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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每年的这天,我都会想起这个日子。因为当年我们三个曾经约定,每年的这天,都要在一起纪念一下。只是这个约定,就像年轻时许下的其他诺言一样,只是当时情绪的流露,是完全当不得真的。
这又是个古老的故事了,古老到1991年,三十一年前。
因为迟到,班主任老师让我们几个站在外边走廊上,还怒气冲冲的朝我腿肚子上踢了一脚。
最要命的是,还要我们叫家长。相信每个学生的噩梦,除了校园霸凌,就是叫家长了。很不幸的是,这两种我都不止一次体验过。
家长自然是不能通知的,那怎么办???经过艰难的思考,我突然想起,我有个舅舅,在兰考属于大哥级的人物。我妈曾经说过很多次的原话:出了兰考火车站,你随便找个拉脚的(人力出租车,相当于黄包车),只要告诉他,去“北关小红”家,你就尽管上车吧,给你拉到门口,并且不要钱。
要不我们去兰考,找我舅,跟着他闯社会。最不济找个武校,将来学得一身武艺,除个暴安个良啥的,那还不是轻而易举,毕竟我是大哥的外甥。跟红伟,新峰一说,这俩兄弟也是穷途末路了,直接双手赞成。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咋去?这个好解决,我们有自行车,我一辆小二六,红伟一辆大二八。
资金从哪来呢?当时我们都是十四五的小孩,穷得口袋里有几个洞,都一清二楚。要不怎么说知识就是力量呢?我当时是历史课代表,刚收的全班的历史卷子钱二十多块还带在身上。钱也解决了。
更令人感动的是,刚杰放学回来,听说我们要离家闯社会,从他的床缝里,摸出2块钱,硬塞给我们。
真的感动了……
我们两点多,从屯街出发,往兰考而去。路上遇见很多上学的同学,人家往南,我们往北,有种逆行者的感觉。
三人俩车,一路上轮流换着骑,倒也兴致勃勃。谈论最多的,就是我们走了,班上那些漂亮的女生,都留给国庆其发之流,颇有遗憾之意,心下很是怅惘……
导航是没有的,我小时候也去过兰考,只是那是坐火车,这是自行车,完全不一样。但是对于满怀热血的我们,这真的不是问题。有路牌等各种交通标识:蓝牌上边右上角兰考130km,那就往那个方向去。更精确的还有人导航仪,找路边的人问。
我们一路向东,居然天擦黑,就到开封东了。找了家饭店,要了三碗面条,就吃起来了。边吃边和老板聊。老板听说我们是郑州的,要去兰考,惊得下巴差点掉了。
后来一直感慨,多亏那时不喝酒,要是再整几个菜,估计我们资金链就断裂了。
吃过饭,天已经黑透了。老板看我们是几个小孩子,自然是千叮咛万嘱咐。嘱咐的是什么,我们自然是不往脑子里去。对于精力充沛的我们来说,夜走开封府是个不错的选择。
初中地理还是很有用的,每当看路牌有不懂的地方时,总在心里默念,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基本上八九不离十。地理老师诚不欺我。
夜越来越深,我们靠着路边小心翼翼的骑着车子,时不时有大货车呼啸而过。在某一个不知名的路口,有十几个年轻人在打架。行侠仗义自然不敢,除暴安良也忘了,我们屏着呼吸,悄悄的猛蹬自行车,跑出几里地看后边没人,才长出一口气。当时的开封,晚上也是乌漆麻黑,我觉得和我们老鸦陈差不多,就是大点。
当时也没听过什么开封小吃,即使听过又能咋样,我们一心只想着兰考,而忽略了路边的风景。其实关键是没钱。
不知道走了多久,居民楼渐渐稀疏,出开封城了。虽然从KF市区横穿而过,可是,对这个城市,还是没有什么概念。就像和一个人结婚许久,还是不了解一样。
夜越来越深,村庄也越来越稀少。不知道几点了。我们几个穷得连一块电子表都没有。终于是人困马乏。走到一个干涸的渠沟,我们仨把车推到河沟里。就那样斜躺在沟边,睡下了。
旁边草丛里有虫子在叫个不停,还有蚊子时不时过来打个牙祭,旁边路上偶尔驶过的汽车,才会打断它们。漂亮的女同学也失去了诱惑力。我们仨就这样躺在那里,昏昏沉沉的睡着。
后来看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竟然感觉,颇有相似之处。只不过我们没有灰狗大巴车,只有自行车。
虽然是六月的炎热天气,后半夜的河滩,还是能把人冻醒。
躺在河滩上,看着满天的星光,也不一定是很浪漫的事,尤其是和他们俩。
我们决定,继续往兰考方向走。天色越来越黑,因为是上弦月,月亮也早已落下。
路上遇见一个下车方便的货车司机,我们上前问路,“叔叔,兰考还有多远”。司机看突然从黑暗里出来的几个人,吓得一哆嗦,这荒郊野外的,几个阴森森的人突然冒了出来。我们再三解释,我们是想姥姥心切,才趁着放麦假,连夜来看姥姥。不知道司机大叔信不信,反正我们是信了。看着几个半大小子,司机半信半疑,边说:“前边五六里,就到兰考了”,边把剩下的半截给尿干净……
终于是撑不住了,走到一个路边旅社的门口,我们蹲在外边走廊的角落里,一直到天亮。
到兰考了!在一路风餐露宿(我们可是实打实的风餐露宿)之后,总算是到了。百感交集的心情可以参照唐僧师徒到达西天的感受。
我们兴奋地从南头骑到北头,又兴奋的从东边骑到西边。发现才用了很短的时间。咦,兰考这么小?!完全不是大城市该有的样子!和我们老鸦陈比,估计还是不如。
那两位老兄看起来有点失落,不过也没说啥,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
游荡在兰考大街上的时候,还真被我们看见一家武馆,某某少林武馆,我指着这家武馆说,“估计以后我们会来这家武馆练武。”他俩有气无力的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
一会新峰说,赶紧找到你舅家吧,快累死了!
