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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入院的人越来越多了。”
陈医生写完病例,将圆珠笔挂在了白大褂胸口口袋。
“嗯,我也这么觉得。”桌下幽幽响声。
把椅子往后一拖,陈医生低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男人抱着腿坐地上,咧着嘴满脸笑容。
“冬息!你怎么又跑过来了!”
男人一惊,笑容瞬间消失,挤开陈医生坐的凳子钻了出来,拍拍灰转身就往门口跑。
陈医生眼睛一瞪,吼道:“站住!”
冬息脚步僵住,维持着奔跑姿势。
陈医生站起身,猛地一拍桌子,“为什么又跑出来?”
冬息依旧静止不动。
“说话!”陈医生严声呵道。
冬息四处乱瞟道:“这里都是神经病,我想听正常人交流。”
“你没病吗?”陈医生似乎有些无奈,“坐吧。”
冬息手掌叠于腹前,在陈医生对面凳子乖巧坐下。
“你已经病很久了。”陈医生翻找出冬息的病历本。
“我知道。”冬息点了点头。
复读着那些熟悉的记录,陈医生问:“你还记得你为啥进来的吗?”
“我疯了,打工打疯了。”冬息转着眼珠回忆道。
陈医生摇头,“不,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来之前你一个人住了十年。”
冬息眼睛一亮,“喔喔喔,对,我辞职了,我想赚钱过日子,做了很多事,运气不好!都没成。”
陈医生温和地说:“然后呢?”
冬息皱紧了眉,瞳孔时而放大时而缩小,“然后我……不行,涨...疼!”
“停停停,今天晚上有鸡腿吃呦。”
陈医生见状连忙打断,轻声道。
“我最喜欢吃鸡腿了。”冬息笑了,两条深深的法令纹刻在鼻唇边。
“回去吧,快吃饭了。”
冬息摇摆着四肢出了门。
陈医生取下笔写道:“11月24日,应激反应强烈,仍旧拒绝回想。”
......
回到病床,冬息盖上白色被褥,读起了报纸。
“每一个字我都看得懂,咋就不明白啥意思呢。”将报纸翻来转去,冬息咬紧牙,“我还就不信了!我非要看懂!”
墙壁上时钟转动着,屋内却仿佛静止一般。
冬息死磕了三个小时,仍然不打算放弃。
一位护士走到门旁敲了敲,“吃饭了。”
冬息将报纸叠得整整齐齐,翻身下床,“来了来了。”
“看得懂吗冬息。”护士饶有兴趣问道。
“快了。”冬息自信地仰起头。
“厉害厉害。”护士鼓了鼓掌。
来到食堂,冬息端着四格铁餐盘,排起了队,望着橱窗后大盆里的鸡腿,笑容从未卸下,似乎潜意识里神经始终控制着面部肌肉发力。
突然,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敲着碗来回绕行,口里含糊不清地吐着各种词汇,语气急躁语速短促。
“坑蒙拐骗!杀人如麻!邪恶主义!就在这精神病院口,病院口也杀人!”
没人回应,大家都用看疯子的眼光盯着他。
陈医生拿着饭盒,走进食堂。
男人惊恐地颤抖着,躲进队伍,“剥削者!行刑官!快跑啊!”
“陈医生,来一下。”门口又走进一个斜背头大叔,挥了挥手。
陈医生跟着大叔出了食堂,此时正值初冬,五点才过天色已经然灰暗。
“冬息账户没钱了,月底送他出院。”大叔平静说。
“这么快吗,我记得当时入院卡里还有十万啊。”陈医生面露疑惑之色。
“他住的可是单间,零食水果都没缺过。”
陈医生烦闷地说:“他又不需要这些,当初我也说三人间就行了。”
大叔冷笑道:“享都享受了,再说有什么意义,何况你还不是觉得他生活环境好有助治疗。”
“我知道了。”陈医生不置可否,深吸了一口气。
食堂里,冬息趴在蓝色胶皮桌边,正捏着筷子剥鸡腿的皮。
陈医生在冬息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饭盒里塞满了鸡腿,却没有动的欲望。
冬息将皮剥干净后,搁在餐盘边,望着鸡腿扒了一大口饭,才小小地咬了一口。
陈医生拿起筷叉,迅速地给鸡腿剥了皮,夹进了冬息的餐盘。
冬息抬起头咽下食物,又牵扯起嘴角,指着仅剩的半格饭笑道:
“多了,没饭,吃不完。”
“吃完再去加。”陈医生欲将饭也倒进冬息盘里。
冬息伸手掐住了陈医生的手腕。
“不用,你吃,我够了,吃得饱。”
陈医生动弹不得,也没有反抗,他知道冬息力气大还稳,毕竟其十五岁开始练体育,加上一米八五的个子,虽三十多了还是很健壮。
陈医生放下碗,冬息也松开手。
“你还记得你父母吗?”陈医生边埋头吃饭边发问。
“记得啊,我还记得他们交了二十八年社保,老了都不用我负担。”冬息依旧是那张笑脸,说起啥好像都很开心。
陈医生眼神复杂,似乎是想劝慰。
“他们在你小时候好像经常吵闹,你妈带着你东躲西藏过得挺不安宁的。”
冬息用手抓起了鸡腿,分块咬下鸡腿上泾渭分明的肌肉。
“都过去了,那时家里没钱,贫贱夫妻百事哀嘛,后来我上班赚钱了,家里轻松了就和谐了啊。”
陈医生循循善诱道:“那你为什么要出去独居?”
“工作不顺利呀,我的物质欲望低,赚点技术钱就够了,可公司欲望高,他高归他高,逼我坑人,套路别人分期消费,那观念不合就散伙咯。”
冬息眼珠左右扫了扫,将手搭在嘴边小声说:“悄悄跟你讲,我后来发现,不止是公司,连行业,甚至我能接触到的各行各业,都是以骗局完成财富转移,不产生任何价值的。”
“可饭总是要吃呀,光啃老本也不行,家里是小镇基本没啥工作机会,只能独谋出路啦。”
一番话说得极为流利,仿佛已经讲过了无数遍了。
陈医生双手撑桌站起,身子往前压,直视着冬息的眼睛,“可你疯了。”
“对,我疯了,我为啥疯?”冬息一愣,瞳孔抖动起来,好像又要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