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烟云笼罩，呛得陈家真直咳嗽。
　　“我叫你们来是让你俩拿出个方案的，不是让你们在这熏我的！咳咳！”
　　陈家真急急的敲着茶几，被熏眯了的眼睛却在扫视着他俩的反应。
　　尹如朝这时忽然道：“处长，提到范大海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咱们五期的同学贾真金，我们叫他假正经的那个！”
　　“这个人我有印象，又黑又瘦，他好像是步兵科的吧？”
　　“对！就是他。不过他现在可不瘦，也没那么黑了，分在了淞沪警备司令部军法处执法队，混得还不错，少校！”
　　陈家真略带吃惊的问：“你们平时有联系？”
　　“有，但很少。不过元旦的时候，他休假回南京，我们一起吃过饭。”
　　“怎么就突然提起他来了？”
　　“范大海不是还兼着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军法处长么？吃饭的时候闲聊，他给我讲了个徐和范的事，你们给品品。”
　　“你讲来听听。”
　　“范伤重住院的时候是贾真金全程陪护的。据他讲徐和范既不同乡，也不同学，原本不熟。徐最初去探望范，范居然还给谢绝了。”
　　“是吗？！呵呵……那后来呢？”周治平看上去听得很有兴趣，有点瞧俆可均不起的味道。
　　“徐呢，特会来事！头回没探望成，第二天又去，范不好再打他脸就见了。徐一见范就盛赞他是反红斗士，对范的一番作为表示钦佩至极，临走还奉上了一百银元的礼金。”
　　周治平不屑道：“怎么就那么假呢！”
　　“假不假的，管用啊！贾真金说，范住院期间就数徐去得最勤，隔三岔五，周周必到。就这样，两人从陌生处成了莫逆。去年才成立的党调科驻沪办，今年起就有几个人开始兼了侦缉队的差。”
　　“看看，我就说这里面有猫腻嘛！身兼侦缉队长的范大海会不知道徐天寿就在上海么？居然还发了封密电来，这逻辑上说不通啊！”
　　陈家真也摇了摇头道：“的确说不通。”
　　“因此嘛，如果张南没撒谎的话，那就说明电文就是冲着张南去的！”尹如朝很笃定的说道。
　　周治平微微一惊道：“你是讲俆可均在对张南进行甄别？”
　　“事关红党要员，电报密级居然只是机密，偏偏俆可均还联系不上，只能解释这份电文就是故意给张南看的。”
　　周治平似有所悟道：“抓捕唐雨云失败，张南是首要责任人，露脸的事搞成了露屁股，徐在心里对张可能是打上个问号了。”
　　陈家真也感悟道：“还别说，怕真是俆可均借抓红党的同时甄别张南。不过，可能不仅仅是针对张南，可能还包括党调科里其他人。”
　　“那假如是张南说谎呢？是不是就意味着这是对我们警察厅的甄别？”
　　周治平一副细思极恐的样子反问陈家真。
　　“不可能！要对警察厅的人进行甄别不会不跟我打招呼。不是，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他们甄别他们的，与警察厅何干？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陈家真这话语气虽重，但如此一说，周治平却感觉很舒坦。
　　尹如朝长嘘了口气道：“红党搞的是李代桃僵，俆可均就来了个一石二鸟，都不是善茬啊！”
　　“我看现在重要的是盯住这个李子，顺便看着党调科那边。有电文在，挖不出桃子万一又跑了李子，这责任要推给警察厅，那可够我们受的。”
　　见陈家真如此说，尹如朝请示道：“那我们怎么办？直接抓么？”
　　“也不能抓。电文上不是说了么？切勿打草惊蛇！抓了李子不就惊了桃子？”
　　……
　　陈家真其实在演戏，演一出好戏。虽然内心有些矛盾，但还是演了，并且演得很逼真。
　　在张南去他家前，他先接到了俆可均从上海打来的长途电话。
　　“喂！陈处，我，俆可均。”
　　“哦，老徐啊！这么晚打电话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嗯。我先跟你通报个情况，唐雨云抓到了，上个月二十号在上海。”
