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的一声，铁门重重地关上。
　　重新走回刑讯室，李成武习惯性地走到审讯椅上坐了下来，然后闭上眼睛养神，心想不管军统的人什么时候来审，自己先休息好。
　　多年被审的刑讯经验告诉他必须抓住有限的时间休息，只有养足了精神才能与对方周旋和斗争。
　　半个时辰后，一个记录员拿着笔记本走进来，然后是桥、秦两位区长和季云婷科长尾随进来。几人分别坐下后记录员摊开手中的笔记本，审讯开始了。
　　“李成武，这些年你也审讯了不少的犯人，你可知道我们军统的规矩？一般是三句话不说我们就会大刑侍候的。”
　　桥连江首先发表了态度。
　　正在休息中的李成武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季云婷见状生气地说：“李成武，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局长了，识相的话赶快把你这些年是如何帮着日伪政府做的事交待出来，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秦路远见状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客气地说道：“李先生，你就说说这些年你在日伪政府都做过些什么。当然，没做过的我们也不会冤枉你的。”
　　“可以说，但我有个要求。”李成武终于睁开眼睛。
　　“什么要求？”季科长一听急着问道。
　　“我不会在这个小小的刑讯室里交待什么，如果要审？我只会上了军事法庭再说。”
　　桥连江听了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李成武，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日本人的一条走狗，你有什么资格上军事法庭。”
　　李成武不管对方如何盛怒，径自又闭上了眼睛休息。
　　“你？”桥连江见状更加地发怒，准备叫人上刑具。
　　“等一下。李先生，除了给日本人做事你也可以说说那些年为国人做过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当年王站长在火车站和“寒鸦”接头时暴露还是你出面相救的。”
　　秦路远连忙发话解围，他不希望上海特区在桥区长的冲动下做出过激的行为来，将来要是有什么误会了可不好收拾。
　　桥连江听了心想这算什么犯罪事宜，你秦路远这不是在偏袒犯人吗？“秦副区长，是不是犯人出面相救的可是你在场亲眼看到？你可不能错误引导审讯的结果。”
　　见桥区长这么说了，秦路远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不再出声。
　　“桥区长，有些事就算不是亲眼所见但也是事实，你以为当年你逃走的事我不知道吗？”这时李成武睁开双眼，盯着桥区长说道。
　　他这话说出来让在场的人都很吃惊，特别是桥连江本人，这话任谁都听得出来，意思就是当年他之所以能逃走是因为李局长放了他一马。
　　“你，你胡说什么，当年可是王站长安排好退路给我的。”桥连江一时恼怒成羞，但他一时忘了王站长可是李局长的二哥。
　　“什么是退路？当年警察局在肃贪行动时早就把你的名字记录在案，侦缉科根据肃贪名单锁定了所有大小贪污人员，就连他们有多少财物房产均已记录在上面，你觉得在上海什么人能逃出日本人封锁的地头？”
　　这么说来，在场的人当然相信是李局长故意放他走的这个事实。
　　桥连江还想为自己辩解一番，挖空心思地说：“虽然是这样的，但我是军统的人难道还没个路子离开吗？何况我当年贪污也是为了给上海军统组织筹募行动的资金，这是为党国做事。”
　　李成武听了不出声，他不想争论这些军统中和他无关意义的事情。
　　秦路远也是知道当年这些事的，他不想令桥区长一时太难堪，这将会有损上海特区的名声，于是岔开了话题。“李先生，你为什么非要等上了军事法庭才说呢？是不是个人有什么苦衷？”
　　李成武听了感激地看了秦副区长一眼，心想此人确是精明无比，“是的，既然是审讯就要公正廉明，我只希望在法庭上说出我想说的。”
　　桥连江一听对方说要什么公正廉明，心里不免害怕他会说出自己索要赃款的事，于是急忙出言否决。“不行，你以为是你想上军事法庭就能上的吗？”
　　李成武见状知道他的小心思，笑了笑说：“桥区长不要想多了，上了法庭，我只是想告诉关心我的人我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原来他早就从老五陈列口中得知许若兰失踪的事，既然要审自己那就要公开接受审讯，这样一来各大小报纸就会特意宣扬报导，他希望借此能让若兰知道他的消息。
　　可桥连江却不相信他的话，仍是不同意他上军事法庭审讯。
　　“桥区长，你忘了刚才在外面我们答应要给他一场公正的审判吗？”
　　听秦副区长这么说，桥连江想起刚才在外面确实是当着杜文峰的面答应的事情。但他心里觉得窝火，于是站起来说不参加审讯，说完留下秦副区长和季科长在原地，径自一人出去了。
　　秦路远见状说道：“李先生，你想上军事法庭审判可以，但今天是我们的初审，希望你能说出一些关键的口供记录在案，这样也好作为提交军事处时的申请资料。”
　　李成武想了想，觉得秦路远的建议也是合理的，毕竟申请时还在看自己过往的经历，于是他慢慢地回忆起来。
　　五年前。
　　民国29年8月16日，上海火车站。
　　中午1点钟左右，沪宁、沪杭甬几条路线的火车班次先后进入老北站，火车轰的鸣声起起落落，一时间站里站外人头涌动，人声沸沸扬扬。
　　老北站建立很多年了，当年因为资金不足所以把进出口合成一个门口，也就是说乘客来往都是在一个门口进进出出。
　　上海有南、北两个火车站，沪杭甬铁路上海火车站设在HP区南车站路，俗称“南火车站”，省称“南站”；沪宁铁路火车站在北面，俗称“北火车站”，省称“北站”，后称“老北站”。
　　1937年“八·一三”淞沪战争中，北火车站位于租界与华界分界线的华界一侧，虽遭日军轰炸，破坏不算严重。而南火车站位于中国地界，处于战争区被日军炮火夷为了平地，后来也没有重建，就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了。
　　老北站外有一个小型的广场，广场上竖立着一个人物雕像，知道的人明白这是记念中国铁路第一人詹天佑，不知道的人就当是一个挡风遮雨的地方，旁边候着一排等待乘客的黄包车。
　　王明楚站在小车旁，抬手看一下手表，转头再看看不远处的几名手下，他双手扶了一下警帽大踏步向站台的大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