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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城。
易乔选择以此地落脚,距离楚剑山庄比较近,便利的交通又适合各路人马汇集于此。
他们一路已经“筹措”到了不少钱财,于是他们在夔城南边买了近十几亩地,易乔亲手规划了一个很大的庄园,名为:钜园。
楚天舒一向尊崇墨家任侠思想,如今为了对抗伶仃索命,易乔也希望仿效墨家的“钜子”,通过严密的组织带领众人舍身行道。
但同时他也知道,光靠自己的力量振臂一呼,是很难聚集到各路英豪的。
于是他借鉴前朝曹孟德唯才是举的做法,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
易乔开始积极笼络各方人手:重义者,聚之以义;贪财者,聚之以财;有所惧,挟之其所惧;有所欲,予之其所欲。
袁书和莫如海向来结识的都是正义之士,如今不管是牛鬼蛇神都要去笼络,他们是千百个不愿意:
“乔儿,俗话说:为什么而来,便会为什么而去。那些贪财之人,必不能忠心为我们办事。还有那些不义之人,想当初好些还被我们教训过,如今叫我们去笼络这种人,老夫可真拉不下这个脸。”
莫如海也在旁边点头附和。
要令首们改变行事作风,心中难免有抵触,楚天舒生前也最爱惜自己的名声,易乔知道此举恐怕难以说服几位前辈。
于是他道:“也罢,各位令首只须留在钜园打点一切,可把靠得住的弟子召集回来,强加训练,我们与乌谢尔日后必有一战。”
一切安排停当,袁书和莫如海在夔城盯着钜园的修建,易乔独自回了楚剑山庄。
时隔多日,楚剑山庄的门前更加寥落了。
山庄周围的大树愈发郁郁葱葱,杂草高得把牌楼遮去了一大截。
距离楚天舒中毒身亡已经过去三年了,“楚剑山庄”四个大字上的金漆在经历过这许多的风吹日晒之后,已经剥落得七七八八,往日山庄的辉煌热闹景象不复存在。
易乔经过西朔的一番历练,愈发成熟了。
要阻止伶仃索命必然会有误解,有牺牲,有不得已而为之,今后的路会异常的艰难。
阿荣收到信鸽得知易乔和三位令首平安归来,想到自己当时失约差点酿成大祸,愧疚不已,早早给易乔收拾好了房间。
刘希音给易乔说了近半年多来的事情:乌谢尔在后山牢中并无异样,每日吃饭睡觉,丝毫没有想出去的动静,所以他索性也懒得防守了。
按说乌谢尔的同党早就熟悉了三叠门的机关,想偷偷把乌谢尔带走并非难事。既然没有逃,那守与不守,区别也不大。
易乔琢磨着要再去见一次乌谢尔,他以为西朔之行以后,这次见面心里会更有底了。
易乔又戴上了他的斗笠,乌谢尔既然什么都知道了,索性也不假扮父亲了——毕竟自己现在的身形与父亲相去较远,也扮不像了。
但是和乌谢尔打交道,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尽量隐藏自己的神情,有利于少露出破绽。
“你来了。”乌谢尔还是一样的语气。“我是该叫你楚沐旸呢还是易乔呢?”
“拜你所赐,楚沐旸已死!”
“这次出去又有什么新的收获?”
“我去找了当年鄯落族居住的孜提阿瓦草原,还见到了尼加提。”易乔边说边看乌谢尔的反应。
乌谢尔显然早就料到,以易乔的能力,如果连鄯落族都查不出来,就不配做他的对手。
“我义父……他还好吗?”
易乔从怀中掏出“龙鳞”,交给乌谢尔,道:“这把匕首他让我转交,他的项上人头随时等候你来取,只求你别祸乱中原。”
“当年他受了天大的冤屈,我不明白为何他能咽得下这口恶气。他和我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偏要让所有人跟着我一起下地狱。”
的确,尼加提的在遭受如此劫难之后,还选择行医向善,易乔心中是敬佩万分。
“我本是草原上最幸福的人,有慈祥的父母,和睦的兄妹,美丽的妻子,还有一群可爱的孩子。是谁夺走了我这一切?我每天闭上眼睛,就能到草原上满是族人们被烧焦的尸体。父仇不共戴天,虽百世不忘!”
乌谢尔双眼通红,眼珠子似乎就要迸裂出来,愤怒的他全身颤抖,恨不得生啖了仇人的血肉。
易乔道:“乌谢尔,我很同情你的遭遇。我在孜提阿瓦草原时,我能体会你的委屈、愤怒和想复仇的心情。可是你也杀了我的父亲,我也是无辜之人,我是不是也应该向你复仇?”
灭鄯落族的罪魁祸首是当今贞吉皇帝齐昱,但易乔知道一旦乌谢尔去找齐昱复仇,要么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要么举国缟素,天下大乱。
对于乌谢尔,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虽说他是亲手杀害自己父亲的仇人,但是他何尝不是无辜的受害者?
