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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空一起去看电影吗?”
当她认真地听着那首歌的歌词时,他诚恳而真挚地看着她,向她发出了邀请。
看着他那双澄澈的浅褐色的瞳仁,如同孩童般纯真,她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点头答应了下来,一定是因为耳边那首海妖般诱惑人心的歌迷乱了她的心智。嗯,一定是这样。
夕阳摇晃半边天,杰森骑车载着南希,出了东湖大学的校门。
东湖大学作为南京的老牌名校,近些年周边配套设施陆续的完善齐备,附属幼儿园小学中学一条龙服务,鼎鼎有名的三甲级NJ市属医院,高端气派的大型购物商场,遍布街边的小吃、服装、理发等各类商铺,百来米远的便捷的地铁口,百花齐放,荟萃一堂。
杰森骑着自行车如同潜游海底的一条自由游动的鱼,自在却稳当地穿梭在人流中,不时地让行一些逆行在车道上的年轻学生们,此时正赶上隔壁附属中学的初中生放学回家,他们稚嫩青春的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洋溢着朝气与喜悦。
“扶稳了。”前座的杰森抽出一只手,将南希一直抓着后座铁杆的手,自然地挪至了他的腰间。“啊……”后座的南希发出一声略微讶异的轻叹,手紧张地又不好意思地抓着他的衣角,隔着轻薄的衬衫料子能感触到他温热的体温。
道路两旁摇曳的桂花树沁人心脾,日暮的风摇晃枝桠,抖落了盛夏。南希转着脑袋顾盼张望,随着车的摆动惬意地晃荡着双腿,像是美人鱼的鱼尾翻跃在海浪尖儿。自从她2013年进入东湖大学以来,她整日专心于学业,从未在这样的时间点出过校门,好好看一看学校周围。细细打量起来,比起刚来时的郊区的偏僻荒凉,已经新建动工了许多,越来越繁华,越来越有人间烟火气了。
尤其是这些踏在回家路上的中学生们,彼此间清脆的交谈欢笑声不断,兴冲冲地讨论着一会儿到家了要吃什么,今天的作业太多了又要点灯熬夜了,电视上的晚间剧场的偶像剧的男女主演技逊毙了,晚上到家还要有家教来上补习课。
她想起自己的中学时代,每到周五学生放假回家的时候,她是最不盼望回家的那个。
寄宿制学校规定,周末学生不允许留校住宿,那三年里,每逢周末,她只得辗转于各个亲戚家。她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周末会去谁家,那要看那时谁家方便她留宿。
“我们家南希很独立懂事,不需要家长操心,我们对她也很放心。”妈妈这么对周围亲戚们解释。
周日返校的日子里,她总是第一个回到班级,看着同学们陆陆续续地雀跃进来,兴高采烈地背着从家带来的一周补给,眉飞色舞地聊着家里趣事。
家长会上,她的课桌位永远是空的。好在她的成绩很好,老师也不需要操心叫家长什么的,可这也意味着,当她考了第一时,也无法看着父母骄傲地坐在班级里,当面分享喜悦。
家长会,于差生,是父母的狂风暴雨;于优等生,是父母的脸上有光。反正她都体会不到。
“南希,为什么从来看不见你爸妈呀?”高中室友啃着从家里背来的火腿肠和卤蛋,火腿肠的香气充满了整个寝室。
“他们在BJ打工赚钱,实在是太忙啦。他们一直想来看我,我没让他们来。”南希靠在床沿翻动着手中的书页。
室友“哦哦”了两声,“原来是这样啊”地点点头。
手紧紧攥住书页的一角,直到那一角被手心的汗渍浸的湿软。
为什么突然想起了这些呢。她也不知道,也许记忆就是这么奇怪吧。
她紧扶着杰森的腰,清冽的风从耳边拂过。
是美国的一部电影,《海边的曼彻斯特》。
看完电影后,杰森推着自行车,南希跟在一旁,悠悠地漫步在傍晚的桂花树林下鹅卵石铺就的道路上。
“电影首映是2016年11月,那时我还在霍普金斯大学做博后,去了附近的影院看的。”
“他犯下的错误当得起那一枪,但是上帝没有宽恕他,而是给了他更残酷的惩罚,让他继续活着。”
自行车的轱辘一圈圈碾压在鹅卵石上,车链条转动发出连绵不断的轻微的“嗒嗒”声响,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他偶尔的沉默像是有太多心事。
“嗯,但是我觉得,面对无法逃避的过去和痛苦,无论怎样,最后还是要继续前行。”
“既然生活总归要继续,不如开心一点过下去。就像唐师兄说的,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子顶着。”
南希抬起脸,冲他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况且有时候,宽恕他人就是宽恕自己。”
东湖大学不远处就是玄武湖,夜晚时分的玄武湖,游人如织。时值八月下旬,湖心的大片红莲开得正盛,花期能一直开到九月中下旬。
湖边亮起明亮的灯光,炽白的光芒下站满了手拿面包屑的游客,在挤挤攘攘地喂养湖中的金鱼。
杰森买了一包面包屑递给南希,他们找了一个僻静人少的角落,南希蹲在湖边的石板上,抓了满满一把面包屑洒在湖面,结果没有一条鱼过来,她懊恼地盯着围在另一边洒鸡蛋黄的大爷脚下的鱼群。
难道小鱼儿也挑食?
