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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坎坷下来,马车快跑冒烟了才看见官道,约摸一算,离甘州城应该还有不到十里的样子。
谢语风这心孝的孩子也不紧不慢的跟在百尺身后,若是被谢玄瞧见,不仅得遭一番责骂,立马还得被赶回家去。
这官道挺热闹的,有来来往往衣着华丽的商人,还有一些进城置办物品的贤妇人。萧尘早就听闻甘州地多甘草,土地良沃,今日亲眼见过,被这秀丽的景象悸动。官道边正是一排排还未枯黄的野草,远处一滩滩野水也是格外秀丽,远处一座座连绵群山,像是彩虹般让人惊叹。真正的“坐夕阳里,转绿回黄,七彩丝绦,山山曼妙”。
“紧赶慢赶的,总算能在黄昏时分进城了,这把老骨头差点招架不住。”谢玄意识到自己的疲惫,开始感叹自己老迈的身躯和精力。
“谢伯伯,我来试试啊!”萧尘从马车中爬了出来,正欲接过缰绳,被谢玄一把挡住。
“你哪里驶得了马车,这东西驾驭不好容易冲撞出去,你还是好好呆在里头,这尘土真是有点大,今早刚换的衣袍,现在不知道有多少灰尘了。”
在谢玄的心里,哪里会真正把萧尘当成大人看待,不过是个永远需要呵护的孩子,特别是这一路走来多少的艰辛不易。从出逃的那一刻起,他就似乎给自己下达了使命,从此以后对萧家不遗余力的护佑。
“这也不让,那也不让,谢伯伯,我十五岁了!”萧尘觉得好气又好笑。
明明是他们对自己过于约束,别人能做的事,他却不能做。爬个树,都骗他树上有毒蛇,那别人怎么就不被毒蛇咬?下个水,说水里有吸血虫,别人怎么不被吸血,难不成虫子光咬自己?
“十五岁能干嘛?那霍去病17岁才开始远征漠南,你这还缺个两岁呢。”
“那我爹是何时参军呢?”萧尘突然有点好奇起他爹建功立业的年纪。他印象的父亲,好像都被人传得神乎其神,什么二十天灭掉库丹奚,驭龙反杀契丹军队,大大小小几十战下来无一败绩。
“你爹?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是个少年,那时候也没有白袍军,”说起白袍军,谢玄刻意放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见一般,“他有以一当百的能力,一路升上去,也并不让人意外。后来战乱再起,诸蕃倾全族兵力,进逼于都,皇城差点沦陷。那时候老将旭今无力四处征战,便向先帝举荐,你爹才真正开始统领部队。”
“那,为何称做白袍军呢?”每每听到故事,萧尘瞬间都会被激起好奇心。
“这个就没什么太大来头了,你爹作战时都会身穿白袍,当地百姓众口相传为白袍战神,先帝便据此赐名。名气渐渐大了,很多军队都不敢与我们交手,后来坊间开始流传歌谣,叫什么千军万马避白袍。”谢玄脸上甚至有些骄傲,那些往日的荣光似乎一一浮现,从他表情中就能看出,那是何等自豪的军旅人生。
话刚说完,“甘州”二字映入眼帘,古朴城墙经历着多年的风霜严打,仍是巍峨耸立,百米高的墙上无一不镌刻着时间的痕迹。
马车缓缓跨过北城门,现在不是打战的时候,来往盘查也就没那么严格,他们一路摸索着找个合适的住处,直到看见一家外观还算清朴整洁的客栈才停歇。
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立马跑了出来,帮谢玄卸下沉重的车架,将马拉到后院喂食草料去了。
“客官,住天字号,地字号,还是通铺啊?”店家皮笑肉不笑,显然他已经习惯这样似的招呼客人了。
“地字号吧,我们两个人。”要是没有柳云淑给的牛皮袋,谢玄倒不是很在意睡通铺,毕竟装的也是一些价值不菲的物件。
“好叻,两位爷,这边请。”店小二将手引向地字号房,他们跟随着店小二的指引走了过去。
“需要备些酒菜吗?”
