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左手托着右手腕，右手攥着拳头。
　　安康说：“左奶奶，你的手不方便，以后吃完放在桌上就行了，我过来涮碗。”
　　左向梅点点头又摇摇头，安康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问：“左奶奶你点头又摇头是意思？我不明白，你写吧。”
　　左向梅在纸上写“我洗碗。”
　　安康点头：“行，你方便就你洗，不想洗就等我，这行吧？”
　　左向梅点头。
　　安康看着左向梅的右手问：“右手指伸不开吗？”
　　左向梅又点头。
　　这时安康闻到了一股臭哄哄的气味儿，这味儿就像是三伏天在外面放了几天的肉散发出来的，很是恶心人，不禁抽着鼻子找臭味儿的来源。
　　左向梅看到安康的表情马上挥手让他出去，见安康不动在纸上写下：“以后不要进屋，臭。”
　　安康说：“这屋还是没有味儿时候多，我多来几次没准就找臭味儿的是哪儿来的，开会儿门吧？”
　　左向梅摆手，往窗户指。
　　开门，气味飘到走廊里，怕有人闻到。开窗，气味直接从五楼飘到天空，就不用担心别人了。
　　“这么冷的天开窗户，能行吗？”
　　左向梅点头。
　　安康打开窗户，左向梅挥手让他走，又在鼻子前扇。那意思是屋里有味儿快点走。
　　这老太太是自己嫌弃自己呀。这样的人宁可自己吃亏，总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安康突然觉得自己和这老太太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这么想着走出左向梅的房间来到自己宿舍门口，进屋前突然预感到别是牛贵勤在屋里等着自己，等进了屋，牛贵勤果然在。和上次一样，躺在床上翘着腿。
　　“起起起。”安康有些不耐烦地说：“又把哈喇子蹭的那儿都是，回你屋去。”
　　牛贵勤很显摆地向安康举起右手，她右手上戴着分指板。
　　“知道自己戴了哈？好样的。”
　　听到安康的夸奖牛贵勤特别的开心，来回转着手掌。
　　“别光笑啊，你赶紧回你家去，我中午也休息一会儿。”
　　牛贵勤赖着不走。安康有意抽了两下鼻子：“你是不是忘记换纸尿裤了？这么大的味儿。”
　　牛贵勤神色立刻慌乱，不好意思地坐起来，手忙脚乱下了床，还回头往床上看看有没有尿印子，见没有才放心地往外走。
　　安康关上门，感觉屋里阴冷阴冷的。尤其刚从有取暖器的左向梅房间出来，有一种进了冷库的感觉。脱鞋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准备香香的睡个午觉，刚躺舒服就听走廊有多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这特么谁呀？大中午的不睡觉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安康有些恼怒地穿鞋出去。
　　走廊里连男带女十多个人站在501门口，田倩也在。
　　501出啥事了？安康连忙跑过去。
　　田倩对安康说：“没事，院领导来看看卫生间漏水的情况，准备施工做防水。”
　　刘副院长和一个穿着皮夹克的人从屋里出来，穿皮夹克的人倒退走着对刘副院长说：“时间太紧了，明天开工行不行？”
　　刘副院长脚步不停：“下一秒开工最好，取暖期前必须做完渗水检测。”说着顺着步梯上六楼。
　　安康悄悄问田倩：“十五号供暖，今天的都十二号了，施工来得及吗？”
　　“院里也着急，供了暖后再施工就更难了。再说十五号供暖后，六楼预定房间的人都要入住，”
　　杨玉珍跟着人群后面出来，看到田倩立刻带着哭腔控诉韩佩琴起夜次数多，每次都开灯，自己睡不好觉，让田倩把韩佩琴撵出去。
　　安康怕杨玉珍缠上自己，对田倩说：“我得给左奶奶涮碗去。”
　　田倩本想让安康劝劝杨玉珍，听他说要去涮碗。只好自己和杨玉珍磨起了嘴皮子。
　　安康走到自己宿舍门口回头，见田倩背对着自己，闪进宿舍关好门，钻进被窝盖严实被。那个夜间探视时间表虽然不合理，在没更改之前还得执行。白天不睡一会儿，晚上恐怕抗不住。
　　约过了半个来小时，一阵狂躁的撞击声从头上轰然而至，那感觉就像是把电饭锅内胆扣在头上，外面一根棍子用力的连续敲击一样，震得头昏眼花，心都快从嘴里吐出来。
　　安康跳起跑到走廊，空旷走廊里的撞击音比屋里大了好几倍，安康捂住耳朵。
　　这是什么动静？安康扬着头看着走廊的天花板寻找声音的来源，又有几波机关炮扫射般的“嗵嗵嗵嗵”撞击声加入进来，让安康觉得头上楼板下一秒就会塌下来。
　　妈的，这是施工队用电镐刨六卫生间楼板的声音，至少有好几个电镐在同时拆楼，安康终于判断出噪音的来源。
　　各房间能起床走路的老人全跑出了屋子。惊恐而愤怒地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无奈噪音太大他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看到安康站在走廊都向安康走过来。安康用手比划着喊：“到电梯间去，去电梯间——”
　　电梯间上面没人施工，到那里至少能听到说声。回身看到李秀清和王新田：“快去电梯间，全去那面。”
　　接着又看到李错和扶着刘洋出来：“你也去，去电梯间。”
　　李错对着安康说着什么，安康一点也听不见，挥手：“快去电梯间。”
　　李秀清和李错拦住向西走的人群，带着他们向东面电梯间走。
　　人群中没有左向梅和牛贵勤。安康跑到左向梅房间推门，锁着。
　　敲门。
　　敲门声被淹没在头上电镐冲击地面的声音中。
　　趁头上电镐停顿的间隙，安康用脚踢了一下门并喊：“左向梅，开门。”
　　左向梅神色平静的开门，进了屋安康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不是失火要求老人必须离开房间，只是噪音吵人就让老人离开好像不大对劲。
　　安康关上门，噪音小了一些：“左奶奶，你不怕吧？”
　　左向梅摇头，指指头上，又用手比划鸡啄米的动作。
　　“您知道是在施工对吧？”
　　左向梅点头。
　　“你厉害。你不怕噪音就在屋里休息吧，我看看别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