“它们怎么不过来呢。”南希又阔绰地撒了一把面包屑,依旧没有一条鱼游过来。
杰森抬头看了看,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区域距离最近的照明路灯有十来米远,“可能这边灯光弱了点,鱼群看不见。”
“我想起来了,鱼是近视眼!”南希捏着手里已经见底的空面包袋,一惊一乍地恍然大悟。
金鱼在温暖的水中,静静游动,心情也随着这游动的红色的鱼尾摇摆。
深深地,静静地,下沉。
“如果变成动物的话,你想变成什么?”
“我想做一只鸟。”
“自由,翱翔。”
“那我想做一条鱼。”
“因为鱼只有七秒的记忆吗?”
“不。”南希摇摇头,又低下脑袋,用手撩拨着湖面,水花四溅,“海洋的底部是永恒的黑暗,是因为阳光无法穿透厚厚的水层。”
“我很好奇,从来不会有光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在那样一个无声无光的寂静和黑暗里,该怎么活下去。”
站在一旁的杰森看着南希蹲在树影之下缩成一团的幽暗背影,不自觉地伸出了右手,很想拍一拍她此刻细微颤动的肩膀,像是将死的蝶翼轻颤。
她偶尔流露的不安与落寞,与白天那个嬉笑打闹的模样完全不同,都会牵动他的心。
可现在的自己,他缓缓放下了伸出去的手,真的还有去守护他人的能力吗?
就这么推着自行车,两人散步回校,快到校门口时,路过街边一家花店,门口摆满了芬芳扑鼻的鲜花和绿植。
南希扭着脑袋,眼睛都快看直了,她一直很喜欢绿植和鲜花,就是自己总是养不活。实验室里的桌台上之前摆放的一盆秦远师弟送的绿萝,她都能因为忘记添水,而活活养死了,就剩下了一个空玻璃花瓶丢在角落里。
杰森停住脚步,认真地看着南希。
“选一束你喜欢的花,作为你答应我愿意一起来看电影的感谢。”
“真的吗?”南希眼神清亮,惊异的眉尾都要飞上天了。她收到过的都是玫瑰花,但其实她对象征爱情的玫瑰并没有多大兴趣。
踏进花店,立马就被清新繁复混杂在一起的众多花香包围了起来,店面不大却干净整洁。热烈的红玫瑰,纤细的绿色鸢尾,长串的紫藤,以及种种其它叫不出名字的品类的花束。
花店老板娘是个棕色卷发的中年女人,右耳边别着一朵粉月季,手里拿着大花剪,正“咔嚓咔嚓”地修剪一捧紫色绣球的茎叶。
“先生您好,是要给女朋友送花吗?”老板娘笑盈盈地打量了一下站在杰森一旁的南希,放下手里的大花剪,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南希的脸瞬间红了一半,“我们只是朋友。”
杰森的心底涌起异样的暖流,转头看向南希,“有什么喜欢的花吗?”
“蓝色风铃草。”南希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
“好,就它了。”
老板娘从鲜花丛中端出一个宝蓝色瓷花瓶,上面插着扎成捆状的细树枝,枝头点缀着铃铛状的小巧而又娇柔的蓝色花朵。
“蓝色风铃草的花语寓意为永远的牵绊,一生的羁绊,表示两个人一直的牵绊,无法分离。小姑娘,你的眼光不错哦。”
趁着老板娘用束花纸包装花束的间隙,杰森沉思片刻,走到一旁低声说了句话,老板娘嘴角带着笑意地点点头。
南希怀抱着那束风铃花,使劲儿深深地闻了一大口,心满意足,踏着轻快的步伐,几乎是连蹦带跳地踏进校门。
她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校门口,而他还在久久想着那个灵动似小鹿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