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侠已经把杯中的咖啡喝完了，但是听着美羽的故事，他震惊地拿着空杯子，久久没有放下。
　　“美羽……莫非……”
　　美羽脸上露出凄楚的笑容。她看向窗外，外面此时阳光明媚，学生们三五成群，嬉笑打闹着，好像跟这世界上所有的悲伤都相去甚远。
　　“还是让我继续说吧，小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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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了母亲的话，愣在原地。母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让小杂果去死？
　　这时小杂果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抬起头来看着我，竭力挤出一个微笑。
　　“美羽殿下……属下跟您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久，但是……但是非常享受跟您在一起的时光……”
　　小杂果，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说这种好似离别的话？我张了张口，但是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是达斯特皇家女仆团的一员，代号小杂果，我同时也是阿莉雅·达斯特大人的亲卫之一。从一开始我就负责保护和监视您，请您一定要原谅我……因为，从第一面见到您，我就把您当作我的朋友了。”
　　小杂果，你是我的挚友啊，我不在乎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本来我不应该让您以身犯险，是我疏忽了。现在就让我为您和阿莉雅大人献出生命吧……希望您获得属于您自己的幸福。不要责怪阿莉雅大人，她都是为了您好。”
　　小杂果……
　　小杂果……
　　我的眼睛模糊了。小杂果留给我一个笑容，跨上了马。她掏出匕首，凛然挡在我前面。
　　“美羽殿下，阿莉雅殿下，请让我在前面开路，二位一定要活下去。”
　　母亲面色冰冷，甚至都没有看小杂果一眼。我木然地看着小杂果的背影，仿佛躯壳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灵魂正漂浮在战场上空，看着眼下的一切无能为力。
　　小杂果怒吼着冲了出去。残余的兵士们紧随其后，向着包围网外面冲去。母亲看我愣在那里，怒容满面地扬起马鞭，鞭声响起，我坐下马受惊地冲了出去。我本能地扬起剑抵挡潮水一般的敌军，目光紧盯着小杂果。
　　她越冲越快，四面的敌军嘶吼着冲上来，完全没有想放走我们的意思。小杂果挥舞着匕首，不断击杀着围上来的士兵。战局越来越混乱，两方士兵都杀红了眼，无数长矛、斧钺在眼前晃动，一片寒光向她袭去。
　　小杂果匕首舞动之间化作一道道银光，犹如闪电般穿梭，不让敌人有靠近的机会。我们的士兵好像看到了突围的希望，一窝蜂地跟在小杂果身后往外冲杀而去。我和母亲断后，不断劈砍着跟上来的敌人。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我听到母亲的低声痛骂：
　　“该死的青拔斩，为什么不让我用你的威能……”
　　那把剑在她手中寒光凛冽，削铁如泥。不过，那和后来我在父亲手中看到的威力大不相同。现在我才知道，只有父亲的血脉才能使用元素的威能。至于那个冒牌的小天神为什么可以使用青拔斩，我心里还是不太明白。
　　听到这里，小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不理解。可他还是更想知道小杂果后来怎么样了，便没有出声打断。美羽喝了口水，声音颤抖地继续讲述。
　　小杂果在前面抵挡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但是敌人实在太多了，渐渐的，她的女仆装被鲜血染红了……那些达斯特士兵也个个带伤，但没有一个人退缩，为了保护我和母亲，他们想要献出生命。我有时候在想，人真的会为了所谓的忠诚付出生命吗？
　　后来我才发现，真的会的。
　　我在后面不断呼唤着小杂果，想让她停下。但是她充耳不闻，继续在前面冲杀着。敌人的长枪犹如长蛇般刺向她的心脏，她险险地躲了过去。然而又是数柄长枪一齐袭来，将她坐下的马捅翻在地。她在马摔倒之前高高跳起，如同一个发狂的狮子一样，扑向那些手持长枪的敌人。
　　战场的硝烟之中，她就像一个恶鬼一般用手中的匕首撕裂着敌人，完全没有平时那种温柔活泼的样子。但是我的脑海里不断闪过的，还是我和她一起生活的影像。
　　“美羽殿下，这是我从厨房偷出来的饼，还热着，你快吃吧，别让大人们发现了！”
　　我记得有一次错过了吃饭的时间，大人们故意不给我们准备食物，是小杂果去厨房偷来了饼，塞在胸前带了回来。她胸前的肌肤被烫的通红，但是还微笑着和我一起分享。
　　“美羽殿下，他们竟然想让你嫁给那个花花公子米勒，下次他再敢过来，我帮您出气！”
　　她攥着拳头的样子天真可爱，总是站在我这一边。
　　“美羽殿下，二公主实在是太坏了，居然不让我们参加舞会。下次我们往她房间里丢癞蛤蟆。”
　　小杂果是我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王宫中唯一的光。
　　“美羽殿下……”
　　小杂果——
　　“请你一定，要活下去……”
