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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盔里有树籽粥,篝火上有烤麻雀,烤马肉。
冰洞里一天比一天暖,热烘烘的,甚至让阿飞出了一身汗。
他的皮衣烤在火上,他用仅剩的那一小块马皮,擦拭着一个马鞍。他把它蹭得很亮——比冰壁上映出的火光还要亮。
鬼狐就坐在床上,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身下是阿飞用白杨木扎起来的床,比之前的枯叶已好了太多。
她用拼接的马皮缝着褥子,褥子里面蓄了厚厚的树叶,她时而抬头看他一眼,满脸都是甜蜜。
这个男人——变了!或许,这个才是真正的他。
“这里的梅花——开的真艳。”她的语气也变了,越来越像个小妻子。
其实现在并非梅花的花期,只是谷中的冰壁遮挡了不少严寒,却让这里的梅花过早的开了。
“但过不了多久,我恐怕就要砍了你的梅树了。西南角的那些木头实在太硬,根本砍不动。”他现在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他给做了一柄冰制的斧头。
鬼狐一笑,“那是铁桦,比寻常的钢铁还要硬上几倍,明天你可以用我的乌兹钢刀试试……”说到这,忽又恍然,“为什么急着砍那些树?我捡的柴,够用好久了。”
“因为明天这里还会多一张桌子和两个板凳。”
鬼狐的眼神一亮,这男人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懂乡间的生活。如果不是身在江湖,他一定是个合格的丈夫!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酒了。”阿飞并不是李寻欢那样的酒鬼,只是最近实在很开心。
鬼狐展颜一笑,“谁说我们没有酒?只是我把它藏起来了,要留到春节再喝,我记着那,今天是冬月初三。”她看着冰墙上刻下的刀痕。
“为什么还有酒?”
鬼狐刚想说,阿飞骑来的那匹马,其实是淫蛇的马。淫蛇是个酒鬼,马鞍上从来都会备有足够的酒。
但她不愿提,更不愿意在阿飞面前提起他。那是她不堪回首的过去,她真的想没有这些过去。
“你,你没有注意,你骑来的马上——其实是有一囊酒的。”
阿飞并没有多想什么,长途跋涉的旅人都会带酒。不仅可以解痛、取暖,很多时候,还有起死回生的妙用。
阿飞不懂鬼狐的目光,怎么就突然黯淡了下来,讨她欢心的道:“也许还需要一个梳妆台,女人不能没有梳妆台。”
他的印象里就是这样,无论是母亲,还是林仙儿,都是如此。
鬼狐觉得自己的心,再一次被这个男人击中。好在她背对着他,阿飞并看不到她的脸,“要梳妆台干嘛?这里又没镜子。”
阿飞突然凑了过来,“谁说没有,你看!”
鬼狐抬起头,那副纯银的马鞍,竟被他擦拭得极亮,里面映出了一个人——一个素面朝天的女人。
那女人真的很美,美得如同出水的芙蓉,赫然是自己十四岁之前的样子。
鬼狐被吓了一跳,一把将它推开。
阿飞这才注意到她肿得跟桃子似的双眼,“你——哭了?”
“不,我没有。烟火熏的!”鬼狐连忙避开阿飞的眼神,绕到了他身后去。
“是的!这里还缺一个炉灶,我得想想办法。”
鬼狐却破涕为笑,“你太认真了,我只是觉得自己刚才的样子有点丑。”
“哪有……”阿飞刚一出口,脸就变红了。
“不丑?”鬼狐却迫不及待地追问他。
阿飞点了点头,“我觉得比之前还美,之前的你……”
“怎么样?”
“好像戴着一副面具,不论喜怒哀乐,都藏在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下,而现在的你……”
阿飞的话停住了,因为鬼狐忽在身后抱住了他。她抽泣着,大滴大滴的泪珠砸在他背上,洇在他衣上,印在他心上。
甚至让他感受到了她心跳的复杂、冲动。
阿飞开始喘气,重重地喘气,大口大口地喘气,这让他的欲望,又一次冲上了头顶。
“别嫌弃我好么?”鬼狐的肩膀抽动地更加剧烈。
阿飞猛地回头抱紧了她,他的心脏开始狂跳,她也听到了她心脏的狂跳。
他的唇,已在她的心上尽情索取着,撩动着……
她的心彻底被他撩乱了,连带着发丝也被他撩乱了。好乱,好乱——
最后,屋内的光影也被撩乱了,那是——两个人的身影。
……
“我姓沈,沈浪的沈!”他看着被热情烤得融化的棚顶。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江湖中没人知道飞剑客的秘密。”她躺在他的臂弯里,脸色洋溢着幸福。
“因为我要有了儿子,他总该知道自己姓什么!”
