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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正福,忽明忽暗的灯火在他的眼前闪烁了多年,他相信只要心火不灭,幸福定会流向那彩香清幽出。曹铁柱调往了县里,曲曲折折的教书生涯让他的热情不减,婆娘赵水只认得钱,钞票在她的手指尖放马南山,一叠叠,一摞摞,依旧平息不了她的嚣张气焰。
赵水难得去一次王春的家里,男人般的嗓门,喊叫声惊吓了正在午睡的大黄狗,
“正福,正福,俺叫你,你就说话,不知道的人以为俺喊叫神仙哩”
“唉,婶婶,你都基本没有来过俺家,俺都不知道你是啥声音,俺娘去深圳的时候给俺说过,让俺不要随便说话,”
“你那个伯伯一年四季都挣不来几个钱,这下倒好,你娘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俺们的生活都是问题,还要管你个小兔狗娃,你想能吃得消不。”赵水显然不想再管正福了,她的眼睛里只有她自己,这颗种子呀,只想着发一次芽,结一次果,麦田里葬着的是她遗憾的麦穗。
“婶婶,俺给俺娘回来了说,会把钱给你的,”赵水话里有话,当年曹铁汗的家境一直不好,全靠铁柱一手扶持着,王春生正福和正安的时候,铁柱拿了五千块钱,兄弟两个没有立下字据,铁柱愿意帮助弟弟,时间久了再就没有说五千块钱这茬事情了。
铁柱结婚晚,本想着能找一个善解人意的媳妇,可老天的杠杆不平衡了,下凡了一个能说会道的赵水,她是来讨债的,几个小钱也精打细算。
“哎呦,别这么说,婶婶也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你娘呀,现在可是咱们村的功臣呀,还能看上婶婶这点钱呀,那金子拍打在脸上,臊得慌呀,你可是一个聪明娃,俺可告诉你,俺嫁到你伯伯家,一天好日子也没有过,你伯伯去了县里教书,几个月也不回来一次,全靠俺一个人在家里,俺也难呀”说着,赵水的酸泪又流了下来,摸了摸兜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弥盖住她丑陋的面容,
“婶婶,你用这个擦,”正福递给了一个毛巾,
“还是俺娃懂事。行了,婶婶这就走呀,你回来了给你娘说说,俺娃看书吧,”
大黄狗活剥了正福的皮,机灵的很,它的尾巴翘得老高老高,时不时的在原地打转,看见赵水出了房门,就一直想挣脱狗绳。赵水看见黄狗不安生,
“呸,呸,呸,连狗都瞧不起落难的人,谁家狗就是谁家的心,没心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啥用啊,”
黄狗听见赵水的谩骂,眼睛里的袭击伤害达到最高点,向前一仆就咬住了赵水的胳膊肘,
“啊啊啊啊啊,狗东西,你松开,松开,”
这只狗是五月的天,六月的麦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也许是赵水的血太过酸楚和骚气,随着正福的一声令下,黄狗就停了下来,
“七喜,七喜,快过来,干嘛要去咬自己人呢。”
“死狗,俺上辈子是造什么孽了,连不死的玩意都敢咬我,”
赵水又在地上吐了几口,指着大黄狗七喜。
她走门去,胳膊的血直流,咬紧牙就往村头石刚的诊所跑去,一路上,还不停的骂着那条大黄狗。她是好面子的,进诊所的时候特意把黄金项链戴在脖子上,金镯子戴在手上。赵水在沉静中死磕,和日子比谁命长,日子一天天过着,生锈的钥匙,鞭打厚厚的木门,不时还发出几声沉闷的低吼。
“师傅,赶紧看看,俺还没有活够呢,”
“这几年,狗也听人使唤,这狗牙口倒挺好的,就是老了,牙印太深沉了,”
“你说啥话,俺都走呀,还怪俺不成,疯人养疯狗”赵水依旧死磕着桌面,
“唉,可要打狂犬疫苗里,那东西俺这里还没有,怕要到县里才有呢,”
赵水的眼睛翘了起来,
