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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之上,木求榆带着十八名护卫,招摇过市,前呼后拥,八面威风,字面意义上的横行霸道。
来到鸠摩罗什寺前,只见许多差役进进出出,盘问搜寻。他们看到木求榆都躬身施礼,不敢加以阻拦。
齐己正在禅房内打坐念经,一向和颜悦色的他此刻面色铁青,敲得木鱼直晃。
木求榆推门走了进来,问道:“老和尚你们这里出了啥事,怎么会有这么多衙门的人。”
齐己长出了一口气,将木锤摆好,心有余悸地说:
“大清早来了个疯子,一句不说,冲到为师的禅房里,就将被子给掀了。把为师给吓得呦,外附心脏的簧片都崩出来了,幸亏值班僧众来的及时,才把弦给拧好。”
“我去,倒采花的女淫贼啊!”木求榆关切的走近了几步,整理好语言,才试着问道:“她没得逞吧?”
“阿弥陀佛。不是什么采花贼,是个中年男子。”
“还是男的!真特么是个疯子,你都多大岁数了,他得有多虔诚,才会被你吸引!”
木求榆叹息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老和尚,你局部地区还好吧?我家有顶好的金创药,晚些派人送点来。”
齐己秒懂,神色复杂的看向木求榆,又念了一声佛,才说:“徒儿,为师再奉劝你一回,年少之时,戒之在色,不要整天想那些腌臜东西。”
木求榆直接坐到了榻上,满肚子牢骚。
“我在关心你呐,怎么反倒说我胡思乱想。那人一言不发掀你被子,后面的情节还能有啥!放心,我是你亲徒弟,自家师傅的丑事,不会与外人说的,也就跟我大哥念叨念叨。”
齐己叹了口气,解释道:
“衙门的差役问过知客僧,也翻过善缘簿,查无此人。那位施主今天是第一次来,为师在以前也不曾见过。他或许是臆症犯了,直奔禅房,掀了被子,杵在那站了会,掉头就跑,余下的什么也没干,说不出来的邪异。”
“啊对对对,什么也没干。”木求榆心思缜密,转头询问:“需要我向衙门打声招呼吗,让他们统一口径,都这样说。”
齐己满脸黑线,这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又拿过木槌,闭上眼睛,敲了起来。“今天不是上课的时候,徒儿要是没事,就赶紧撤了吧,为师要调心。”
木求榆举手道:“有事。”
他将夏思青前言尽皆说明,除了名讳之事。
“就是如此,夏家兄妹的嫌怨极深,怎么开解?老和尚你出个主意吧。”
“阿弥陀佛。”齐己半睁着眼眸,双手合十,念了段佛经:“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
“别打哑谜。”木求榆嫌道:“换个我能听懂的说法。”
齐己一抖念珠,淡然地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解铃还需系铃人。待为师遣僧众将夏小友寻来,此事除了他自己,没人解决的了。”
……
夏鲁奇被指引着走进了禅房,向两人见过礼,好奇地询问:“大师,寺里出了什么事,怎会有如此之多的差役。”
齐己正要作答,木求榆从旁插话道:“嘘,当着秃子不讲疮。”
夏鲁奇不解:“二公子,别打哑谜,换个我能听懂的说法。”
木求榆连连使着眼色:“此处就一个和尚,夏兄还不明白吗?”
“夏某愚笨,实在是不懂啊。”
齐己看了看挤眉弄眼的木求榆,修为如他,也不禁仰天长叹,提着木槌如似屠刀,清理门户的杀心一闪而过,功德减了一分。
“阿弥陀佛,徒儿你还是与小友说些正事吧。”
木求榆轻咳一声,捡要紧的话说了。
“不见我,小妹怎会如此!”夏鲁奇的眉头瞬间垮塌,就像剃去长毛的狐狸,肉褶拧成了一团。
“可我都是为她好啊!那个戏子家的算个什么东西,绝非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小妹定是受了甜言蜜语的蒙骗!才会对我如此绝情。”
“哎,或许如夏兄所说,只是……”木求榆不自觉地将自己带入到夏思青的位置,一时间感同身受,有些物伤其类。于是哽咽着喉咙,直言道:
“在你做出决定前,问过她自己的意见没有?你自以为是的牺牲,将选择好的未来,留在她的面前,问过她想要没有?她,也想决定自己的未来啊。”
夏鲁奇没有听进去,他已然钻到了牛角尖里,身陷迷宫之人,四顾都是墙壁。
“我是她的大哥,不能眼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吧!我的良苦用心,她年纪尚小时,不能理解也就罢了。怎么到了如今,她还没有想明白!”