“哪有那么快,傻子!”她狠狠地在他臂上咬了一口。
“你姓什么?”
“我乳名阿良,姓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从这一刻开始,我也姓沈,沈飞的沈!”
阿飞很自豪,仿佛这一刻,已成为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时刻。
“我一定要有个儿子!”
“为什么?”
“因为我要让他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男孩!”
“那如果是女孩呢?”
“那就让她当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孩!”
鬼狐的眸子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好,一言为定!”她冲他伸出了一颗小指。
“好,阿良!”两颗小指幸福地勾在了一起。
……
又一个清晨,再也没有鸟儿叨扰。
冰洞中不仅有双人床,桌椅,还有了一个梳妆台。
趁他没起,她在擦亮的马鞍前,偷偷地放下高盘的发髻,垂下了刘海和墨染的双鬓。
照了很久很久,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岁之前的样子,连笑容都变了。
这才是一个未婚女子该有的样子,也是她心中最纯洁,最满意的自己。
其实阿飞早就醒了,正一手托腮,卧在床上,偷偷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春节把酒取出来,它不仅是年酒,还是喜酒!”
……
神刀堂金色的匾额之下,白天勇正经过两个石狮子,满脸兴奋地踏上台阶。
一进门,他就迫不及耐的大喊:“大哥,查到那个女人了!”
白天羽正在喝茶,还没等他答腔,白天勇已抓起他桌上的茶壶,大口大口地灌。
白天羽责怪道:“你就不能稳重一点,就该给你娶房媳妇,好好地管管你!”
白天勇吐了吐舌,这才放下茶壶,四平八稳地坐在白天羽对面。
“我跟了她好多天,表面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奇怪,平时也无非是胭脂铺、首饰店、绸缎庄这种地方,但有一点却很可疑!”
“什么可疑?”白天羽一边给他倒茶一边问。
白天勇道:“镇上那种地方不少,可她去的那几家,都是平时大嫂最爱去的……”
白天羽倒茶的手顿了一下,就听他继续说下去。
“而且她每次去,都故意问东问西,都是跟我们神刀堂有关的东西!”
“你继续说!”
白天羽抓起茶杯,饮了一口,继续道:“还有一点是,她每个月都至少要去三次一个叫玉清宫的地方,都是趁你不在的时候!”
“玉清宫?”
“对!那玉清宫是一间坤修道观,都是女道士。坐落在西十八里的奶头山上,平时基本没什么香客。”
白天羽有点不懂,“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很奇怪啊!因为那奶头山之所以叫奶头山,是因为一山两丘,形似女人乳峰,四周空无人烟,没有一棵草木,是一座光秃秃的土山!”
白天羽眉头一皱,用手中的杯盖刮了刮茶叶沫子,“你是说——这个道观很适合做据点,因为它看似正大光明,却很容易避免别人的监视与追踪,而且极有利于他们观察四周情况。”
“正是这样!这不像是一个道观会选的地方。而且道观之外的另一座山头,是一位高丽公主墓!”
“高丽公主墓?”白天羽一愣,“怎么会葬在我们这?”
白天羽道:“这个说不清!但大概就是建在四年前,一个月之后,就有了那座玉清宫,而且——”
“而且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枕春楼也是四年前几乎同时开张的。还有一点,我调查中发现,无论是玉贞观,还是枕春楼,都与高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白天羽眉头深锁,默默地啜了口茶,“我还记得,枕春楼之前也是一间妓院,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也是消息来源最广的地方。鸭绿江沿岸,从长白山到铁岭卫,一直都有高丽奸细横行,而且此事极有可能与断刀有关,的确值得重视!”
“正是这样!”
白天羽放了杯子,“她每次去多久?”
“她会留宿,而且每次玉贞观都会闭门谢客!”
白天羽一笑,“这件事就有意思了,你平时多注意观察,有空我也会去看看!”
白天勇点头,“我知道的!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喝了一口茶,“我听一些来往过年的人说,离无名集不远的一个雪谷里,好像看到过炊烟。”
“炊烟?”
“是的,只是那附近每年都有很多积雪的暗洞,经常会摔死人,所以一般没人敢过去,我怀疑阿飞——”
白天羽蹭地站了起来,“极有可能!易大经那些酒囊饭袋,根本就没花心思!”
“要不要我一并查一查?”
白天羽摇了摇头,“你还是多留意一下玉贞观!这件事——我自己去查!”白天羽双目炯炯,他心里似乎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