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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封睿启与一灯在府衙住下,晚膳时,为了照顾出家人,桌子上没有半点油腥。
封睿启看着没什么胃口,便放下了碗筷,看向一灯,问道:“大师可否说说你与那葛壮是如何成为好友的?”
一灯闻言,稍稍默然后才道:“此事便说来话长了。”
“贫僧与那葛壮相识于十年前,那时贫僧还是福台寺里的一个小沙弥。那日师父叫贫僧去山上拾点柴火回去,贫僧在拾柴时一时不慎跌进了陷坑,扭伤了腿无法逃脱,便等着有缘人前来相助。等了很久也不见人来,担心寺里没有柴烧,众师兄弟不知如何果腹,贫僧心中十分忧虑。直到傍晚,才有人来,来人正是葛壮,这陷坑便是他挖的。
他将贫僧救起后,说本想抓一些野味,没想到却抓住了一个和尚。
贫僧便问他,山中动物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抓?
他却反问贫僧来这山上是做什么。贫僧回答是来捡柴火的,他却问贫僧,这山中的柴火与贫僧无冤无仇,为何要将它们拿去烧了?
贫僧心想这人好不讲理,便道:这些动物乃是活生生的生灵,柴火如何比得?
他却说,听闻你们出家人慈悲为怀,信奉众生平等,看来却不是如此。
贫僧问他此话怎讲,他回答,这野味是生灵,这世上的一花一草一木又何尝不是生灵?你们出家人烧柴火,食素食,又何尝不是在杀害生灵?不过这花草树木说不出话,喊不出声,你们便当它们是死物了。
贫僧一时语塞,这与师父素日里教的并不相同,故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又听他说,贫僧这一路上山,不知踩死蚁虫几何,跌下陷坑,又不知压死多少花草,岂不是罪孽深重?
贫僧听他这般说,只觉得天昏地暗、万念俱灰,心想佛祖定不会饶恕贫僧,死后怕是要进阿鼻地狱,竟在他面前哭了出来。
由于贫僧脚已扭伤,他便将我扶回了寺中。这便是贫僧与葛壮相识的经过。”
一灯说罢,封睿启只觉得好笑,没想到眼前这和尚以前竟是如此好逗弄,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问道:“如此大师便与那葛壮成了好友了?”
一灯却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那日之后,贫僧在寺中养了几日脚伤,也绝食了好几日。师父问为何,贫僧便将那日的对话说与师父听。师父听罢却什么也没说便走了,如此贫僧又绝食了几日。
记得绝食的最后一日,师父带了些食物过来看贫僧,贫僧当时早已饿得神志不清,拿起食物便开始吞咽,事后才知道竟然吃了五大晚白米饭。
贫僧吃那食物时,脑子里什么佛法、什么慈悲,统统忘却了,只想着这米饭怎会如此香甜,想着即便吃完这些饭菜后立马被打入阿鼻地狱,也是无憾了。从此便不再绝食。
有一日贫僧又去山上拾柴,又遇到了葛壮。他一见到贫僧,便问道:小和尚怎得又来拾柴,要知道杀生可是大罪孽。
贫僧只向他道了谢,并不多说。他以为贫僧是谢他救命之恩,便说贫僧本就是被他的陷阱误伤,用不着谢。却不知贫僧要谢他的却不止此事。
后来贫僧也时常在山上遇见他,一来二去便熟悉起来。贫僧有时会与他谈佛经,讲佛法,他或嗤之以鼻或深以为然;他则跟贫僧讲他生活中的趣事,身边人的故事。贫僧虽与他情感不通,却听得新鲜。如此便成了好友。”
封睿启也听得津津有味,不禁询问后文。
一灯说得口渴,喝了口水,又接着道:“后来,葛壮便娶了媳妇,成了家,就很少来山上了。有一次碰见,贫僧问他为何,他说是添了一个女儿,妻子一个人不好照料,便常常在家中照看妻儿。
他虽抱怨着辛苦,但说这话时却是笑着的,贫僧心想这便是尘世之人所说的天伦之乐吧。
再后来,贫僧做了比丘,不再负责捡柴的差事,便再没有去过山上。”
“那岂不是与那葛壮再也没见过了?”
一灯摇了摇头道:“又有一日,他来到福台寺中找贫僧。贫僧见他满面愁容,便问他发生了何事,他说是女儿生了大病,来这里祈福,又问贫僧能否每日为他女儿祈福一遍,贫僧自然答应了。至此他才勉强一笑。
又问我福临镇里有没有什么差事,为女儿求医已经花干了家里的积蓄,眼看着要无米下炊了。贫僧虽不知福临镇里如何,但知道这福台寺里正好有个抄写佛经的差事,便向主持推荐了他。
又后来,他又来找贫僧。他问这世上可有什么办法能化解人与人之间仇恨。
贫僧问他是否是与人结了仇,他告诉贫僧说,他有一手足兄弟,自小一同长大。
后来先后成了婚,他那兄弟的妻子嫁过来之后,夫妻俩日日吵架,总是他去劝和。竟没想到一来二去,兄弟的妻子竟然是对他动了情,一日便找了机会与他独处,诉说衷肠。
不曾想竟被他那兄弟撞见,便料定俩人必有奸情。任凭他百般解释,他那兄弟却是不信。后来兄弟的妻子怀了孕,他那兄弟便整日说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野种,他妻子听了日日郁结在胸,生产之日竟难产去世了。
从此他那兄弟便视他如仇家,他一家三口日子过得越美满,他兄弟便更恨他。
他本就对他兄弟心怀亏欠,想要化解恩怨却不得其法,便想来问问贫僧。
只是这仇恨向来困扰世人,贫僧也没能给出什么办法,只让他用真心待他兄弟,日久便能见人心。
或许是这时间当真能抚平仇恨,又或许是他的女儿太过伶俐可爱,化解了他兄弟心中的仇恨。他后来来到寺中时,满面笑意,说他与兄弟之间已经重归于好,兄弟待他女儿更是视如己出。
贫僧也为他由衷高兴。
前不久,贫僧最后一次见到葛壮。这次却不是为了祈福,也不是要化解仇恨,他说他要杀人,杀这青云镇的县令和他的至亲手足兄弟——正是那鲁樵夫鲁大。
贫僧问他为何,他说他亲眼撞见了那县令与那鲁大一起猥亵他的女儿。
贫僧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样可怖的神色,像是阿鼻地狱里的恶鬼。但是——”
一灯顿了顿,在封睿启的注视下又道:“贫僧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阻拦他。他那天离开后,便再也未见过他。”
说罢,一灯大师低头不语,封睿启也是默然。
那鲁大与葛壮之间,竟还有这般仇恨,难怪在杀死葛壮一家后,那鲁大独独藏起了葛壮的尸体,要让他死无全尸。
封睿启还欲再问,却见一灯竟然已经倒在桌子上,一探,竟是昏了过去。
旋即,他也倒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