“阿弥陀佛。”齐己说话了:
“小友还是先别见令妹的好,我担心你们会吵起来,反而不美。既然知晓了对方平安,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差别可言?你们二人各自需要一些时间,为对方想想。”
夏鲁奇苦笑,茫然若失。
“大师,我甘愿为了她背负人命官司,远遁异乡。我甘愿放下晋王许诺的高官厚禄,跋山涉水。我只想看一眼小妹,见一见亲人啊,怎么这都不行吗?”
木求榆心软了,喃喃地说:“只是看一眼,不让她知道的话……”
齐己决绝道:“不行。”
“为什么?大师为何要如此不近人情!”
齐己半眯着眼,不知看向何处,清明无垢的眸子,逐渐变得浑浊,他带着悲音,感慨道: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兄弟姐妹之间的情感,最是微妙。生死存亡之际,总是相互牵挂。无论是谁流落异乡,无论是谁抛尸荒野,另一个历尽辛苦也要将其找到。”
“或许在家里也有争斗,但当陷入危难时,便倾力相助,遇到外辱,也必放下成见,同仇敌忾。一树之花,血脉相连,斩不断也割不开。”
“遗憾的是,当丧乱平息,忧患消弭,彼此安宁。手足兄弟,同胞姐妹,相处还不如朋友间来的默契。若是生了嫌隙,起了怨念,结了仇恨,说了狠话,办了错事……就收不回来了啊!从今往后,天南地北,各自凋零各自死!不遗憾嘛。”
一大段话说完,齐己早已泪流满面。他拭去眼角的泪水,整了整衣裳,平静地说:
“小友,现在绝非你兄妹重逢的良期。还请耐心等待,给你们二人各自一些时间。”
夏鲁奇默然良久,点了点头。
“谢大师教诲。”
木求榆思绪万千,看着老和尚,不由得好奇他的身世经历。有一瞬间,起了派人调查的念头,然后又自己将念头掐灭了。
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做弟子的,又何苦去揭师傅的旧伤疤,算了吧。
木求榆转头对夏鲁奇说:
“夏兄既然要在河西久待,可愿讨一份营生?如今河西正是用人之际,我有心向兄长举荐,不知夏兄有意否?”
这句话放在普通人那,高低得给木求榆磕一个。有了节度使家二公子的保举,最起码少奋斗三十年,眨眼间就将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夏鲁奇落魄至此,理应没有拒绝的可能。
意料之中的,夏鲁奇面露感激之色,微笑着抱拳道:“谢二公子美意,恕夏某回绝。”
“什么?”
木求榆脑袋上冒出大大的不解,连忙追问:“夏兄原本不是准备去河东做官吗?难道说你嫌弃河西弱小,才不愿入仕?”
夏鲁奇摇头,诚挚地说:“并非我小看河西,木家两代人为大唐守卫边陲,也不是我一介武夫能小看得了。只是我在宣武军这些年,想通了许多道理……”
“国家兴亡,绝非一人一姓可左右,需得千千万万人以鲜血铸就太平。当我回到青州,埋葬那些父老乡亲之时,便明白了,只有让天下重归安宁,才可以让每一户人都不至于惨死于乱世,能够开开心心地活着。”
“梁王志向远大,但没有包容天下的器量,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离开宣武军的根本原因。如今,有实力平定乱世的,还有个晋王,我想亲眼去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值得托付天下之人。”
木求榆骇然,敬佩不已,自觉端正了坐姿:“夏兄高志,您什么时候走,我一定去送您!”
夏鲁奇自嘲一笑,摆了摆手:“不去了,我暂时在凉州呆着吧。这里行商不少,卖卖武艺,总能讨口饭吃。”
“啊?”
木求榆面色一僵,在心里骂道:你不是志在匡扶天下,拯救苍生的吗?喂,把我的敬佩还回来!
齐己疑惑地问:“小友为何又不想去了?”
夏鲁奇落寞地说:
“我连自家的事都看不明白,又怎么能看清晋王是不是天下人。若是我帮助一个庸主,征战四方,到最后天下依旧不安,黎民仍是倒悬。那样只是在给乱世添柴,与我的理想背道而驰。”
他望向木求榆,略一沉思,又抱拳道:“请恕夏某愚直,斗胆对河西木家问询一二。”
我去,怎么冲我家来了,我家可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也没这个实力啊。
木求榆勉强笑了笑:“夏兄但言无妨,此处是寺院之中,方外之地。无有尊卑高下之别,我也不是河西公子,而是老和尚的徒弟,咱们只做朋友闲谈。”
夏鲁奇又施一礼,才郑重地说:
“自安史之乱以来,百年间天下动荡,藩镇互斗,高仙芝、黄巢趁乱而起,搅扰九州,以至如今,跨州连郡,僭越为王者,不知凡几。是个人都看的出,大唐已经行将就木,土都埋到了眉毛。”
“我不明白,河西为何只知固守边境,据三州民众,十万兵马,而听命于他人。木家就真的没有平定四方的决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