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意在众人面前挖苦王壮，一边挖苦一边还用眼睛瞟陈有环。
　　王壮气得脖子上的青筋勃起，咬牙把腮帮了咬出了一道道的肉棱子。
　　牛贵勤白了郭二宝一眼骂道：“老娘们儿生孩子嗑瓜子。”
　　陈有环“哈”的一声笑出来。
　　王壮听了也解气地翘了翘嘴角。
　　“老娘们儿生孩子嗑瓜子。”是东北谚语上半句，下半句是“逼嘴不闲着”。
　　牛贵勤这是骂郭二宝嘴闲不住。
　　郭二宝听出牛贵勤是在骂他，可他不敢接茬，他骂不过牛贵勤。只能继续欺负王壮：“去把我水杯拿过来。”
　　王壮劝：“咱回屋喝吧？”
　　郭二宝轰苍蝇一样挥手：“让你去你就去。”
　　王壮气得走到门外面就站在了那里不动了。郭二宝看不到他，从安康的角度正好能看到。
　　这时李秀清，李错带着自己护理的人进来，纷纷自己找地方坐。
　　刚力强、蒯满仓、老米头在门口探头探脑。
　　郭二宝一看人多更加来劲，训起了安康：“你这个五楼主管干啥吃的？楼上施工这么大的事也不事先跟我们说一声。”
　　安康没理他，对李秀清和李错说：“你们俩替我看一会儿杨奶奶，我去看看吉顺。”
　　出了屋安康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烧棉花味儿，也没在意，到508门口又闻到烧棉花味。开门进屋，黑张和吉顺头挨着头躺在一起，两人耳朵上各戴着一副黑色的大耳机在看手机。
　　“你俩够亲密的。”
　　黑张从耳朵上摘下耳机问：“你说啥？”
　　“你们这屋烧什么了？”
　　“啥也没烧。”
　　“楼上施工声音很吵吧？”
　　黑张：“戴上耳机外面声音听不着。”
　　“这办法不错。他姐呢？”
　　“回家了。”
　　吉顺大声对安康说：“外国片儿，打仗的。”
　　见噪音对吉顺没什么影响，安康放了心。
　　出屋关上门又闻到了烧棉花味儿。寻着味儿找到了隔壁郭二宝住的507，门口味儿很浓，烧棉花的糊味儿就是从这屋出来的。
　　推门，锁着。
　　观察窗的窗帘挡着看不到屋里。
　　安康喊王壮，王壮站那里不动。过去对他说：“把你那屋门开一下。”
　　王壮仍然在生郭二宝的气，咬牙切齿地对安康说：“要不是为了挣点钱，这老瘪犊子我特么整死他。”
　　说着拿出钥匙打开门，他俩同时“哎哟”了一声。
　　门刚开一股浓烟迎面扑过来，呛得安康连声咳嗽，浓烟中隐约能看到暗红色的火苗。
　　安康蹲在地上看，屋子里离地一米以上的空间全是烟，是靠窗的那张床上棉被着火了。
　　弯腰憋气进屋想从床下找脸盆打水，没找到。看到床头柜的暖壶，抄起来就往火上倒水，可暖壶里只有一点水，没起什么作用。
　　安康又往卫生间跑，同时对站在门口王壮吼：“打火呀。”
　　王壮冲进屋打开窗户。
　　安康手里的暖壶没法在洗手池上接水，操起马桶边上的尿壶接了一壶水。
　　这时听到外面“妈呀”一声王壮飞奔而出。
　　安康仍蹲着出来一看，那床上的火已烧到了半空，烟打着卷儿往窗外滚。
　　安康大骂着“草你祖宗王壮，谁让你开窗户的？”
　　冲到床边把尿壶中的水全浇在火上，蒸汽一起，屋里更看不见东西了。
　　安康扔了尿壶跑到外面抓着弯腰咳嗽的王壮问：“屋里的盆都哪儿去了？”
　　“咳咳咳咳……壁柜里。”
　　“去拿，接水。”
　　王壮在卫生间接水，安康来回跑着往火上浇，浇了六七盆水才把火浇灭，屋里除了蒸汽，空中到处飘摇着小飞虫一样的棉花灰。
　　安康把烧坏了的被褥全扔到卫生间，又往上面泼了几盆水，关住门问王壮：“你开窗户干啥？”
　　“我进屋呛得不行就开了窗户，看火不大就想把着了火的被拿到卫生间去，刚拎起来火就轰的一下着大了，你看我头发眉毛都烧了。”
　　安康骂：“你特么真是成事不足。你说你开窗户干啥，门开着窗户再开屋里就有了穿堂风，你还把被拎起来了，那火一见风能不往大了着吗？你怎么不弄个吹风机来？我本想咱俩悄悄把火弄灭后瞒过去。这下子好了，烟和灰飘得满走廊都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王壮慌了，一把抓住安康：“公安局不会抓我吧？”
　　“除非这火是你放的。对呀，好好的怎么着起火来了？”
　　“我不知道，我睡着了，头顶上嗵嗵的一响我以为地震了就跑出去了。我……我想起来了，一定是郭二宝抽烟把火掉被子上面了，我跑出去的时候看他躺床上抽烟来着，着火的床也是他的。”
　　“我先和田倩说一声，看看能不能压下来。”安康拿出手机给田倩打电话，没人接。
　　接着打。
　　又训王壮：“你不开窗户通风，就那点火浇上水就灭了，这下好，烟和灰到处都是。”
　　“我又没打过火我哪知道。”王壮顶嘴。
　　“你不知道我这不是在告诉你嘛，亏得火小，火大开窗户你就跑不出来了。”
　　“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天塌了有大个儿的顶着。”王壮接着顶。
　　安康心里有些冒火，这人怎么听不明白好赖话呢？看着一脸不服气的王壮，安康觉得这样的人就应该由郭二宝这样的混蛋来治他，有些后悔让黑张替王壮了。
　　再一想“天塌了有大个儿的顶着”这句话，明白了王壮是怎么想的。上次罚他四百，罚了自己四千。这次如果罚他一百就罚自己一千，罚他一千就罚自己一万。自己就是王壮口中的那个“大个儿”。
　　反正这个月的工资下个月开，罚款也是从工资里扣，大不了王壮不干了走人，让公司一分钱都罚不着，可自己能走吗？
　　这就是王壮的逻辑。
　　安康心里彻底没有了对新人的照顾之心，这时正好田倩接起了电话，他对王壮说：“你在这屋等着。”
　　然后去了对门自己的宿舍关上门：“田主任。”
　　“我刚才在院长办公室开会呢，商量施工的事，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