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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第二天的7点了。
可是天还没亮。
虽然早有预估,但证实这件事之后,墨原的心脏还是下意识地一沉。
拉开帐篷的围帘往外看去,仍是一片静默的黑。无法预估距离的远方传来不太真切的浪潮声,墨原静静地看着那片黑暗,视界里不甚模糊地现出一条狭长的海岸线来。
墨原骤然一惊,下意识打开了手里的手电筒往前照去。
前面是一张银灰色的帐篷,也不知道是不是反光材质,手电筒的光打在上面,折射出来的光线有些晃眼。
墨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心底攀起密密麻麻的寒意,差点自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不会是海吧?!
还是说,只是幻觉罢了……
不过,他不太记得这张帐篷是谁搭在他附近的了。
昨天陆景灿等人被烟灰软磨硬泡地搬帐篷,没征求墨原和裴钧的同意就直接扎营在他周围了。
虽然墨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可一想到他跟这些人都不熟,保不准啥时候里面就有一个假的,随时随地在他周围晃荡,他心里就一阵阵犯怵。
说到底,还是因为跟这些人不熟。
如果跟他一起来的都是他的那群好兄弟们,他反而还没这么不安。
当然……那种事情还是不要的好。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好兄弟们陷入危险。
规则明确表明“如果熟悉程度不足以辨别,建议远离”。
即:规则认为,如果不熟,大概率是分辨不出来对方是否已被替换的。
由此可知,替换掉对方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辨别出来的。
最起码,对方不可能直接缺胳膊少腿,歪嘴斜眼,直接把“我是假的”四个大字写在脸上。
只要不是真正的蠢货,就绝对不会上当的那种。
这样一想,墨原就更加恶寒了。
……你还不如缺胳膊少腿,歪嘴斜眼呢!
他拿着手电筒站在帐篷外,望着帐篷,望着远处的黑暗,一种怪异的感觉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我为什么要出帐篷?
因为到“早上”了?我该起床了?
可是现在才7点啊。
昨天半夜出事,睡到一半被喊醒,本身就没休息好。
因为规则的问题又与裴钧促膝长谈了很久,再度耽误了休息时间。
谈话结束后,我应该非常累,应该立即睡觉了才对。
是的。
我睡觉了。
我在睡觉。
我在做梦!
一股寒冷到近乎令他感到疼痛的惊悸感从脑海里炸开,他的身体开始一寸一寸地发冷,四肢的肌肉因恐惧而开始痉挛,然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恐惧。
他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手电筒掉在地上,闪了两下之后熄灭了。
那张银灰色的帐篷消失在了视线里,一道隐隐约约的海岸线在他的眼前逐渐清晰了,他的前方没有帐篷,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片昏暗的海。
海是静的。
没有浪,没有潮,没有声音,黑暗填充了他的眼睛,他所看到的近似一张漆黑的相片。
他尝试扭动脑袋,无果。
他尝试移动,无果。
他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只剩下了这一双眼睛。这双眼睛直直地望着这片海,无法眨眼,又或是连眼睛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了名为“注视”的唯心感觉。
他没有走路,可是海在靠近。
如果以他作为一个演员的角度来看,这也许是一个正在缓慢拉近的电影镜头。
墨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还在不在。
他明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可这种情况下,他却冷静得吓人,大量清晰的思索在他的脑海里拼凑拆解,理智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明明没有违反规则。我并没有靠近海。
就算是相对而论,在这些人里,我也不是距离海最近的一个。
我明明没有违反规则,我的精神状态也很好,我没有丧失理智啊!
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烟灰在骗我?
或者说其实那个烟灰是假的?他故意那样说就是为了引导我思考这个画面?
而我只要思考,或者说思考过这个画面,就会无法控制地注视“海”。
又或者,被“海”注视。
而只要我不去问他,我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个画面。
只要我不去问他……
我就根本不会知道有这一回事!
是的。
明明……
早就怀疑过那些人里已经有人被替代了。
为什么还是着了道呢。
墨原忽然对自己有些失望了。
他自己所谓的“高度警惕”,好像也不过如此嘛。
或许,他只是太急于验证那篇规则是否可信了,于是在得到确切相关消息的那一刻,惊喜得有些忘形了罢。
不是一直想要验证烟灰的话是否可信吗?
好吧。
最后的试错行为,还是由自己来执行了。
海水淹没他的一瞬间,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墨原立刻便从睡袋里坐起身,头疼得像是要炸裂开来。
动态的余痛似乎还攀附在他的大脑皮层上,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啮咬。
为什么会头疼,这好像不是首次发作。但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件事了,最起码现在没有。
他使劲儿地眨眼睛,仿佛电脑桌面按F5刷新。因为他看不清东西了,眼前一片模糊。
如果不是他还清醒,他甚至要以为自己失明了。
视线终于恢复了,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处于梦中,于是他抄起近在咫尺的高光手电筒,开到最大档,直接大力掀开帐篷,朝着附近的那张墨绿色帐篷飞奔了过去。
同样,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只会耽误时间的礼貌,墨原猛地掀开了裴钧的帐篷,手电筒的光毫无阻拦地打了过去。
裴钧没有睡在睡袋里,而是蜷缩在地上,四肢冰冷,脸色泛出青紫,口唇发绀,显然处于缺氧状态。
难以遏制的恐惧感并不会给墨原的动作带来一丝一毫的阻滞,墨原直接扯住裴钧的衣领,大声喊道:“裴钧!醒醒!别睡了!”