其实为什么要在兰考县城瞎逛,不是我们超长待机,而是,找不到我舅家在哪。多少年前流着鼻涕,被妈妈拖着来过一次,也确实记不太清路。何况这还是我妈的表弟,是个表舅。
想起我妈说的话:凡有拉脚处,皆可至舅家。我攒着劲在大街上瞅,想找到一个拉脚的,好在他俩面前暗暗显示一下我红舅的实力。
也是奇怪,我们在兰考县城转了几圈,也没找到一个拉脚的。其实也好理解,大清早的,确实不太好找。
没办法,只能找走路的问。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门口,我上前一步,说:“大大,给你打听个人,小红你认识不认识?”
“哪个小红?男的还是女的?”
我红舅你都不知道?你还咋在兰考混?
心里这么想,嘴上不敢说。
“是男的,好像开的有修理铺”
“姓啥?”
“……好像是姓王,不太确定……?”
“不知道!”
如是者三,他俩彻底不走了。
红伟坐在路边嘟囔着:“你舅姓啥都不知道?还来找你舅呢!”
生平最气愤的,就是这种半路扯后腿的人。眼看就要达到胜利的彼岸,他却打退堂鼓,萌生退意。
新峰坐在那,两手抱着膝盖,看着地上的蚂蚁发呆……
天无绝人之路,兰考是我妈的娘家,岂能只有这一门亲戚?找我舅,我亲舅。印象里好像在兰考县城南,一个叫“烧姑”的村子。
为什么刚开始不找我亲舅,后来我想,可能是少年人的虚荣心理在作祟。
这次稳妥起见,我们先打听了一下。叱咤兰考的红舅找不到,兰考的“烧姑”倒是一问就出来了。
确实在城南。先咋走咋走,见一个小桥,再咋走咋走。兰考人民在焦书记的带领下,还是很热情的。
这都不重要,只要知道,烧姑在那里就行。
话不多说,我们一路飞驰,终于到烧姑了!有点儿熟悉的景物,看着又不太像,具体往哪走,还是不知道。
豫东平原上的村子,和别的地方没什么区别。
稀疏低矮的茅草土坯房中,偶尔露出几间红砖小平房。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红砖小平房已经慢慢开始流行。
最明显的特色就是,一个大而空旷的院子,几只鸡在院子里悠闲地散步挠食儿,一头猪在臭泥坑里惬意的躺着,间或甩起尾巴驱赶蚊虫,只要不过年,能吃饱,偶尔有母猪可以撩撩,这就是岁月静好了……院子最深处两间茅草屋,东边有个平房,这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人家。
这一路走来,深深的明白,行万里路,果然胜读十年书。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比如现在,我就知道,找人问路,先得有尊称。一个略显苍老,头上蒙着一个头巾的女人,正倚着门框,端着饭碗吃饭。
“请问大婶,其斌家在哪啊?”
“恁是谁?找他干啥嘞?”
我打听个人,你管我是谁?
“俺是郑州嘞,他是俺表哥……”
“郑州嘞?……哦,你是坡妞吧!”
女人扭头冲屋里大喊,“其斌,你老表来了!”
我去,这么巧!剧情不该这么发展啊!
哈哈哈,果不其然,我大老表呲着他的大金牙,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
“是坡妞,真是坡妞!……”
“……你咋来了,俺姑呢?”