“俺这个药不打能行不,俺那个死货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里”,天和云在空中缠绵,天用无尽的胸怀,包容赵水的肆意妄为。
第二天赵水去了一趟碧水县城,县医院里的狂犬疫苗太贵,没有入得住她的法眼,站在人群中央,
“不打了,俺不打了,还能死不行,”
英航大商场里棉布和布衫是碧水县城里出了名的,赵水的心开始痒痒了,随着商场喇叭的叫喊声就要去装饰一下自己。一层的金银珠宝,二层的高跟皮鞋,三层的胭脂粉黛。她的眼睛里像是得到了什么宝物似的,看不出来是有什么疼痛,她摇摆着,一人,一伞,一语,就这样朝家走去了。
寻一抹淡影萧瑟,听一曲石桥回歌,一瞬间泪散石河。铁柱月底回家的时候,赵水早已僵死在石炕上,他静悄悄的坐在赵水旁边,刹那间失魂落魄,时间陡然停留在那一刻,
“婆娘呀,婆娘,”铁柱的双手端起赵水,行走在羊肠小道,烛火半盏,他抹去赵水嘴角的白沫,越走越远,消失在乱虫飞渡中。
铁柱是个教书匠,自然不信那些鬼神邪说,他宴请了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和有头有面的男男女女,下葬的那天,铁柱朝赵水的坟墓堆里撒了几兜的纸钱,绵绵的腔声告诉赵水,
“花吧,爱钱就花吧,这下该够你花了吧”众人搀扶着铁柱,他那灵魂永远定格在堆满杂草的山峦上。
王春回来后,去了趟哥哥家,她是带着罪恶去的。
“哥哥,这是俺的一万块钱,你拿上,俺嫂嫂的病,唉。都怪俺,俺没有看好那死狗,你放心以后还有俺呢。铁汗也不见人,俺现在也没有办法。”
“不了,不了,要那么多钱有啥用哩,你嫂嫂一辈子爱钱,钱就是他的命,最后还是钱要了他的命。”
王春拍了拍铁柱的胳膊,屋里的底色变得暗淡,铁柱抚了抚眼镜,摸了摸鼻梁,呆坐在一方木凳上。
铁柱偶然回首,悉数细水流年,他和赵水已经走过了二十五年,脑海浮现,尽是荒原,冰天雪地为伴,苍茫群山间。
一缕阳光冲破屏障,此去经年,应是寒夜独酌。铁柱最看不惯坐在村头那棵老槐树下等死的那些人,他安顿好了自己的婆娘,收拾好行李,关好大门。从此他就要在县里头生活了,他的话自小就少,走在胡同口,脚步放快了许多。但是谁能经得住村里那些爱嚼舌根的婆娘的集体拥趸呢,他们席地而坐,佝偻着脊背,凑在一起,嘴上滴答着鲜黄瓜,这就是他们的春夏秋冬呀。
“唉,婆娘走了,一辈子连个娃娃都没有,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娃呀,听说在城里能挣不少钱里,俺们都不知道”
“你可不知道吧,那婆娘不是个好人,过年前还跟我为了地里的事吵了一架呢,现在也走了,也不知道铁柱能撑得住不,”
‘你看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里,那是铁柱的婆娘,和你有啥关系里,”
他们的影子发疯的盘旋在石桥河村上空,激动的诉说着世上的沉默和无奈,冰冷的嘴被冰冷的琐事制服着。铁柱一直走着,没有回头。走在村口,他向上瞅了一眼那颗庇护村里的老槐树,
“也该走了,没啥可念想的了,”铁柱的脸变得蜡黄蜡黄,举案齐眉间诉说衷肠。
之后的许多年,人们几乎再也没有见到过铁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可到来了08这一年,似乎一切都来得这么巧,来得这么奇妙。县医院里的中医诊室透着一丝丝的紧张。外科,内科,骨科,中医科和麻醉科的医生在里面都已经经历了长达四个小时的会诊了。眼前这个消瘦的女人浑身插满了管子,湿润的头发包裹着药水的味道。床头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一直打着哈气,正安是这个女人的主治医师,他眉毛里的火气烧遍了全身,一直盯着输液管和生命体征检测仪。
王春刚刚给正安带来了熬好鸡汤,
