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罪与罚
　　北海道是一座宜居的城市。尽管人口并不密集，但不妨碍这里成为日本最为繁华的商业地区之一，同时由于这里是日本最大的粮食产区，酿酒业也较为发达，尽管战时对酿酒产业多有限制，仍有不惜千金一掷的豪客流连于风月场上骄奢淫逸。
　　曾湃早年混迹于洋泾浜赌场。对各种赌术和拆白党的勾当了如指掌。而今在北海道这种生意清冷的地方，自然如鱼得水。
　　他翻起一把最大的至尊宝。乜斜双眼巡视周边几个输的两眼发直的赌客。其中有两个从一入场就表情怪异的家伙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他摊开牌面，伴随着众人一惊一乍的呼喊，大声吼叫着说自己要拉稀，推开身边荷官，一溜烟跑出赌场。
　　两名神色怪异的赌客相互使了个眼色，紧紧尾随着曾湃离开赌场。
　　穿过一个小巷，拐了两个弯，又穿过一个小巷，在一个黑漆漆的巷口，两名赌客站住了。
　　这是个死巷子，巷子的尽头是一辆刚刚被烧毁的吉普车，吉普车上面站着一个瘦子.
　　表情刚毅，眼神冷酷，手里拿着两把巨蟒般的大弩。
　　“咻！咻！”
　　两只弩箭在空气中擦出欢快而凄厉的啸叫，洞穿了两名赌客的前胸。
　　两名赌客看到曾湃轻轻的伏下身子，给他俩的嘴里分别塞进一根香烟，声音低沉的用俄语问道：“松本君和沈桑现在怎样？他们是否有成婚的打算？你们警视厅会给他们多大的红包？说说你是警视厅？宪兵队？还是陆军参谋总部？”
　　一个赌客看着曾湃，吃力的微笑了一下：“大日本帝国警察部队，拒绝和傲慢的白俄猪！低级的支那狗对话！”
　　另一个赌客微微抬起手想阻止他和曾湃说话，却被剧烈的疼痛困扰，只是发出了痛苦的“鞥”声，眼神愤怒的瞪着曾湃。
　　“混蛋！大和民族会踏平中国的全部土地，让所有的支那猪化为齑粉！”
　　“嗦嘎！”曾湃不愠不怒的看着脚下化装成赌客的警员，微微一笑，突然面露杀机，一脚跺下，
　　“巴嘎！去和已经在中国嗝儿屁的日本将军把酒言欢吧！”
　　一脚踩下，后者的脑袋本能的扭了一下试图躲避，不了这一脚竟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中途变轨，直接踩在鼻梁上，伴随着一声渗人的“咔嚓”，他的鼻梁骨、下鼻甲、额骨甚至颧骨全部碎裂，他只觉得鼻腔似乎被猛然灌进来一大桶陈年老醋，伴随着酸腥的味道和重如山岳的剧痛，下颚骨也随之脱落开来，像一个若有若无的零件一样耷拉着。
　　他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躯体，除了头颅还有些感觉外，脖子以下的躯干和四肢仿佛都和自己无关，又仿佛觉得，浑身上下，头部一无所知，唯有躯干和四肢还似乎存在一样。
　　然而，在彻底昏厥前的数秒钟内，他还是做出了预案中的制定措施，捏响了手中的弹性警笛。
　　这个警笛只要感受到轻微的压力，就会处于待启动状态，压力一旦消失，就会发出刺耳的报警声，比之于消防车的喇叭尖叫也不甘示弱。
　　警员在昏厥前及时松开了弹性警笛。
　　“呜啦——呜啦——”的叫声划破夜空，传向周边的几个街道。
　　曾湃一惊，迅速检查了一下随身武器和鞋带，箭也似的飞身爬上一座低矮的民居，在瓦楞上轻步疾奔而去。
　　日本民居普遍低矮，为了适应潮湿多雨的气候，大多数民居都是砖瓦结构，而且含有两层以上的建筑，因为日本法律规定，普通民居建筑如无恰当理由，不得高于周围建筑的平均高度。
　　曾湃就在这样的民居房顶急速飞驰着。在上海时经常厮杀奔逃的一幕幕在他心头再度浮现。
　　他知道现在的情形，除非隐形，很快就会被发现，低矮的房屋让他奔逃时不会那么惊险，但同时也让他更容易被警察们发现。
