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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昊醒来时,咖啡馆里的人明显比刚才多了,低头看看表,已经下午三点了。于是袁昊抓紧时间,打开手机备忘录,把刚才梦里老道教他的开经玄蕴咒记了下来,这么拗口难念的咒语,要是不赶紧记下,估计等真的要用时,肯定就忘掉了。
一口喝掉已经凉了的咖啡,袁昊起身准备前往三清殿高台,按老道的指示去寻找太真宫的具体位置。来到三清殿前,这里确实有一个比旁边高不少的地基,但也远远到不了老道所说的有几丈高。不过想想历经千年的战火风霜,现在还能留下这么高,也许当年确实像老道说的那么宏伟吧。袁昊从三清广场开始,绕了一大圈才在遗址东边的树丛里发现了可以上到台基上的楼梯,但楼梯上却拉着警戒线,立着一块“工作区域,请勿入内”的牌子。袁昊四下张望,看附近也没有保安和管理人员,心里一横,一步跨过了警戒线,三步并作两步的就爬上了台阶。
还差几步就要上到地基上了,袁昊正在庆幸没人发现自己偷爬上了台阶时,突然跟一个准备下台阶的人迎头撞上,由于袁昊冲的太猛,直接把那人又推回了台阶之上。只见那人惊魂未定的看着袁昊,然后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
“袁师哥,你跑这来干嘛?”
袁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差点摔下台阶,扶着栏杆喘着粗气的看着那人,才发现原来是历史学院的李威。说起李威,就是和袁昊苏丹妮他们一起去马嵬驿时帮忙拍照的那个师弟,虽然那天袁昊和他都没怎么说话,但也好歹混了个脸熟。当着师弟的面闯警戒线被抓了个正着,袁昊着实有点尴尬,只能解释说自己写的东西需要来大明宫采风找灵感,想上这高台上来看一下全景,并不是故意要闯警戒线的。李威表示没有什么,师哥师姐要测绘和还原一些宫殿,所以得补齐一些测量数据,他就被派来帮忙打杂,中午师哥师姐都去吃饭总结数据,就留他一个在这看守设备,他害怕总有游客上来会碰坏设备,就到保卫处要了牌子和警戒线拉拉上。
原来是这小子自己设的卡啊,袁昊松了口气。李威问袁昊干嘛要来这三清殿看全景,袁昊说这里不是高么。李威笑着指着远处让袁昊看,袁昊回过头去一看才发现,虽然三清殿遗址地基确实高,但因为现在整个遗址公园里都种满了大树,放眼望去,连太液池都看不太清,更别提找到那些宫殿遗址了。袁昊不由得有点失望,但李威却让他等一会儿,等师哥师姐回来后他带着袁昊去看大明宫的全景,袁昊眼前一亮,连忙道谢,便陪着李威等他的师哥师姐回来。
等人回来,李威交接好了之后,便拉着袁昊往遗址公园的收费区走去。袁昊不解,不是说要看大明宫全景么,怎么还往遗址最中心走呢?只见到了检票的地方,李威掏出工作证,保安直接给他们刷开了闸机,原来学历史还有这样的特权啊,托李威的福,今天自己省了六十块门票钱。进门没走一会,俩人走上了一段不锈钢栈道,李威突然停下,大手一挥说看吧,袁昊诧异四周连个超过一层楼的地方都没有,看什么东西呢?但等他低头一看,瞬间惊呆了,在自己的脚下,差不多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各种小巧的亭台楼阁,宫门城墙,原来是整个大明宫的微缩复原建筑群!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全景啊?这么看来也确实是一目了然啊!于是袁昊急忙让李威帮他指一下三清殿在哪里,李威带着他下了栈道,绕到了玄武门后面,只见李威掏出激光笔,射向一个坐落在高高水泥台上的三重宫殿说那里就是三清殿。玄武门以南,紫兰承香二殿以北,三清殿以东,袁昊回忆着老道跟他说的太真宫的方位,在微缩景观里一点点的寻找着。在李威的帮助下,他们很快找到了紫兰殿和承香殿,袁昊仔细观察两个宫殿北边的区域,确实如老道所说,这一片区域阁楼连廊复道相通,而在一片阁楼和连廊中,有一个小小的宫殿院落,袁昊忙问李威那院落是什么地方,李威观察了一下说那是长阁殿所在的地方。
不对啊,如果按老道所说,这里就是太真宫所在之地啊,怎么会是长阁殿呢?如果这里还有一座宫殿,老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袁昊问李威这个地方是从一开始就叫长阁殿的么,李威说这谁都没法确定,袁昊随即问难道这一片区域就没有一个地方和太真观或者太真宫有关系么,李威思考了好久后慢慢说道: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虽然太真宫这名字是真的没发现过,但玄武门这一片区域还没有像含元殿那边一样完全进行发掘,所以很多宫殿的演变和修建都没有完全定性。不过在保护的时候也发现了不少文物,有一次我们去帮忙一起整理遗址博物馆的文物,我亲眼看到了很多方砖背面都有印着太真两个字,还有一个断的只剩一节的鸱尾底部,好像也有太真的字样。因为是临近三清殿发现的,我还记得当时老师跟我们说通过太真二字可以证明这里曾经的道教活动,也或许就像你所说,这些其实是太真宫的遗迹。毕竟大明宫太大了,如果要整体完成考古发掘和研究,按我们现在这速度,至少还需要快两百年。所以说,现在没有的,也许以后会出现,现在成立的,以后也许会被推翻,这事谁都说不准。”
听到李威提起了带有太真字样的文物,袁昊兴奋起来,正准备要再问些什么,李威那边催他过去帮忙的电话就来了。二人只得匆匆道别,李威回去继续干活,而袁昊则留下来继续观察这微缩的大明宫。为了弄清楚长阁殿和太真宫之间的关系,袁昊念起开经玄蕴咒,没过一会,清明之气入脑,老道的声音传来:
“师孙有何发现啊?”