睡梦中的溺水也会导致现实中的缺氧吗?
墨原此刻终于意识到了,这岛上,或者说这海里,究竟存在着多么诡异可怖的东西。
它什么也没做,它又什么都做得到。
只凭规则真的可以与其抗衡么?
那根本就不是人能够抵抗的东西吧!
也许,弱小的人类在面对这种东西时,仅仅只是活着,都已经算是妄想了吧。
他一点也不敢赌那个存在的神通广大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他放平裴钧的体位,准备给他做胸外按压。
然而裴钧这时忽地一个剧烈颤抖,蓦然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时刻张开了嘴巴,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抬眼看到墨原时,目光中的恐惧丝毫不加掩饰。
裴钧刚刚经历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墨原连问都不需要问。
这边的动静太大,附近的人也被吵醒了。
没办法,情况太危急了。
墨原把自己的帐篷掀了,又把裴钧的帐篷掀了,顺带大喊大叫了几声。
都这样了要是还没有人被吵醒,那就只能解释为墨原还处在睡梦中了。
最先出来的是陈曦。这家伙一晚上连续两次被吵醒,此时的怒火已经到达了顶点。他怒气冲冲地朝着墨原和裴钧两人大踏步走了过来,指着墨原的鼻子大骂。
“你们是不是有病?还有朱子涛,你们难道非要闹得所有人都不安生吗?本来被送错了岛就已经够倒霉的了!救援没等到,一个二个的就开始折腾!你们是不是想死?那你们早点去死行吗?”
陈曦喝骂的声音非常大,显然他现在极度愤怒。
墨原虽然不怕他,但也不屑于去跟他顶嘴。
他刚刚从死亡边缘走了一遭回来,身心俱疲。
他的疲惫与陈曦并非同源,他们的悲喜也并不相通。
裴钧颓然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脸色惨白。
濒死给他带来的冲击非同小可,作为一个初次经历诡异的普通人,他做不到立刻就恢复如初。
墨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觉得自己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于是他站了起来,顺带着把裴钧从地上拉了起来。
“等会儿跟着我。”墨原对着裴钧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陈曦见墨原根本不理他,怒火烧得更旺了,还想骂几句,墨原突然转过身,挥手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陈曦脸上。
陈曦呆了。裴钧呆了。其他躲在帐篷里正在看热闹的人也呆了。
“成天把死挂在嘴边。”墨原冷冷地说,“你家里人没教过你不要口无遮拦吗?”
墨原一把掐住陈曦的脖子,往下一拽,狠狠地往地上撑帐篷用的不锈钢支架上一撞。
“砰”的一声清脆巨响,陈曦发出一声痛呼,这一举动硬是把其他看热闹的艺人们纷纷吓出了帐篷,许蓝悠最先跑过来,惊叫道:“周墨原!你干什么,快放手!”
墨原仍是掐着陈曦的脖子不放手。他的脸色冷漠得近乎残忍。
“你知道我们刚才真的差点死了吗?”墨原平静地端详着他惊恐的脸色,“我很想杀了你。我知道我杀了你不会有任何事。但是。”
墨原松开了手。
陈曦捂住喉咙,急促地咳嗽了几声。终于他也体会到了窒息的痛苦。
许蓝悠上前扶住他,再次看向墨原时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原谅你了。”墨原说,“因为大家都是可怜人。”
墨原扭头看向不远处那位从帐篷里探出头来,观看了全程的,一整个晚上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的陆景灿。
“喂,你。”墨原喊他。
陆景灿的脸色没什么变化,默默地走了过来,只是没敢直视墨原的眼睛。
“你们之前扎营在哪里,带我过去。”墨原面无表情道。
他回过头看着他们,提高声音道:“全都跟过来。”
他们在害怕么?确实。
只是并非害怕墨原,而是害怕这本不该发生,却莫名发生的,这所有的一切。
海浪的声音循循渐进,寒冷而湿润的空气进入每个人的鼻腔,直钻如肺,无法消融的冷意一直扩散到了整个上半身。
墨原的手电筒光柱照到了一个废弃的,银灰色的帐篷。
他上前一步,用脚把帐篷踢开,手电筒重新照向帐篷原本遮盖住的地方。
一个也许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孩仰面躺在地上,原本还算是清秀的五官已经扭曲成了一团,满面青紫,口唇发绀。
窒息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