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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块地在用的荒凉田野吹来一丝凉意,钻进了少年的衣襟,绕着身子走了一圈,牛保义不由得一哆嗦,不像冷的,倒像是怕的。
村口的大橡树下撒了一地澄黄红艳的橡树叶,倒是暖了几分肃杀的秋景。
树下的落叶堆里站着一位老人,皮肤干瘪,衣裳褴褛却不见冷意,眯着眼,咧着嘴,漏出没几颗老牙的透风老口,似在守候,像是牧羊人监督着羊圈里是否偷跑出了没有顽皮的小羊。
少年穿着草鞋,低着头,和自己东一块西一块补丁的衣服飞快跑过那颗橡树,手里握着条兔子,一眼没看那个老人。
老人也没瞧他,静静地矗立在那,像一块墓碑。
牛保义,家里排行老三,遂叫他牛老三吧。
家里老大,姓李,大伙叫他李大;老二,姓张,大伙叫他张二。
重组家庭。
这个村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许多重组家庭。
“燕大哥!”
带着泥土的草鞋向一处小酒楼飞奔而去,它的小主人发出激动欣喜的呼喊,如见到了最亲近可信的人。
牛保义知道村里来了一个外地人,难得的外地人,挎着大刀,像是一位大侠。
牛保义问过了,来人说不算大侠,但牛保义觉得他是,就这么把他当做了。来人没告诉他名字,只说姓燕。
那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虬髯如画,一双眸子精神明亮。
一人在饮,明明是黎明时分,却偏偏有种日暮的苍凉。
“哎哈哈,保义呀,来!坐!陪我喝一杯!”
少年腼腆的笑了笑,飞也似的路过,家里酒楼里的酒当然是给客人喝的,自己怎么能抢,只不过爹爹倒也稀奇,平时村里有人来喝酒都是随便糊弄一番,今日燕大哥来了倒是把自己平常喝的酒拿了出来。
当然,自己姓牛,自己爹爹也姓牛。
“吱呀”一声,酒楼的门再度被打开,来人面容憔悴,神色慌张,手里牵着一枯瘦小娃娃,看向酒楼里豪饮的壮汉像是有了主心骨,心中一定,虚浮的脚步稍稍变得沉稳。
来人领着小孩走进一处偏房。
“你刚到我们家,先在这休息休息,啊,等下我来叫你吃饭,先躺下,乖。”
小孩僵硬躺下,宛如木偶,上唇下唇不停翕动,发出如泣如诉悲伤的低鸣。
“爹爹,我要爹爹....”
眼神却是不见神采的呆滞。
“燕大侠,拖不得了....”
酒楼老板坐至燕温礼身旁,神情恳求的说道。
“嗯....带着你家孩子准备好,听见了动静就往城边方向跑,近了城墙就安全了,也不用来帮我,倘若他日城中未得见,随手抓把黄土,扯壶酒一浇便是,哈哈哈。”
那壮汉说着,竟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酒楼老板正欲跪下拜谢,一只粗壮有力的胳膊却将他稳稳扶住。
“哈哈哈,不至于此,倒不如再给我来上壶酒!”
“哎!哎!这就来!”
牛正已经在这开了有些年头的酒楼了,在这小村里逐渐做大,有了起色,可就在一个半月前,村子里的人像是得了某种怪病。
或者说,是整个村子病了。
五六百人的村子,每日都有数人接二连三的发病,像是失了魂,然后不知是在谁的建议下,人们造了一座祠堂,摆了一副黑虎画像,说是保平安。
那画上黑虎,面目狰狞,头颅一道可怖刀疤斜斜挂着,四爪和背还有几道,一副怨憎模样。
但随着时间推移,那画像上的刀疤竟然在逐渐变淡!
然后,然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村子逐渐没了人气,没了生命力,走向一副凋零破败。
牛正强烈的直觉告诉他,那只黑虎是来索命的,是头妖怪!
但村子里的人数却没减少,只是人不像人了。
曾经有人结队逃出去过,后面不知怎么,又回来了。
一座村子,成了孤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官府的人没有动静,会法术的仙人也没有动静,可能这就是命?
绝望之际,却来了一陌生人,生得好似话本里走出来的豪爽侠客!