　　“是个好消息，他肯自新吗？”
　　“这个人死硬！什么办法都用了，一字不吐。”
　　“再想想办法，至少得让他把怎么从南京跑掉的讲清楚。”
　　“没时间想了，常主席命令已到，立即执行死刑。”
　　“呃……那可惜了。”
　　“唐雨云虽然什么也没交代，但供出他的人讲了个事，很有意味。”
　　“你讲。”
　　“唐雨云到上海后曾经讲起过他在南京脱险的经历，是有人在夫子庙附近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塞给他一张字条，他靠字条上的指引才跑掉的。”
　　“这下问题就严重了！老徐，说明要么我们，要么你们，有内鬼！”
　　“以前只是怀疑，现在完全可以确定。”
　　“这个内鬼不好查啊！直接参加抓捕行动的就有二十多人，知道有抓捕行动的就更多，间接知道有抓捕行动的根本无法统计。事后的联合调查不就是因为面太广查不下去的吗？”
　　“从唐雨云案着手去查这个内鬼肯定是毫无意义的。但现在重要的还不是怎么去查这个内鬼。”
　　“怎么？又出了什么事了吗？”
　　“我们得到可靠情报，红党高层明晚七点要在中央饭店咖啡厅和南京的人接头，接头人涉及果府高层。”
　　“红党在南京的最高领导不就是唐雨云吗？他也就是个中层，怎么又冒出个高层来？”
　　“是上海特科的老钟。他本来应该坐今晚十一点的火车卧铺从闸北来南京，但现在卧铺上的人不是他。我们要抓桃子，却来了个李子。”
　　“老钟，是个大家伙！代号是如雷贯耳，只是没见过这尊真佛。”
　　“我们都没见过！他很神秘，代号叫老钟，可能根本就不姓钟。”
　　“完全有可能！这个李子的身份能确定吗？”
　　“目前不能。”
　　“是不是情报出了问题？”
　　“刚联系过。给情报的人判断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风声紧，红党增强了保护措施。但如果不出意外情况的话，接头肯定不会被取消。”
　　“这么重要的人物，一丁点消息泄露出去就可能被视为出现意外情况而取消接头，而我们现在谁也不能保证党调科和警察厅在布置抓捕的过程中不泄露消息。不好办哪！”
　　“我考虑，既然不能封锁住消息，我们干脆把消息放出去。”
　　“放出去？你计划怎么办？”
　　“移花接木！”
　　“你想怎么移？”
　　“我想请范委员以SH市党部的名义给党调科发封密电，除了接头的内容，其他照实写。张南收到密电肯定会来找你陈处，然后我们一起做个局，把跟抓捕唐雨云有关联的人全装进去。”
　　“全部装进去不太现实，人太多了！”
　　“那至少把直接参与抓捕行动的人和职位高的装进去。唐雨云能从那么严密的网里逃脱，我估计不是底下的人能办到的。”
　　“老徐，你想过没有？你这可是把自己最核心的圈子给弄了进去啊！搞不好，副作用会很大。老实讲，我对我们这边的核心层还是很信任的。”
　　“陈处，信任谁都有。可越是核心圈子，不是越需要确保能放心吗？过一遍，才更放心！”
　　“嗯，好吧！那张南要是不来找我，而是去找宪兵司令部呢？”
　　“不会！他和我们派驻宪兵司令部调查科的古建飞不对付，只可能来找你。”
　　“那好，我同意。咱们商量下细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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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徐，你这局设得高明啊！两边对筛，筛出来就剪除了红党的耳目，没筛出来就麻痹了红党的耳目。只要迷惑住内鬼，就能确保明晚七点抓捕行动成功。”
　　“哪里，哪里。没有陈处的全力配合，我这棋也没法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