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蒙大步迈进办公室，先倒了杯水，灌下一大口。
　　曲韶华连忙跑过来问她，“李蒙姐，那个二次元婚礼我们还办吗？”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何英闻摸着下巴，迅速在脑海里搜索类似案例，“这种案例，我们没有做过，但是国外有过。我记得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宅男和一个虚拟偶像办了婚礼，连着上了好几天头条。”
　　林淼一巴掌拍碎一颗巴旦木，将果仁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没意思，只能看不能吃，这婚结来干嘛？”
　　谢立秋皱着眉，表情有些忧愁，“我倒觉得还行，起码少了很多生活上的摩擦和烦恼，也能有个情感寄托。”
　　何英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过，咱们要是能把这个办好，是不是我们也能上一次头条？”
　　林淼伸手比出一个十字，“我们要真办了这个婚礼，起码上十个热搜。”
　　赵立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还是别办了吧……”
　　李蒙恍若未闻，喝完了水，将一次性水杯丢进垃圾桶里，“把她的画稿拿来。”
　　曲韶华迅速折回工位，将林皑皑昨天给的画稿拿了过来，“是不是还联系不上那个网友？”
　　李蒙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整理着手里的画稿，可是她皱起的眉头已经说出了答案。
　　曲韶华并不意外，却有些愤愤不平，“咱们昨天就该先通知她父母，先报警。哪有面都没见过，就直接借人十万块的……”
　　曲韶华说完，办公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十万块？谁借的谁？这么有钱？”
　　“你刚才没听见？就昨天来办公室闹的那家人呗，那个小姑娘。”
　　“她，十万块说拿就拿？我都不敢借出去这么多！”
　　“其实我也挺穷的，谁能告诉我，去哪里找这样的网友借钱？”
　　“什么借，这是骗，骗子！”
　　一片嘈杂中，李蒙轻轻叩响桌子，众人看向她，她微微侧开身，朝身后撇了下脑袋。
　　林皑皑正低着一颗蘑菇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刚才的话她全都听进去了，此刻却一言不发，默默转身走开。
　　何英闻等人连忙止了声，继续工作，假装无事发生。
　　李蒙拿起纸杯又倒了杯水，也走出办公室。
　　曲韶华揉了揉脸颊，把尴尬的嘴角揉平，然后也跟着出去。
　　李蒙一出办公室，便看见林皑皑贴着墙壁蹲在过道上，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蒙也过去身边蹲下，林皑皑的声音低低传来。
　　“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她是骗子。”
　　李蒙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是骗子吗？”
　　林皑皑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也显得有些闷闷的，“不重要。”
　　这个答案出乎李蒙的意料，“那什么才是重要的？”
　　李蒙的这句话，似乎也令林皑皑有些意外，她轻轻抬起头，看着李蒙眼睛，十分认真地想从她的眼神里找到一点点哪怕质疑、怜悯，可是全都没有。李蒙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平静到，仿佛她们两个现在讨论到问题只是日常的“你吃饭没有”这样的问题。
　　林皑皑突然有些无法控制表情，嘴巴一瘪，眼睛就迅速红了，她连忙低下头，却也没有立刻落下眼泪来，只是觉得心跳得很快很快，鼻子特别酸，酸得有点疼。
　　“重要的是，林皑皑有一个朋友。”
　　林皑皑的声音里没有半点哭腔，发音极其干脆利落，仿佛这是她在心里想了很久很久的话。
　　“重要的是，有人会问我，你想做什么。”
　　林皑皑靠在膝盖上的脸蛋红彤彤的，泪水落下来，滑进她的嘴角，她吸了吸鼻子。
　　李蒙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把水杯递给她，“哭久了，嗓子会疼。”
　　这是李蒙的经验之谈。
　　林皑皑用手背抹去眼泪，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像一只独自伫立的小兽。
　　李蒙突然想起那天在美术学院看见她的时候，她背着大大的背包，朝自己和曲韶华挥手说再见，然后在长长的银杏树下奔跑着离去。种满银杏的道路并不长，却格外安静，只有她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掠过无数落地的黄色树叶，远处的道路上车水马龙，更远处的城市高楼耸立。她在这条小小的道上跑啊跑啊，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刻，是无忧无虑的。
　　走道上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李蒙回过神来，正好看见曲韶华悄摸摸地走出办公室。
　　李蒙伸手抓了抓林皑皑的头发，她却突然抬起下巴，眼神格外坚定，“我不哭了，哭是没有用的。”
　　李蒙愣了愣，林皑皑却将水杯递还给她，接过自己的画稿，并朝她轻轻一鞠躬，“谢谢你。”
　　林皑皑抱起自己的那一摞画稿，小跑着离去，背后的书包一蹦一蹦的。
　　曲韶华这时才敢摸到李蒙身边，轻轻叹了口气。
　　李蒙瞥她一眼，“别叹气，老得快。”
　　曲韶华吓得一把捂住脸颊。
　　李蒙说，“好了，通知她家长，报警吧。这回她算是彻底死心了。”
　　曲韶华点了点头连忙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李蒙转身回到办公室。
　　时间一晃而过，下午临下班时，谢立秋拿着几份文件过来给李蒙看，“这是接下来的新客户，你看看。”
　　李蒙随便翻开一份，眉头皱成一团，“老谢，你是不是得罪公司总部的人？怎么老是给你递这些奇奇怪怪的客户？”
　　谢立秋表情有些不自然，用力摇头，“胡说，当然没有！我们是员工，哪里有挑剔客户的道理？”
　　林淼十分认真地接话，“牛马只有犁地的份，没有挑剔土肥不肥的权力。”
　　何英闻冲林淼竖起大拇指，“精辟。”
　　林淼却没有理会何英闻，反而转头开始寻找曲韶华，“奇怪了，小曲下去取个外卖怎么这么久？”
　　谢立秋十分意外，“快下班了你点什么外卖？你平常不都踩点走吗？”
　　林淼撇嘴，“这是我点的小零嘴，待会儿打车回家的时候路上吃！”
　　说话间，就听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曲韶华提着外卖，气喘吁吁地跑来，将外卖重重地放在林淼的桌子上。
　　林淼喜笑颜开，拿了其中一份，然后把另一份推给曲韶华，“谢谢小曲，这份给你吃。”
　　曲韶华开心地接过，打开包装袋就要尝尝。
　　李蒙看了林淼和何英闻一眼，“看来以后你的取货员换人了。”
　　何英闻无奈地摊开手，“没办法，我家宝宝说我最近腹肌不好看，催着我健身，这种高糖高热量的东西，我是不敢吃了。”
　　林淼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只有我们这种单身人群才不会戒糖减肥。”
　　谢立秋恨铁不成钢，“从明天开始，你但凡挪挪脚，自己取外卖，保准你瘦下来。”
　　曲韶华拿出外卖袋子里的小蛋糕正要往嘴里送，却突然愣住，用力拍了下脑袋。
　　“糟了，差点把大事搞忘了！”
　　曲韶华连忙把小蛋糕塞回去，提着外卖袋子，一把冲到李蒙面前，抓起她的手。
　　“咱们得快点！他们还在下面等着！”
　　李蒙有些蒙圈，“谁？”
　　曲韶华表情无奈，“林皑皑的爸妈啊，他们说有事找你，很急！”
　　李蒙更加费解，“什么事？”
　　曲韶华一边拉着李蒙往外冲，一边说，“他们说林皑皑走了，去找那个网友了！”
　　办公室里，林淼张大了嘴，“完了，这回真要上热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