　　敌人的士兵如同恶狼一样扑了上来，长枪、铁矛、斧头、刀剑……数般兵器一齐向我们招呼过来。我看见小杂果的身躯被数把兵器齐刷刷地刺穿，高高举在……举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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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羽哽咽了，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小侠通红着双眼，眼含热泪，站起身来坐在美羽身边，轻轻抱住她的脑袋。美羽小声的呜咽从他的怀抱中传来。
　　“尽情哭吧，你承受的太多了，美羽……”
　　夕阳西下，光线透过窗户照在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上，好像要抚平一切悲伤。
　　美羽哭了一阵，擦了擦眼泪，继续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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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见小杂果满身鲜血，被敌人凶狠地残杀了。她的身体那么娇小，摔落在地上，瞬间被人潮吞没。我无法想象她的身体被践踏的画面，大脑一片空白，接踵而至的是无穷无尽的恨意。
　　“母亲！你为什么要让她去送死！为什么！”
　　母亲看着小杂果惨死，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她冰冷的话音灌入我心里。
　　“因为这是战争。她生来就是为了效忠达斯特家。你要记住，她是为你而死的，美羽·达斯特。”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说实话，我记不得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我冲着母亲伸出了手掌，那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母亲脸上仿佛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但我完全没有看清，只看见眼前的一切被青色的光辉涂满。我感觉手里突然多了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能实现我的愿望：
　　杀光眼前的敌人，为我的挚友报仇。
　　我忘记了自己是怎样挥剑的了。大脑之中一片混沌，好像断了线的风筝，我失去了这一段记忆，只有无边无际的光，青色的光。当我恢复意识之后，只看见眼前躺满了尸体。我的浑身被血液沁透，呆呆地站在尸山血海之中。
　　我低下头，看见手中正拿着青拔斩。那剑身干净明亮，仿佛根本不是一件杀人的兵器。
　　脚下的血流湍湍涓流，我看到一块碎布漂到我的脚边。我麻木地弯下腰捡了起来，认出那是小杂果女仆装的衣角。
　　此刻母亲正骑着马，目光如炬地远远盯着我。她身后的欧内斯特将军一脸敬畏，士兵们更是瑟瑟发抖。他们刚刚赶到，杀退了敌人的残兵败将。但是他们没有一人胆敢上前，好像在畏惧我，畏惧我手里的青拔斩。
　　最后还是母亲策马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把青拔斩给我。”
　　“——”
　　“你说什么？”
　　“把小杂果还给我。”
　　母亲眉头一皱。
　　“不过是一个女仆而已。女仆团里还有很多，你再去挑一个。”
　　我毫无掩饰地释放着身上的杀气。尽管浑身肌肉酸痛不已，想要站立都已经很吃力，但我还是将剑举起，对准母亲。
　　“把小杂果还给我。”
　　达斯特士兵围了上来，将武器对准了我。
　　“都退下！这是吾的女儿，要教训也是吾的事！”周围的士兵退下了。母亲从马上跳下来，逼到我面前，剑尖刺入母亲的身体，流出血来。
　　我浑身一激灵，咣当一声，青拔斩落在地上。
　　母亲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弯腰捡起青拔斩，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将它收回剑鞘。
　　“你没有器量。这是战争，战争就会死人。”
　　“你为什么要打仗……”
　　“因为我是要成为王的人。我要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我要斩尽所有反抗我的人。”
　　“……为什么要让我来战场……”
　　“因为你是我阿莉雅的女儿，要么就成为我手中的剑，要么就跟那个蠢女仆一样去死吧。”
　　“……”
　　从那一刻起，我对母亲死了心。
　　我抬头正视着母亲的眼睛。母亲也盯着我的眼睛。
　　“我会打败你，无论如何……我都会打败你。”
　　“做得到就来吧。”
　　说完这句话，母亲就转身走了。看着母亲的背影，一个种子就在我内心发了芽。
　　那一天，我失去了自己的挚友，我永远也原谅不了母亲。继续放任母亲发动战争，不知道还有多少像小杂果那样的孩子白白死去。我一定要阻止母亲，拯救祖国的人民。
　　说完之后，两人沉默良久。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去，两人站起身来，慢慢地向学校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