他的出现,连带着牛正心头的阴霾都散了些许。
绝处又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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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温礼仍未回来。
殷庆高派探子寻过了,有一人未回,消失的地方,城西,稻荷村附近。
“哎呦呦仙师大人,我这就一小城,哪还有余手去捉拿那妖虎?那外边是偶有妖兽,但每个村落也自有镇守看着。”
“那稻荷村,一个半月前便有位刀法造诣极高的武人随你过去,如今渺无音讯!!”
“他可不比我们这一支武人队伍差呀!!若是再派,谁来守城?总不能再派驻城军队出去?那时守城力量不足,妖怪进犯,百姓该如何?!”
身着紫袍的小老头大叫起来,叫苦不迭。
“造诣极高?怕不见得,还说什么刀卷长河,徒有其名罢了。”
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男子漫不经心的回道,沙哑低沉的嗓音像暗处爬行的毒蛇,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哈哈哈,先师所言即是!哈哈哈!但再要派兵确是万万不能的,待我派出人手联系增援,若无他事,小老儿就先不叨扰仙师了。”
殷庆高气极反笑,但未显出半分怒色,而是顺着那黑袍男子话头往下,压着自己的滔天怒火,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妖人!老夫今天就派兵剿了你!道貌岸然,装神弄鬼之徒!!
在殷庆高离开之后,苗敬黑袍下的面孔神色一变,面容扭曲,如遭重击,赶忙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丸,取出一粒服下。
呵呵,好刀呀好刀.......
面容诡谲,如毒蛇吐信。
.......
约莫两个月前,城里接二连三有人得了怪病,如同丢了魂魄,用遍了药师,却无一所获,不得其症结,如此过了五日,甚至有的兵卒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偏偏城中又无仙师坐镇,只有一小城级别镇守武夫。
又过了两日,情况不见好转,正值焦头烂额之际,突然有人求见,在众目睽睽之下治好了这奇症!
一丛丛黑雾被那人用符箓抓出,拍散。
殷庆高立马将其奉为上宾,那人说此症乃是妖怪作祟,夜间入城食人魂魄,需得清除,以绝后患。
事发突然,殷庆高自然不可能听信他一面之词。
你说是就是?你一来就好?老夫那么长胡子白长的?
小老头好吃好喝的接待着,暗中遣人观察得病痊愈的人,就这样磨了三天,发现确实没有问题,于是小老头便更觉得不对劲了。
这妖怪倒也识相,知道有你在这,它倒不来了。
说来倒也怪,又有人得那病,有人好似复发,也有新人患病。
如此两日。
殷庆高也逐渐减去了对苗敬的怀疑,但仍存戒心。
一晚上,城主府内突然声音大作,燕温礼带人赶到时却正好撞见苗敬正与一团黑雾斗法。
手中符箓不断甩出,炸得那团黑雾变幻不断,黑雾好像支撑不住一般,向城外遁去。
“它妖力减弱,已快现出原型!我去诛杀此獠!”
苗敬说完,接连轻点,飞身追去。
殷庆高默然盯着这一幕,大呼道:“仙师注意安全!我等静待仙师归来。”
燕温礼却纵身而出:“燕某来助你!”
殷庆高急忙伸手去抓却落了个空,只握住一阵飘然而起的风,遂只得望着燕温礼背影高声疾呼:“燕兄留神妖物!”
至此,再不见燕温礼踪迹。
自那约十日后,衣裳破烂的苗敬倒是跌跌撞撞地走了回来,要了些药,便自己疗伤去了,问起燕温礼踪迹,只说燕大侠为了保护自己,引开妖怪与之缠斗,不知所踪,说话间,声泪俱下。
殷庆高便邀他到城主府养伤,数次请药师帮其疗伤都被拒绝了,说是妖兽所伤,唯有自己的药才见效果。
从他口中得知,那妖物是一虎妖,凶神恶煞,力量强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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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大人!外面有一众戴着凶煞面具之人求见,自称是什么‘罗天’。”
“干什么的?”
“说是降妖伏虎。”
“哈哈哈哈。”小老头被气得抚须长笑,自己才刚从你们那苗敬那出来,这就要动手了?好好好,真当我这城主是软柿子不成?
老人须发皆张,怒喝道。
“诏令所有军卫,围住他们!若有动作,就地格杀!”
