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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谦将李寻欢交上来的三份答卷平铺在书桌上,捋着下巴尺余长的花白胡子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不看内容,只看一人多长的答卷上字迹隽永工整,更无一字涂改,显然思路清晰,绝不停顿迟疑,有绝对的自信
一笔一划间力透纸背,似有千钧之力,落笔如神,收笔如断,毫不拖泥带水。
与李谦的满意神情不同,李寻欢却是一脸惊容,只恨将答卷上交之前未曾看上一眼。他心知林诗音才学只会在他之上,绝不会在他之下,拿到手的答卷自是无需再看,直接上交便是。倘如易地而处,想必林诗音也会这般做。
此时李谦展开了答卷李寻欢只不过看了一眼,脸上的惊容再也隐藏不住,林诗音能模仿他的笔迹也就罢了,为何笔画之间竟有千钧之力,剑意纵横跃然纸上。
林诗音从未习武,更未学剑,但答卷上这道剑意是林诗音所留无疑,因为这道剑意李寻欢认识。
这道正是白衣人的剑意,他那种天上地下,独一无二,透露出来的无敌之意谁也无法模仿。
原来那天白衣人不但在李寻欢心底留下了一道剑意,也在林诗音心底留下了一道剑意。李寻欢心底的那道剑意在多年前已被李寻欢领悟,并融进了他的飞刀之中,林诗音的心底的这道剑意直到现在才被激发。
李谦边阅卷边不住点头:“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继续道:“我就不信这份卷子他们敢不取榜首。”
中年美妇也在一旁细细观看,疑惑道:“寻欢,你历来以柔克刚,锋芒不露,为何这幅答卷中笔力千钧,剑意纵横,你可知道殿试答卷上有剑意纵横是大逆之罪?”中年美妇话到一半,心中忽然一凛:“诗音......把她身世告诉你了?”
“诗音什么身世?”李寻欢一怔道,借着一怔之际巧妙将脸上的惊容掩盖了过去。
中年美妇暗中叹了口气道:“没什么身世,只是你记住,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宁负天下人也不可负她。”
“是!”李寻欢答得很认真,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做到。
“下去吧,读书之余别忘记抚琴下棋,以涤荡你心中的剑意。”
“遵命。”李寻欢躬身退出了父亲书房,伸手擦了一把额上冷汗,心中升起一个疑问,林诗音似乎对当今皇上有些恨意,以致将昔年白衣人留在她心底的剑意印在了答卷中。
李寻欢本想询问一下林诗音的身世,待看见林诗音苍白疲倦的面容,心中一阵内疚,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低声道:“辛苦你了。”
林诗音像只受惊的小鹿,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低声问道:“那答卷你还满意吗?”
李寻欢伸手轻拍她肩膀道:“我自己答可没这个水平。”感受怀里的温香软玉,李寻欢的心中响起母亲的那句话: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宁负天下人也不可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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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谦边阅答卷边问道:“你方才说这答卷上剑意纵横,我怎么半分也瞧不出来?”
中年美妇注视着答卷,目中有一分悸意:“寻欢自幼温润如玉,胸中纵有万千剑意,也绝不会显露于笔端,这幅答卷上每一笔一划至尽头时笔锋虽收,然意未绝。”
李谦再细看时果真如此,字迹间收笔显得有些突兀,笔画已尽,字意未绝,似乎是落笔者强行提笔所致,细细观摩,竟能发觉这一卷每一字每一笔都是强行提笔收势,只怕答的甚是辛苦。
李谦皱眉道:“莫非寻欢已经.......”
中年美妇道:“我方才也是这般猜想,既然寻欢否认了终究是件好事,无论他是否知道,他都只会烂在肚子里,绝不会说出去。”她叹了口气,望着李谦道:“这一点你们父子倒是一模一样,心事深沉,人所难料。”
李谦讪然一笑,不敢再接中年美妇的话,他为官半生,真正让他头疼无解的只有中年美妇姊妹二人而已,如今二人中有一人已经逝去多年,听见她提及往事,怎敢再搭腔。
中年美妇美目流转,瞥了李谦一眼,不再言语。
这个男人最大的好处便是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这么多年下来,夫妻二人连半句争执都没有,也是拜李谦脾气所致。
阅完了一副答卷,李谦捋须道:“寻欢顽皮是顽皮了些,这番策论切中当今天下弊端,从细微处入手展开问题所在,一路抽丝剥茧逐一分析,提出解决之道,胸中所学,已然在我这个父亲之上。这幅答卷若放在当时,已是唯一的榜首之选。”
“这么说你这个儿子是有状元之才的。”中年美妇笑道。
李谦回身朝中年美妇道:“这许多年真是辛苦夫人了,如今两个顽子皆已成才,夫人这么些年的辛苦也没白费。”
“李大人没与我开玩笑?”中年美妇脸上忽有一丝狡黠之意,这一瞬间她眼角的细纹仿佛消失了,一向苍白的脸上有了光芒。
李谦心中一阵恍惚,李大人这个称呼已经多少年没在她口中出现了,记得他们初见时她便是这般称呼。
那时她尚年幼,不过八、九岁年纪,他则刚踏进林府大门,正想去拜访林老大人。也正是她那一声李大人,李谦明悟了这一生该等的人是谁,为她多等了十年才成婚。
李谦还记得她当时说的是:久闻探花郎不但文章可安天下,亲手烹饪的鲈鱼更是天下一绝。
他心有愧意,谓然道:“以后咱们回南楼用餐,由我亲自下厨。”
中年美妇道:“过了这么些年,好像又回到从前了。”
“走!”李谦拉起中年美妇便往外行。
“还有两幅答卷不看了?”
“还看什么?寻欢胸中所学,思维之犀利已在我之上。”李谦回头凝视着中年美妇那张缺少血色的脸:“从今天开始只有清儿才是伴我晨昏,陪我共度余生之人,你从小就身体不好,我该好好照顾你了。”
中年美妇啐道:“一把年纪了,说话还这么肉麻。”
李谦道:“与你成婚至今,俗事缠身,从未静下心好好陪伴过你,就从此刻起,再不理会凡尘俗事,一心只陪夫人共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你心底那个念念不忘的状元梦呢?”中年美妇打趣道。
“以寻欢答卷展示的才学,若不能被点为榜首,已非学之罪,你们已经尽力啦。”李谦目中有一分淡淡的忧色,他是三任殿试读卷官,深谙其中门道。
许多时候,判断榜首的答案并不在答卷之内,而在答卷之外。那位坐在龙椅上的天下至尊,执天子之剑,落剑于四海五湖,答卷的方寸之地,困不住至尊之意。
中年美妇含笑点头,与李谦携手下书楼,眸子里有了一缕久已逝去的岁月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