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如此。一直以来都有的仅仅是传说而已。真能证明妖怪的时间，就是近一年。这一点上，我们山里很有发言权。”
　　李逸亮不太想继续妖怪的话题，怕引起张小八的警觉，便岔开话题道，“你还是说说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吧？总得有个计划。”
　　张小八蹲坐在地，下巴放在膝盖上，缓缓分析道，“从我们接手，重要的现场就被破坏得差不多了。院子里死的家丁和女仆都是灭口，看不出什么东西，真正能查出来的重要线索在后院。”
　　他挠挠头，“但是……吕和山吕知州，第一件事就把重要现场破坏了。”
　　李逸亮一听牵扯到知州，把身体撑起来一点，似乎来了精神，“你说吕和山有没有嫌疑？”
　　“不能排除，不过可能性不大。”张小八自顾自继续道。
　　“从现有的卷宗来看，有太多的目击者看到一只虎妖从院墙翻出逃走。目击者看到虎妖之后报官，因为涉及到妖怪，又是赵府出事，所以有大批衙役同时进入了赵府搜寻。”
　　“虽不能排除有内应，在衙役们进去的时候，趁混乱把凶手带出来。”
　　“但可以排除凶手是吕和山，他目标太大了，我随便找几个人问一下，就能问出破绽。而且他只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不可能是直接犯案者，只有可能是知情者或参与者。”
　　李逸亮听到这里，有些气馁，“如果是知州要包庇这个疑犯，你去哪找出来？”
　　“其实我不用找出来，我只要有足够的线索，确定不是妖怪作案，自然就不会被当成替罪羊。这个案子的重点不是破案，而是搞成疑案。”
　　“只要是疑案，刑部就会插手。毕竟赵无昌可不是什么平头百姓，他还有个在宫里的小姨子。”
　　“我想卫千户担心的，是有人趁着四处妖怪作乱的关键时刻，浑水摸鱼，把这案子给结了。所以才要连夜翻看卷宗，先做个预判，明天一早就去现场找找有价值的线索。”
　　“那你看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吗？”李逸亮问道。
　　“时间太短，现在的卷宗记录集中在两个方面。”张小八眉头紧缩，回忆起卷宗里的内容，“第一个是目击者的询问报告，基本都是一致表达的疑似虎妖犯案，翻墙逃窜之后迅速消失不见。第二个是现场的验尸报告，也有很多共通之处，比如身上死者身上巨大的爪印，力道强劲，伤及肺腑导致一击毙命。”
　　李逸亮皱眉问，“我感觉很符合妖怪犯案的情况，没有疑点啊！”
　　“疑点太多了！”张小八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继续道，“首先，看到虎妖的目击者太多了。”
　　“目击者多还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不论目击者在哪个位置，他们都很明确的告诉衙役，是虎妖。那就说明在任何角度，任何距离，这只虎妖都有很明显的特征。你觉得有可能吗？”
　　李逸亮眼睛一亮，“就算是正的虎妖，它正面肚皮也是白的吧？隔远一点看不清楚脸，别人怎么能确定这是虎妖？”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这只虎妖，它全身都布满了斑斓虎纹，非常明显。由此又引出另外一个疑点，这么明显的虎妖，是怎么能做到大白天翻墙而出就消失不见的？”
　　“我今天特意查看了赵府的地形，四面临路，每条路白天都有人，而且每条路都有人看到虎妖翻墙而出。却没有一个目击者说看到了虎妖落地。”
　　“这只虎妖就像消失不见了一样。”
　　李逸亮被张小八的分析所折服，迫不及待还想知道其它疑点，“还有其它的疑点呢？”
　　“其次，验尸报告的问题。赵府灭门案发生的时间大约是在昨日戌时到今日午时，这个时间段不仅夜禁，还有巡城的驻军，有打更的更夫，白天更是有做生意的小贩和路人。但是，他们一声呼叫都没听到。”
　　“没听到呼叫很正常啊，凶手不就是奔着灭门去的？”李逸亮不解。
　　“验尸报告上，除了受伤的部位，所有人尸体的其它部位都很完整，也就是说，他们在受伤之时，都有发声的能力。”
　　“你想，不论凶手到底是几个人，他们有什么能力，能保证四散奔逃的家丁和女仆，不呼救，不开门，不翻墙，乖乖等死呢？”
　　“我知道了，他们是全部死亡之后伪造的现场？！”李逸亮恍然大悟。
　　“错了！”张小八回忆起现场的情况，“赵府的前院和大院内，我进去的时候现场很完整，路上有飞溅的血迹，有受害者死前挣扎的痕迹，足以证明他们确实是在现场被杀害的。”
　　“所以这个疑点的指向，就在于受害者丧失了部分行动能力和呼救的能力，说明他们很有可能中了毒，但是这个毒，又不是致命的毒。”
　　“这一点就很蹊跷，既然有能力下毒，为何不直接把赵府上下毒死算了，非要多此一举去大开杀戒？”
　　“根据我目前查看卷宗得出的疑点。明天等大家都到了，一部分人需要跟我一起去现场做个实验，另外一部分人需要去给尸体验毒。”
　　张小八想了想人员分配，“你们明天大概能来多少个人？”
　　“这我可不知道，他们愿意来就来啊！”李逸亮摆摆手，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你不是当家的？我还以为你坐第二把交椅或者第三把交椅！”
　　“我们是山寨，又不是土匪窝！”李逸亮笑道，“我们万妖山跟普通的山寨不太一样，都是大家一起决定。所以明天来多少人，也是他们自愿的。”
　　这是什么神奇的山寨，竟然还有民主制度？
　　张小八有些为难的道，“验尸，有人能去吗？”
　　“我去啊！这种小事！明天你把卫千户的令牌给我，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
　　张小八看着李逸亮兴致勃勃的样子，“尸体你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还知道银针试毒没用呢！就放心吧！我们寨子里有好手，我叮嘱了小鬼要把他们带来的。”李逸亮胸脯拍得啪啪响。
　　“好，那这件事就拜托你带人去办了。”
　　“做实验呢？你要做什么实验？”
　　“重现虎妖翻墙的实验。”
　　“这怎么重现？”
　　“明天你就知道了，别这么猴急！”张小八不想解释太多，他还需要时间翻看卷宗，印证他的想法，“你是不是白天睡太多了，晚上睡不着？这么兴奋。”
　　“又不是没事儿干！”李逸亮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你忙你的吧，我要去一次勾栏。”
　　“去勾栏？不是有夜禁？”
　　“勾栏附近没人管。大家都是走夜路的鬼，抓谁都不对。”
　　“你不是来帮我查案的吗？第一天就去勾栏？”
　　李逸亮神色轻松，“做人不能那么庸俗，勾栏的消息多灵通啊！我去勾栏打探一下消息，顺便听听曲就好了，感受一下文化的熏陶。你们去吗？”
　　……新世界的大门正要打开。
　　张小八道，“丑拒。”
　　金雕脖子一扬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屁颠屁颠的跟在了李逸亮的身后。
　　他笑骂了一句，“你走吧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