“中原百姓和你的族人一样,都是无辜的。若你的伶仃索命伤害到这些人,不就有千千万万个和你一样的可怜人?”易乔试图继续说服乌谢尔。
“你说服不了我的,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乌谢尔渐渐平复了心情,他语气变得冷静,深邃的眼神里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让人很难拒绝。
易乔皱了皱眉,他想不出他们之间能做什么交易。
“你想了解伶仃索命,我想了解你,我们各取所需。你很有观察力,但你敢不敢用你敏锐的观察力,来分析你自己?你问我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我们都如实回答,但只能答是与不是,如何?”
易乔倒没想到乌谢尔会提出这样的交易。
不过如果能就此了解伶仃索命,那自己有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
只是,事情会这么简单吗?
“好,客随主便,你先来!”易乔不想先露底牌。
乌谢尔的第一个问题:“听说你擅长易容,是不是因为一直在暗自揣摩身边的每一个人,想成为他们,因为你从心里厌恶自己这个病秧子?”
易乔心里震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扪心自问,他的确是厌恶那个一直躺在床上病恹恹动弹不得的样子。哪怕自己读再多的书,有再好的脑子,他始终最渴望成为的还是一个正常人,一个可以和其他同龄人一样生活的普通人。
易乔只好答是。
乌谢尔满意了,做了个手势,表示该易乔了。
“伶仃索命是不是一个要残杀中原百姓的计划?”易乔屏住呼吸,这三年的辛苦奔波寻求的答案,他希望乌谢尔言而有信,能坦诚相告。
“不全是。”
轮到乌谢尔:“如果你明知道最后的下场会众叛亲离,尸骨无存,你还是不是要继续阻止我实施计划吗?”
“是。”
“伶仃索命的最终目的是不是要杀死贞吉皇帝?”话音刚落,易乔就后悔了,这个答案似乎是肯定的,既然乌谢尔刚才说不全是针对中原百姓,那肯定也就包括了罪魁祸首——当今皇帝了。他觉得浪费了一个机会。
“不是。”
易乔对于这个答案颇觉得意外。虽然他对谁做皇帝并不关心,但没想到乌谢尔布了这么大的局,最后居然放过了他的仇人而选择残杀百姓。他刚想追问为什么,又想起他们的游戏规则,只好作罢。
“又该我问了,”乌谢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种占尽了上风的胜利者姿态,“你心中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女子?”
易乔脑海里飘过塔吉古丽的笑脸,双颊微微一红,小声道:“是。”还好戴着斗笠,乌谢尔并未看见他的神情。
乌谢尔满意了,易乔毕竟是有弱点的,他的身世早已叫塔穆打探清楚: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无婚约在身。少年儿郎,最堪不破的不外乎是这点儿女情长。
易乔看见乌谢尔的神情,马上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乌谢尔的圈套,暗悔自己大意了。
“你是不是找了大批的工匠和苦力去实施伶仃索命计划?”
“是。”
乌谢尔还想再问,易乔却不敢再继续下去了。
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西朔人,虽未用刀剑,却似乎能将他一刀刀地剖开来看,易乔假装平静地道:
“交易到此结束,我想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说罢,便想转身离去。
乌谢尔却哈哈大笑:“你有没有告诉你心爱的姑娘,你曾经卧床十几年动弹不得,污秽全在床上,你说她知道了会不会嫌弃你?”
乌谢尔曾叫塔穆找到了当初楚剑山庄遣散的仆人,把易乔的往事打探得一清二楚。
他料想易乔现在已经是个翩翩公子,对于自己的过往肯定会耿耿于怀,所以想攻心为上。
易乔果然被戳中了心事,虽然如今他已行动自如,但是十几年的卧病在床简直像个噩梦一样,要不是仆人们勤给他换洗翻身,加上莫如海的推拿,恐怕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但是当他转念想起了齐眺,一个堂堂的贺国三皇子,为求生存尚且可以在荒漠中喝自己的尿,自己这些尴尬事,又算得了什么。
“其实你不必攻击我,楚沐旸已死,他的过往种种也已埋入坟墓。”易乔悠悠地道:“你激怒我是想我杀了你么?”
“不,在没有解出伶仃索命的答案之前,你是不会杀我的。就算我死了,伶仃索命也会如常进行。但留着我,说不定你还可以知道更多线索。”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线索?”
“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但是我这么费尽心思策划的一个复仇计划无人知晓,岂不是锦衣夜行?有你这样的对手陪着我共同见证,也好给后人留下一段佳话!”
“你不会得逞的,我一定可以破解你的伶仃索命。”易乔觉得乌谢尔的心理已经扭曲,复仇让他失去了良知,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乌谢尔已经知道了他想要的答案,他颇有深意地看着易乔的背影,念了一首诗:
“醉卧习坎楼,一曲离人愁。风疾雷隐隐,乾坤空悠悠。”
易乔自然也听见了这四句诗。他相信乌谢尔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念诗,他知道乌谢尔是故意念给自己听的。
这首诗到底有何含义呢?和伶仃索命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