“是!”
殷庆高大袖一甩折返身去,直奔苗敬住处,身如游龙,长袍飘荡,哪见半分龙钟老态?
此时苗敬刚服完药正在调息,打算调息完便立刻遁走,毕竟这老头警惕性不小,保不齐待会强行给自己验伤,自己身上的刀伤被看了过去可就麻烦了。
气息流转。还剩数十息便好....
“妖人受死!!!”
苗敬被这一声厉喝吓得心中一惊,气息一顿,一股气血上涌,两道红线自鼻间流出。
一道身影破门而入,木门被他这么一撞直接炸开,碎成裂片四处飞溅!
苗敬刚刚睁眼,一个老拳便已近在咫尺,一白发老头须发飞扬,怒目圆睁,飞袭而来。
“城主为何如.....”
“轰————”
一拳结结实实打在苗敬小腹,本快凝聚起来的气被一拳轰散,再加上有伤在身,现在伤上加伤,不由得“哇”的一口血吐了一地。
这老匹夫这是受了什么刺激?难不成就因为我刚刚取笑了那姓燕的一句?
“刺啦”一声,自己衣物被蛮横扯开。
殷庆高定睛一看,一道犀利的刀痕自其右肩直下左腰,右手搭其经脉————刀意透体。
被轰出去,斜倚在墙的苗敬,颤颤巍巍举起一根手指指着殷庆高:“老...匹.....”
“轰————”
又是一声轰鸣,这一拳自上而下,直砸天灵盖,苗敬只觉眼前一黑,抬着的手无力垂下。
殷庆高也不作停留,转身拂袖踏步而去。
余下一具躯骨尽碎,头颅被拍屁股里的碎颅尸体。鲜血琳琳,不成人形。
活该。
.......
另一边,祝巧等人被披甲执锐的士兵团团围住,没有人出声警告,只是静默的兵戈相向。
众人当中有人身形微晃,似乎有些躁动,愤怒。
“都别动!”一声清喝。
“好姐姐,你倒是云淡风轻,我就说咱们这样有点张扬了。”王显中摩挲着拂尘略感不安,对着祝巧说道。
“咱们虽是初到此地,但也已知了三条信息,有妖兽鬼虎需除,鬼虎未除,说明鬼虎实力高于此地众人,你我实力,至少此地不会有碍。
有组织‘诡蛇’,看这严阵以待的阵仗,其布置应是在此城中,不说全部,至少是有。”
“最后一条,该组织成员击杀难度高于鬼虎。”
“敌暗我明,没时间可浪费,不如直接了断,看看一石起浪,能有几层。”
王显中眼睛亮起,好帅一姐姐,再见了,姜兄。
姜生站在队伍末尾,看着躁动初起便马上平静的队伍心中一定。
看来有个不错的头。
“诸位好威风呐,啊?我不是说了就地格杀吗?!”一老者大步流星而至。
“....回大人,他们并未轻举妄动,咱们现在.....?”
老人轻轻挥手。
殷庆高虎目一扫,武人直觉告诉他这群人绝非先前那歪瓜裂枣一般,其中一人气息犹在自己之上。
“几位从何处得知那凶虎一事?”
“家师卜卦告知。”
“.....可否得告令尊大名?”
“家师喜清净,不便告知。”
“......”
殷庆高突然一拳摆出,直袭祝巧,祝巧抬手挡下。
“砰————”
一声闷响因两人碰撞发出,一股气旋以两人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开来,绵长稳劲。
二人角力。
俄顷。
气旋飘散。
殷庆高抱拳道:“多有得罪,还望小友见谅。”
祝巧亦抱拳回道:“生人来访,前辈警惕理所应当。”
“径行城西,有村稻荷,虎妖在那附近。”
“多谢前辈告知,我等即刻动身。”
“....且慢!老夫送诸位出城。”殷庆高顿了顿补充道:“倘若诸位遇见一气度不凡,虬髯如画魁梧壮汉的.......尸首,若不便带回,告知老头子我位置,我亦有礼相赠,谢过。”
“......晚辈记下了。”
老人目送众人出了城,一众七人。
望那远行背影,抱拳遥声道。
“祝诸位武运昌隆!”
虎啸西风,执兵在手,呵,却道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