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汀推开两扇装饰华丽的门，走进大理石砖块和红色绸布地毯的办公室。在一百平米的房间内，有许许多多的摆件，都是些战功奖章证书，还有一些巴尔收藏的物件，例如古老的燧发枪。
　　大多数东西都摆在了巴尔办公桌旁边的展示柜里，只有一小部分东西放在桌子上。其中就有巴尔的烟灰缸，还有他和安东、风小可、冬新四人的合影。
　　在落地窗的旁边有一张会客桌，还有几张皮沙发用来不正式接待，空调也是常开着。
　　就在维尔汀拿起相框的时候，巴尔就独自走了进来，他现在已经是四司长了。他披着厚重的披风，身上的制服也干净整洁，胸前挂着秩序厅的徽章。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巴尔也开始留起大胡子了。
　　“哟，维尔汀长官，你的助理把我的副官拉去交接了，我就想你肯定在我办公室等我了。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四个月前还是一年前啊？反正是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维尔汀没什么反应，他把手头的相框放回了桌上，平静地说：“说正事吧。”
　　巴尔还是笑嘻嘻的样子，说：“您吃饭了吗？人不吃饭可不行。”
　　“你告诉我有紧急的事情，现在却这样不紧不慢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说着话，维尔汀就从桌子旁走到了巴尔面前，四目相对，质问着巴尔：“告诉我，巴尔，发生了什么？”
　　巴尔也收起了笑容，肩膀向两边扩，厚重的披风就垂落地面，但他看起来并不在意。
　　“你的披风还真是漂亮，你是为了不破坏美感，才不把披风固定在衣服上的吧，毕竟你现在已经不需要去前线打仗了。”维尔汀讽刺道。
　　“唉……”巴尔坐回自己的大椅子，叹了口气。
　　“很久没有战斗了，我一直在墙外面驻守，时不时还要去帮一下亚人建造新家园。人总得找些精神寄托嘛，穿得体面点就是我的寄托。就连这么简单的梦想你也不允许吗？维尔汀长官？”
　　维尔汀的神情泰然自若，他只是对巴尔的言语产生了警戒。然后巴尔又从椅子上起身，狂野地笑着说：“哈哈！我们还是先叙叙旧吧！”
　　随后他走到房间另一端的一个冰柜。
　　“来两杯吗？”
　　“不用。”
　　“真不会享受。”
　　巴尔还是拿过来了两个透明玻璃杯，里面都装有圆形冰块。他的那杯不知道是什么，维尔汀的那杯是汽水。
　　维尔汀盯着巴尔说：“现在可以说了吗？”
　　“当然啦！”
　　随后巴尔就一下子猛地坐到皮质沙发上，杯子里的液体都晃出来了一点。
　　“维尔汀长官，你还记得冬新吗？”
　　“我怎会忘记……”
　　“那你知道今天是她的忌日吗？”
　　维尔汀愣住，微张着嘴，然后缓缓闭上，说：“你想说什么？”
　　巴尔把杯子稳稳地放到了桌子上，敛起笑容然后说：“她这辈子都在战斗，当训练军时战斗，当出野者时也在战斗，她后面又为了人类而战斗……她明明可以锦衣玉食的，但她却没享过福，就这么死在了五年前的今天……她没能看见这世界在重建之后的美丽，真可惜。”
　　维尔汀也少见地合上嘴咽了咽唾液，随后才说：“冬新的死亡是有价值的，她为了全人类而死，她将会被人们所铭记。”
　　巴尔低下眼睛，惆怅地说：“我知道我知道……这正是我们的事业。”
　　“但是，说不定古代人类就是想让我们这样幸福快乐地活着呢？而不是费尽全力对抗下一次冲击。一直对抗一直对抗，那么每一代都会在痛苦当中活着。”
　　“虽然痛苦，但是人类能够延续下去。”
　　“所以延续就是最重要的吗？”巴尔问。
　　“当然！”维尔汀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对！原因正在此处！”巴尔的声音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
　　“你一直催促着人们前进，而人们现在已经不缺吃不缺穿，甚至重新布满地球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可是你一直不停地不停地提第五次冲击，我们甚至不知道那个类人说的是不是真话！！！”
　　维尔汀虽然早就有所警惕，但这番话从巴尔的口中说出，还是着实让他震惊了一番。
　　“巴尔……你背叛人类了吗？”
　　“维尔汀大人，您又自以为是地代表人类了。别人不想完成你的梦想，你就去指责他？！”
　　“这不仅仅是我的梦想，是我们全人类的梦想。”
　　巴尔的声音越发激动，他站起身来，声嘶力竭地对维尔汀说：“维尔汀大人，一百五十年，第五次冲击，而我们现在只是恢复了人类的初期科技。我们挖掘得越多，便越绝望。不要说创造厅的那些研究员、那些定地者，仅仅是由我们秩序厅挖掘的古代科技，都已经足以让我们绝望了。”
　　“……一百五十年，我们绝不可能挺过第五次冲击！绝不可能！”巴尔愤怒地说道。
　　谁也没办法预测人类在这一百五十年内的科技进度，也许能复制古代人类延续的方法，虽然现在第二人类还不知道这个方法是什么。维尔汀仍抱有巨大的希望，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坚定。
　　“所以你想再次启动人类抹除计划吗？！”维尔汀问。
　　巴尔又瘫坐在沙发上，垂着头，缓慢地说：“不，我想就这样好，不要再宣传什么第五次冲击了，不要再向人们提及外星文明了，就让人们在短暂地幸福中灭亡吧。”
　　“你成为了安固派？”
　　巴尔绝望地摇着头，苦笑着说：“你根本没有在听我说话，对吗……安东？”
　　“让所有人在痛苦中接受毁灭，或者让所有人在幸福中接受毁灭，答案应该很清楚吧。你非要拉着所有人，去实现你高尚的梦想。”
　　“我们不会死的！我相信我们能活下去的！我们一起！”
　　维尔汀伸出了手，想要拉住巴尔，而巴尔没有接受，他打掉了维尔汀伸出的手。
　　“这次你的说辞不会有用了。”
　　维尔汀收回了手，他明白了巴尔的决心。
　　“维尔汀大人，”巴尔再次叫回了那个名字，“你要拉着所有人在痛苦中等待毁灭，我绝不会同意，人类都会获得幸福的。”
　　“那是虚假的幸福。”
　　“就因为短暂，所以它就是虚假的吗？”巴尔反问道。
　　维尔汀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了，他一时间想不到反驳的点。
　　“巴尔，八爷看见我们这样，会很伤心的。”
　　“八爷已经死了，他不会看见我们这样了……安东，你根本什么都不关心，是不是？”
　　维尔汀无言以对，他故意不去接触过往的人们，以免未知的力量将他们伤害。这力量也许是那个声音，也许是类人，也许是维尔汀自己，他不知道。
　　“在我们最初的时候，我觉得你很理智冷静，但现在你连我们也不再关心了。冬新、风小可、我巴尔，你将我们抛弃了。现在的你，十分冰冷，如同机器……我无法再跟随你了。”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