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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的声音开始在院子里响彻,在廊道里回荡,成群的蜻蜓在院子上空聚集,过堂风带来一阵的凉意,天上的一抹蓝特别的清晰,电线杆上时而飞来几只鸟小憩,清脆的鸣叫,李尚靠在竹椅上,又是自己一个人的午后,他在厨房窗户下又盯着眼前的镜子发呆,他的思念就如夏日的风,翻山越岭穿堂而来,在他四周晃晃荡荡,风尘仆仆而去,他终日幻想郑好在家门外的小路出现,挥手向他飞奔而来,他想过无数次这样的相逢,每次想象的相逢都让他眼含热泪,他一个人在自己的世界里上演了喜怒哀乐,他的表情天衣无缝地附和,偶尔几只烦人的蚊子,叮咬他,让他回过神来,他拍拍裸露的地方,就又靠竹椅开始思念。
思念有时候就像一只如饥似渴的猛虎,而幻想就是解决温饱的食物,他无法停止自己想象,因为饥饿蹂躏的他无法自拔。
李贺手里拿着一张喜帖,笑脸盈盈的往李尚这里走来,他的孙子带着他的愿望与期盼,降临来到人世,李贺这一辈子的人生目标已经完成,他步伐里生风,喜悦,路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像被感染,赋予生命,在欢呼,在雀跃,他喊李尚的名,这个满月酒,九个月前他就准备好了,只等这一天了。
“李尚,李尚,我的孙子出生啊”手里的喜帖往李尚胸前递。
“啊,好事啊”李尚明显被强制从幻象里拉回来一样,脸上先是震惊然后喜悦。
“等了这么久,开心啊,上次李茂婚礼忘记给了你喜帖,这次喜帖第一个给你”李贺合不拢嘴的笑,看着李尚。
“好,这座房子有新人来了”他喜悦地说完这话,又想起郑好如果在,这座房子的新人就更多了,然后他就又沉默了。
“哈哈,是啊,名字都还没取”李贺都没等李尚回话,就又自言自语。
“这孩子五行缺木,单名一个“旗”字,你看怎么样,寓意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他自己有点满意这个名,只等人认同一下他的想法。
“可以,很好”李尚连忙点头。
“到时要多喝两杯啊”李贺似有满载而归之态,往家里走去。
李尚就又静静地靠着,看天色渐晚,看晚霞漫天,看夜幕降临,看繁星点点。
时间久了,就会有人好奇,怎么隔个两三天,就看见有个人常坐在小溪边,啥事都不做,一坐就坐一天,有人路过去问他,他也只是笑笑不说话,没人注意到他的眼神就只望向那座静静立在不远处的房子,也没人知道他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李尚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认为他,他只知道等她的消息,等她的身影,除了她,这世界的一切都将跟他无关,李贺也越来越好奇,每隔两三天就不见一天,其他时间全在那张椅子上,他总觉得他还在做什么秘密的事,但是既然别人不说,他也不好意思一探究竟,只能静观其变。
满月的日子越来越近,全家男女老少有条不紊地忙碌,做着满月酒席的准备,李贺早早请黄老师写好了对联,看着新联覆盖旧联,喜庆的氛围充满房子各个角落。
“稚子满月,磊磊博学济世才”
“麒儿三朝,字字然糠擎国栋”
李贺对这副对联赞不绝口,麒儿(旗儿)写进了他的心坎里,他不断向人称赞黄老师的妙手,也不断地向人传达心里的喜悦,每当有人来家里拜访看望他孙子的时候,他总要先带去大厅,先看看这副对联,然后再回家里倒茶招呼,来客在大厅总能看见李尚靠躺在椅子上,望着前面发呆,他们有人都猜测李尚是被抓后,吓破了胆,家门都不敢出,也有人猜测他赚了很多钱,这辈子花不完,现在就开始安享晚年,总之每个人都好奇他怎么突然这样的转变。
随着一串鞭炮声的响起,随后房子里响起一连串的掌声,李贺抱着孙子,从房间里走出,红色襁褓里的婴儿,转着眼珠好奇的打量这个世界,李贺每一桌的走过,绕一圈,向大家介绍孙子的名,每一桌的亲朋就举杯庆祝,表示记住李旗这个响亮亮的名字,红英领着李茂,儿媳,正一桌一桌的敬酒,每一张笑脸对应每一杯喜酒,每个人喝的兴致勃勃,乐在其中,乐闹非凡的大厅里,大家都注意到,大厅旁边厨房窗户下,有一个人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静静地坐着,看前面发呆,好像这周边的一切与他无关,一边好像火山爆发,人潮汹涌,一边就像宁静的湖面,微风划过,水面涟漪都没荡起,李贺将孙子抱到李尚面前,让李尚瞧瞧。