袁昊大致把自己的分析跟老道说了一下,一阵沉默后,老道慢慢说道:“太真宫在开元二十九年秋遭遇一次大火后,便一直在慢慢修复,只是那里阁楼复道众多不好修葺。但改号为天宝后,贫道我也长居楼观道场修行,多年未再入宫,所以这太真宫后来修成了什么样,我还真跟你说不清楚。不过让你查这太真宫真正的原因,是要搞清楚当年杨玉环在此生的那个孩子,到底有没有被带出宫的可能性。太真宫当年的那场大火,压根就是圣人派太子去杀人灭口的。当时高力士带着死胎面圣,但圣人内心肯定有疑,几日之后便派太子来接杨玉环前往玄都观祈福,太子带着杨玉环刚离开大明宫,太真宫就起了火,宫内女冠没有一个逃出来,都活活烧死在宫里了,后来灭火清查,并未找到被烧死的婴儿,此事才算作罢。但这皇宫禁地,那死胎是从哪弄来的?而太真宫都烧没了也没有见婴儿,那孩子从哪出的宫?”
原来问题在这里啊!袁昊一边在脑子里和老道对话,一边仔细观察着微缩地图上的建筑。但就杨玉环进入太真宫之后的故事,他还是希望老道能把知道的都告诉他,老道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
“记得那是开元二十九年正月,当日早课刚下,我从三清殿里出来,只记得那天漫天大雪,连远处的含元殿都看不清楚。太子就在这大雪之中,带着一位身着道袍的女冠上了三清殿。我急忙请二人入殿内避雪,才得知此女便是寿王妃,领了圣人的旨意出家入大明宫为太后修行追福。太子称将此女安排在了太真宫时,我还疑惑过,按理皇室女眷入宫修行祈福都是住的承香殿,为什么给此女还单独辟出了一个太真宫。但皇室女眷之事,我们这种人也不便多问,太子只说圣人交代让此女潜心悟道,让我找些女冠来陪侍后便带人走了。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太真宫就是在承香殿后新辟了个内院,而我为这寿王妃寻来服侍的女冠传来消息,称此女已有身孕数月,太子每隔半月便会带御医前来问诊开药。但似乎并非为了安神保胎,有一次听得太子与御医私语,似是在说堕胎安宫之事。直到那年秋凉之时,一日高力士入宫,还来三清殿和我喝了会茶,言语间透露要去太真宫办件事情。待他走了,我才得知高力士去太真宫取了个死胎回去面圣。取走死胎的第二日,太真宫女冠传信说寿王妃有事相求于我,追问得知,竟是那孩子没死,死胎乃是偷梁换柱。此事我本欲与寿王相商之后再做决定,谁料圣人突然要去楼观祈福,我便随圣人一并前往,几日后回宫,才发现太真宫早已化为灰烬,陪侍女冠全被烧死。自此,那孩子的线索,便完全中断。”
袁昊听着老道所说,再看着微缩宫殿,实在是想不出杨玉环在如此深宫大院里该如何弄到一个死胎,又如何能将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带出宫去。正在他找不到线索急的抓耳挠腮之际,老道焦急的说咒法时间要到了,问袁昊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袁昊称自己在大明宫遗址转了一天,实在没有发现哪里可以满足偷运死胎和婴儿,所以袁昊深深的怀疑,这婴儿其实压根没离开大明宫,而是被谁藏了起来。于是问老道是否知道杨玉环在那几天是否有见过什么人没有,老道沉默良久,说那日高力士前来喝茶之时,还说去承香殿拜见了一位贵人,而承香殿的那位贵人,还在后来几天向三清殿捐了好多财物。而太真宫与承香殿虽不相邻,但长廊复道相连,周边又绿树成荫,两处宫殿要互通有无,完全可以不被他人察觉。袁昊听完着急的问老道承香殿里的那位贵人是谁,老道只说依稀记得有人跟他说过,但一时有点想不起来。
就在此时,袁昊明显感觉那股清明之气在双目间慢慢消散,低头看表,元神互通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袁昊焦急的催促着老道,但老道还是想不起来,直到袁昊清楚的意识到那清明之气离体的一瞬间,老道的声音终于从远方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记起来啦!承香殿那几日住的贵人,正是咸宜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