　　还不到十分钟，已经有警察看到了他的踪迹，旋即用日语厉声呼喊着调集更多的警察前来围追堵截。
　　曾湃闻听警察们的口令和呼喊，加快步伐，顾不得脚下瓦块的坚固程度，一路飞驰着朝一片红灯区奔去。
　　日本在二战时期为降低“过度而不必要的消费”，对大部分城市实施宵禁，北海道也不例外，但同时为了聚敛钱财，周日开放居酒屋、舞厅等娱乐场所的运营，但要收重税。
　　由于一星期只有一次娱乐放松的机会，而且这个机会还会常常因为某些特殊事件（例如今天这样的紧急案例）而取消，所以战时日本成年男性只要手头稍有宽裕，就会选择在周末来居酒屋或者舞厅放松，尽管多是些无法拿枪的老弱病残之辈，而那些风尘女优，更乐得在这个黄金时段大把的捞金取利，双方乐此不疲，不醉不归。
　　这已经是战争时期难得的放松时段了。
　　曾湃经常流连于这种烟花之地，说他是土地爷可能有些过了，但他对这片红灯区的熟稔CD绝不亚于管理此地的警员和地方行政官员。
　　三五个纵跃后，他隐没于一片光线晦暗的院落中。
　　警察们蹑手蹑脚的围拢跟至，鱼贯而入，然后放出耀眼欲盲的闪光弹，并打开防爆探照灯，刺目的白光瞬时覆盖了院子的每个旮旯角落。
　　这是一个废弃的院落，用来堆放一些垃圾、泔水桶、以及晾衣杆，晾衣杆上搭着五颜六色的女人内衣内裤和破抹布。
　　这里只有物体，没有人，甚至连一只蟑螂都没有。
　　领队的是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书生模样的家伙。他指挥手下分成几个小队开展搜寻，自己小心翼翼的检查院子里几个虚掩着的破败的门。
　　在确定一无所获后，他气急败坏的对手下怒骂了两声，冲步话机喊道：“罪犯已经逃脱，在半径一公里内！”
　　在一家夜总会的门口，陸安晖手里拿着一杯清酒，双眼如鹰隼般锐利，看着一队队警察在眼前行进，他饶有兴味的呷了一口清酒，心中暗骂这种低度数的酒只能糊弄刚愎自用的倭寇，夜总会提供这样的酒，换做在南京或者上海，酒保八成是要捱上一顿饱揍的，除非是女酒保，不过换成是女酒保，那恐怕又是另一番情形的了。
　　警察们的呼喊声从急促到稀疏，渐渐轻微，似乎流落到了很远的地带。陸安晖点燃一支烟，摇了摇头，回到舞池周围的一张圆桌跟前。
　　“路桑，外面是什么事情？”青叶看着陸安晖，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又是那帮共产党人在散发反战的传单？”
　　陸安晖眼神柔和的看着青叶。后者今晚在不停的喝酒，竹叶青和日本清酒有些类似，但因为是药香酒，愿意欣赏的人并不是很多。青叶常自诩为中国通，扬言要尝遍中国美酒，这种药香型的白酒让他表情怪异的呆滞了半分钟后，终于让他欲罢不能，放不下酒杯了。
　　他出去才不到十分钟，这瓶竹叶青酒杯青叶喝了大半，尽管酒量不低，可从脸上看，青叶已经微醺，眼神迷离中带着酒徒才有的即将进入临界点的浅浅的醉意。
　　“路桑，我在警视厅的同学告诉我，俄国人对******和他的政府不太满意，上周札幌市郊的那一出闹剧，或许就是中国人在搞鬼，不知道是什么居心，却要将罪责转嫁到契卡的头上。契卡的首脑非常生气，已经派员来东京接洽，势要查出幕后真凶，一则帮助我们蠡清真相，而来也还自己清白。”
　　陸安晖和青叶碰杯，然一笑：“苏联人自顾尚且不暇，为何要来趟这趟浑水？”
　　“契卡那帮人绝不会当救世主，如果有的选的话，他们肯定会和撒旦拥抱，而拒绝和天使握手，我想你也知道，史达林和希特勒可都不是善男信女！”青叶可能是酒喝大了，舌头已有些发直，粗声粗气的嘟囔着，“中国的谍报人员太过分了，惩处自己人也就算了，连陆军参谋本部的人都敢动，我觉得要不了两周，施暴者肯定会被绳之以法，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