“怎么这么快下桌了,不喝两杯,多吃一点啊”
“吃很饱了,一会还要出去,就不喝了”
“抱抱?”李贺好奇他又要出去做什么。
“好”李尚将李旗轻轻地抱在怀里,他盯着这个小家伙,看了好久好久,他想逗他乐一乐,却忘了自己该怎么笑,他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却是那么僵硬,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与郑好开心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他将李旗还到李贺的怀里,往厨房里拿一把柴刀就出门了,李贺被李尚的行为搞得一头雾水,他不容多想,就又往热闹的人群走去。
前几天李尚发现那棵被风吹倾斜的蚂蚁树,有死亡的迹象,如果无法挽救,他就打算把它砍了带回家,他不允许这棵对他意义非凡的树枯死在山里,它承载的故事就灰飞烟灭,他要看好这棵树,等待郑好的回来,他知道她也一定不希望这棵属于他们的树,烂在山里,成为土的一部分,他一个人,挥着柴刀,将树砍倒,他将树干树枝一截一截的分好,然后分好几天,几十次的将它们一截一截的扛回家,堆在院子里,口字形的叠加起四个一米多高的柴堆,他还把树桩连根挖起,耗费巨大的精力也把它带回了家,在院子里,他拿透明塑料膜将这些全部盖起来,只留下面对大厅的一面,他刚好坐着可以看见这些树干的面貌。
这些树干树枝,就像镜子日历一样,也成了他精神寄托,每当起床看见院子里的树堆,他就像翻开记录他们的故事一样的书籍,从扉页就关于郑好,然后他洗漱照镜子,吃饭看日历,坐着看树堆,他感觉郑好不曾离开,只要他的思念在,思念的人就在,他度过的每一天,郑好都陪他一起度过,他也悉心地照顾这些木头,时常掀开薄膜晒晒太阳,小狗走近他就走过去赶开它,它怕狗翘起它的一条腿在树堆那小便,他像个守财奴,守护着他的宝贝,对别人而言,这就是烧火做饭的柴火,然而李尚对它来说不一样,它对李尚来说也不一样,它比任何东西都珍贵,如果可以,他想把跟郑好有关的东西都收藏起来,他想用自己的方式,用来思念郑好,用来爱郑好。
时间对于有些人来说很长,对于有些人来说很短,对于李尚,时间毫无关系,他今天重复昨天的日子,明天重复今天的日子,后天重复明天的日子,每一天对他来说都一样,他想起好几个月前的事,都仿佛是昨天一样,他也感觉和郑好的分别也才在昨日,只是渐渐的,他的失望次数已经无法记清,每一次的失望,都给了他一次更强烈的希望,希望总比失望多一次,他在那座房子里,窗户下,坚信她总有一天会回来,只有这样他才有活的气力活下去。
隔壁时常传来李旗稚嫩的哭声,他每次听到都微微地笑着,他可以想象到李茂夫妻俩,围着孩子,幸福地逗孩子的笑容,他也想过自己和郑好这样幸福的模样,看到他们就好像看到自己,就好像自己想过的画面被画在眼前,那温馨勾勒的每一划,他比谁都清楚,李旗的出现,给他的生活增添了一分光彩,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静静地躺在靠椅上,每听到哭泣声,他的思绪就飘向哭泣声的方向。
一次李旗的哭声里夹杂着一首歌声,飘进李尚的耳朵,李尚听到后,坐立起来,他仔细地听那首歌,好熟悉的声音,似曾相识,他想起跟郑好在街上听到的那首歌,声音是如此的相同,这个声音像有魔力般,牵引李尚往李贺家那边走去,越近声音越清晰,也就越熟悉。
“雨绵绵思念连连
黎明日暮又想你一遍
水涓涓落叶翩翩
翻山越岭只想见你一面
爱眷眷字迹纤纤
你的模样和一封手写信件
心里面默默念……”
李尚突然出现在李贺房间门口,吓了他们一跳,不曾挪步的人突然大驾光临,料谁都惊讶,李尚也为自己的突现感到不好意思,连忙解释被电视歌声吸引,所以才过来听听的,这首歌结束后,李尚就回到那个椅子上,看着镜子开始遐想,郑好如果听到这个歌,她应该也喜欢吧,一定又要求他开始学这首歌,他想到自己学会唱歌,郑好听着他的歌,陶醉在这样的画面里,他突然起身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