“不用了,小哥,劳烦帮我们备点热水。”这时候,谢玄这个小老头也只想洗漱一番,随意吃口干粮美美休息一下。
“好叻,待会儿我就放在门口。”
萧尘还想缠着谢玄讲故事,谢玄却没惯着他,连连摆手让他消停一下,而后便泡澡去了。无聊之际,大堂传来一个女孩的呵斥声,萧尘趁谢玄监管不到的功夫,偷摸溜出门去。
大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围观看热闹的人真是到哪都不缺。
只见正中央一个女孩手持马鞭洋洋得意,样子秀美但透着一股英气,长睫毛随着她的眼睛闪烁而跳动起来,一袭白衣更显她肌肤之雪白。只不过这乖张蛮横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愠恼。
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女孩的马鞭便狠狠地抽打在一个男子的身上,男子痛得直叫。
“你胆敢偷我的东西,叫你再尝尝我这马鞭的厉害!”女孩正想再抽一鞭,也许是见不得女孩这乖戾的性格,萧尘立马挡在男子身前,制止了她。
“他偷东西,自当有官府惩治,又何须你动用私刑,打死了人,你也得进官府不是?”萧尘实在是瞧不得女孩飞扬跋扈的样子,竟为小偷说起了话,不过利害关系也确实如此。
“你这么说,好像也对,不过本姑娘不再抽一鞭的话,气可消不了。”女孩双手环抱,朝萧尘嘟嘟嘴,挑衅了一下他。
“姑娘,致人死地不是解救之道,劝人为善才是,你不妨问问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行此下策?如果是天生恶人,你打死他千遍万遍都是理所应当。”
“笑话,我会问他?照你这么说,小偷只要搬出理由,就得放过他?那天下岂不乱套。”姑娘挑挑眉,不屑一顾地说道。
“这样吧,我替他挨你这一鞭,只需你能气消。”说话间萧尘扶起受伤的男子,挪过来一把凳子让他坐下,然后转过身正色面对着女孩。
“这是什么道理?替人受过显得你能耐吗?”女孩显然被萧尘的气焰吓到,开始有些许不敢下手的意思。
“你看后面。”萧尘指了指门口,女孩顺着方向看了过去,一个老妪领着三个孩子正在门口痛哭。
老妪的衣裳上满是补丁,衣衫褴褛,形如枯槁,那脱相的身子像是饿了很久的样子,老泪纵横更显得凄惨。而那三个孩童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睛巴巴地看着男人,鼻涕眼泪顺着消瘦的脸庞流下。
很显然这是男子的母亲和孩子。
“这......”女孩虽是凶狠,但看到这些,也有些悸动。
“我想,他是因为家人饿得没办法了才来偷取你的财物,所以这一鞭我甘愿替他受过,但求你放过他。”萧尘丝毫不畏怯马鞭打下去有多么沉痛。
“我不打了!就你是好人,别人都不是......”女孩仍是嘟嘟嘴唇,声音小了许多,降下姿态。
男子想跪地感谢萧尘,萧尘不愿接受。
“你应当谢她,而不是谢我,若不是她宽宏大量,我也得挨一下。”萧尘的话让女孩噗嗤笑了出来,众人见没有热闹看了,也相继散去。
“姑娘,能不能求你帮个忙。”
“怎么着,还想讨打是吧?”女孩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请姑娘施恩给他们赏点吃食......”萧尘的话还没说完,便又惹得她气呼呼。
不过这会儿萧尘顾不得别的,算着谢玄应该洗好澡了,马上飞奔着跑回房间。
“好人都让你做完了,哼,又没钱又要当好人!什么人啊!”这女孩气是真的气,东西也是真的递给了男子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