“娘给你说,俺娃可不要累着,自己要闲了歇一歇哩,娘给俺娃带来的鸡汤可记得要喝了,你打小身体就弱,可不敢打马虎。”
“娘,你厂里还有事情里,你赶紧回,俺一会还有个手术要做里,等俺做好了,就喝汤。你可把俺哥要照顾好里,等俺周末放假了,俺可回去看你和俺哥。”
‘俺娃赶紧去,赶紧去,记得就好’正安焦虑的还是这个女人,她的肚子里面是8个月大的孩子,一周前被摩托车撞了一下,磕在了路边道岩上,头里的血块已经压迫了神经,还在昏迷状态,一条腿也没有了知觉。正安看见这个女人的腿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眼睛里的善良不停的打转,
“唉尽力吧,尽力吧,”
所有的检查都完了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正安让护士喊叫着女人的家属,
“来,签个字吧,现在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就是颅内血块压住了神经,我们想办法让病人能醒,可以后的生活我们不敢保证,是个植物人的可能会非常大,”正安的心一直都是豆腐做的,他的眼睛在桌子上徘徊了好久,没有勇气去看这位妇女的丈夫。
他扫空心房,摘下了口罩。
“正安,啊,正安”
“伯伯,伯伯,啊,这个女的是你的,”正安的心的确是空的,突如其来的惊喜和惊讶,让正安情不自禁的盯着铁柱。
‘唉,伯伯求你了,伯伯这辈子无依无靠,摊上这么个事情,你是医生,就算伯伯欠你点什么,你给她一条命吧,肚子里的娃娃,伯伯就不强求了,可大人就这么一条命呀。’铁柱眼看就要跪倒在地上,正安急速的扶起他,
“伯伯,俺会尽力的,”
两人的眼睛射出了闪电,话虽少,可心里都清楚,终究是希望召唤着铁柱站在指南针的方向,遥望着已经被篡改的记忆。
手术室外的灯亮着,铁柱一直走来走去,手里的纸烟熏染了他的双手,也印刻了他的不安和急促。
整整八个小时的等待,看着裹着棉被的那个女人睡了,他才安静了下来,
“走,伯伯和你出去说,”
“伯伯,俺刚才把她颅内的血块去了,剩下的就要看她的体质和意志品质了,”
“伯伯明白,伯伯没事,俺呀,也算是一辈子难呀,俺爸就生了你爹和俺两个,你爹娶了你娘,你娘是个能干的人,也是个好人。你也知道,伯伯娶了你婶婶,一辈子爱钱,死了也爱钱,钱把她给埋葬了。埋了她,俺走了,俺想着要忘记石桥河村,可日日做梦的时候还能想起来。县里教书的时候就认识了她,和俺是同事,俺就一直和她过着,想给自己留下个念想和寄托,谁知道这么遭罪,可就出了车祸里,按你说的,可能是个植物人,后面的日子也难呀。”铁柱的眼里流下了几滴泪水,他爱哭,可不到万不得已时他是不会留下生活的泪滴的。
“伯伯,俺就说有好几年没有见到你了,原来你也不容易,俺娘说让俺在城里的时候找找你,俺也没有时间,可现在看到你,俺心里也难受。伯伯,你的头发也白了,有时间回家看看吧,俺娘也记挂着你呢,正福是那样,俺娘也没有放弃,会如愿的,会如愿的。”
“小正安也长大了,伯伯没有白疼你呀,你现在是县里的名医了,伯伯以后都要靠俺娃里,伯伯求你个事,你尽力把你新婶婶给治好,伯伯就谢天谢天了,后半辈子也算有个寄托了,”繁星点点,守护着铁柱,命运注定不会让他孤单,一个孩子的到来经历了漫长的挣扎和等待。
“伯伯,这个孩子真像你,更像、、、”正安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去接受他新的婶婶,欲言又止,可是他似乎看到了伯伯的另一面,从未见过的另一面。
那个女人和铁柱回家的那天,正安脱掉了白衣大褂,目送铁柱消失在医院旁边的胡同口,山河万载终归于寂,可到夜里,那灯火通明一如往昔,然正安的心里水波清漾,迟迟未敢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