世界仿佛一瞬间清晰了很多,在过去,他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世界是一个整体,所有的一切如齿轮般啮合,构成了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
而凭借新的感官,他可以看到那些齿轮中的间隙,只要在合适的地方稍稍用力,就能……
岁岳醒悟过来,抽回不自觉伸出的手,克制住操弄现实的欲望。新鲜感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履薄冰般的恐惧。正如握有宝剑就忍不住想要试剑一般,觉醒带来了莫名的力量,他便下意识想要撕下现实的幕布。
回想起这几年不断重复的真理梦,以及那名为真理的银色烈日,岁岳将手握成拳头,直到指甲刺入肉里,反复告诉自己,真理所带来的,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在路口右拐,穿过一段小巷,岁岳抵达了小广场,很久以前的城市规划在这里种下了一棵榕树,云城暖湿的气候令其茁壮成长,繁茂的树冠遮盖了大半空地,垂落的气生根变作新的枝干,将地砖翻起,包裹住陈旧的石制桌椅。
时间已是下午,毒辣的日头渐渐西斜,小广场里也就逐渐有了人气,这一片都是老房子,没什么活动空间,因此这里便成为大家纳凉的地方。
“小岁啊,忙不忙啊?”赵老头看见他走了过来,用蒲扇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来坐坐,不烫了。”
“听说三山那边水果便宜就去看看,结果没买到。”岁岳自然地接过话头,坐到他身边,拿起放在旁边的不求人挥了起来。
“那个香有没有用啊,晚上点一支安神的,我听她们说都睡得很好。”赵老头拿蒲扇指了指坐一旁的几个大妈,立刻招来了一叠声的回应。
“用了,头痛好了很多,还不招蚊子。”岁岳笑了笑。
“那就好那就好,前两天我去我侄子那边,有家店很会做香囊,给你和你姐也买了两个,我孙子用的也挺好,晚上都不蹬被子,刚好你来了就给你。”他翻了翻旁边破破烂烂的布包,从里面提出两个花花绿绿的香囊塞到岁岳手里,一股草药味直冲鼻腔。
尽管已经明白普通的物品对所谓真理梦并不起作用,岁岳还是笑着接过。关于梦的实情,他们并未向外人吐露过,就连赵老头也只是知道他们时不时会“做噩梦”,认为是车祸之后的应激反应,这几年总是惦记着找各种安神的偏方,希望能让他们姐弟好过一些。
“我最近感觉好很多了,也很久没做那个噩梦了。”岁岳隐晦地表示事情已经结束,希望赵老头不要再惦记着。
“那感情好,不过还是多戴一段时间,省的复发。”看着他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岁岳心头一阵温暖。在父母出了意外之后,是赵老头帮忙打理了葬礼上的许多细节,在此之后又天天上门给他们煮饭,帮两人熬过了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当然,也有许多现在正聚集在小广场中的街坊。
在短短的沉默中,赵老头的话题又转到了另一个方向,随口问着岁隐会画画,能不能帮孙子弄一下暑假作业的绘图日记,虽然岁岳觉得这会引起岁隐的强烈羞耻,但他还是替姐姐应下。
“哦对了,你们听说那个事没,早上有神经病砍人那个。”赵老头的话立刻引来了一大片附和。
“诶哟哟,吓死人哦。”
“都把小孩看看好了。”
“已经抓住了吧?”
此起彼伏的惊讶声中,有人很响亮地咳嗽了一声,“我听我表姐说了,她是住那个街区隔壁的。”
享受了片刻成为众人话题中心的感受后,她接着说了下去:“那个神经病是个做土木的,平时老老实实的,跟人聊天总是笑,还递烟,多好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疯掉了,拿着刀到处追人砍。”
“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啊。”
“哎呀呀,真是吓死人,我表姐看着一大堆警察跑过去堵他,青山病院的车都来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还好没受什么重伤。”
“新闻里不是说有什么骗子在宣传什么邪教导致的吗,以后晚上少点出门。”
短暂的讨论之后,话题立刻偏向了各种以前见过的神经病,以及不少恶劣的人际关系,岁岳没有听下去,只是本能地感觉有些奇怪,说不出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有蹊跷。
总不可能是有很多人都做了真理梦吧?
“哥哥!”一把泡泡枪被塞进了岁岳手中,赵老头的孙子赵小宇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给我吹泡泡!”
“自己玩去,哥哥有事情。”赵老头挥挥手,被岁岳拦下,这两天事情太多,好不容易有个能稍微歇会的机会,放空大脑,什么也不用想。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也想玩泡泡枪。
蘸满肥皂水的泡泡枪响起劣质的音乐,一个个大泡泡随之飞出,小孩们欢呼一声,扑向那些飘散的脆弱薄膜。岁岳看着他们无忧无虑地扑打着泡泡,主动散开视野焦点,五光十色的泡泡在视野中模糊起来,变成许多游移的光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西斜,黄昏一点点笼罩城市,在榕树的叶隙间洒下一道道橘黄的光线,晚饭的香气逐渐弥漫,柔和地在小广场的空气中浮动。
“小岁,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来找你的啊。”赵老头突然拍了拍岁岳,指着小广场边缘,一名身穿西装长裤与衬衫的戴眼镜男人站在那里,手中提着公文包,目光固定在岁岳身上,尽管隔了一段距离,仍然能感觉到他镜片之后锐利的视线,如非这种视线,岁岳只会将他视为一个普通的上班族,“站了有好一会了。”
来了……岁岳心头一跳,站起身来,向着他走去,身体暗暗紧绷,时刻注意着他是否会从某处掏出什么东西,但最终他还是平安无事地走到了那个人面前。
“你好,我叫闾冰,是夜幕的特勤局专员,能否借一步说话?”男人推了推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徽章,纯黑的底色上,九点银芒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