“…我…”
“…你…”
老表拉着我们说了半天话。那个年代,兰考就是堪比XJ的遥远。有什么事,不急的话写信,急的话就拍电报。所以,几年不见,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们穿越一般,出现在烧姑,现在知道了,人家不叫烧姑,叫狮子崮。确实是很令人吃惊的事情。如果我有现在的科学知识,我非得说,我是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估计他们也会信。
可是我没有,也没敢说是逃学到这。支支吾吾不知道说啥好,只好把告诉司机师傅的话,又加工润色了一番,告诉表哥表嫂,是想我舅了,趁着麦假来看看。
听说表哥家有三个从郑州骑着自行车过来的小老表,一会儿表哥家就来了好几个人,都是陌生而憨厚的笑脸。“老表”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不知道说了多久,我们再也撑不住了,我们仨就躺在院子里的凉席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中间迷迷糊糊有人来叫过几次,还记得坐起来吃过满满一大碗米饭,然后饭碗一丢,又睡着了。
真的清醒,已经到黄昏了。
我的五个表哥表弟都过来看我了,小表弟还硬拉着我们,到一个大水坑里洗了个澡
因为天太热,屋里地方小,晚上我们几个裹着床单,还是在院子里席地而睡。
别怪我的老表们待客不周。那个年代,没有空调,没有电扇,夏天很多人的乘凉方式都是在院子里,房顶上,马路边席地而睡。
小凉席铺地,薄床单搭肚。如果是讲究人了,先用凉水泼地,再用凉水擦擦席子。或者直接把大木床摆出来。更豪华的,再弄个小蚊帐,更显神秘风情。睡到半夜热的受不了,弄半桶凉水再擦擦身。
几个邻居家人们,山南海北的能聊到深夜。那时候我的三脚猫星座知识,很多都是这时候学的。还有什么乡村传说,恐怖挖心人,鬼狐精怪都出现过。这种乡村夜谈是我的童年乐趣之一。
早上天快亮时,感觉院子里有嘈杂的声音,像是有几个人过来。后来说话声越来越清楚,感觉脚就在我的头边,像是父亲的声音。
这年头,都流行穿越了?父亲在几百里之外的郑州,怎么可能呢?我努力从梦境中挣扎出来,让耳朵清醒,又偷偷把眼睁开一条缝。
果然是父亲!就站在我的席子跟前。我一下吓醒,不敢睁眼,又装着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把头拱进床单里,用劲拧了红伟一下,极低极低地说:
“我爸来了”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束手就擒。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父亲怎么会这么神机妙算,直接跑到这里找到我。
原来我出发时,想着自己的爹妈找不到自己,肯定很惊慌。于是我在作文本上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
爸爸妈妈
儿子出去玩几天就回来。你们不要找我,即使找到我,也不会回去。
儿东坡
然后把这封辞行信,交给刚好遇到的国松。
国松是个好哥们,和我也是邻居。下午放了学,直接去我家,把这封信交给我父亲,说:
“叔,东坡不回来了”
父亲手哆嗦着接过信,
“啥?!不回来了?!”
“这个熊孩子,天天不学好,动不动就住在他的狐朋狗友家里!”
我爹咆哮着,把平时对我的不满一下发泄出来。
爹暴怒,脸色黑红,说话声音也哑了。
“不去找他,让他作吧!”
“……”
“……”
“他……他去哪了?”
我妈声音颤抖。
“我也不知道!”
国松是个极讲义气的人,
那时的我们,都以讲义气为荣。
我妈怎能轻易放他回家,我妈拉着国松,拉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在我妈的眼泪和哀求下,国松终归是心软了。说可能其发知道他们去哪了。其发我俩是同桌,一般我有什么秘密都告诉他。
我家人只听说过这个名字,却没见过这个同学。
其发家住邙山头,我妈让父亲去其发家,他就是不去。
后来我哥叫上自己的朋友国政,一起骑车到屯街,找到班主任马老师。
班主任马老师一听就慌了神,这学生离家出走,万一有什么闪失,可就是大事。几个人半夜骑着车子,跑几十里到其发家。
一顿威逼利诱下,其发同学顶不住,也招了。
以后很多年,其发看见我总是搓着双手,“这个”“那个”的含糊其辞,估计是心中有愧。
“好像是去兰考了。”
第二天我爹妈两个去菜地摘菜,一直都很少说话。后来快到中午,父亲故作轻松地说,
“总不能这个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吧,卖完菜我得去找他……”
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眼圈红了,用手捂着脸蹲下去……
父亲连夜到了兰考。
他先去了红舅家。红舅是个瘦瘦高高的中年人,留着小胡子,说话声音洪亮,颇有几分林子祥的神采。红舅看父亲深夜突然到来,很意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来不及寒暄,没进门就问,“俺东坡来你这儿没有?”“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父亲一下子泄气了,瘫坐在椅子上。
“哥,你先别急。咋回事你给我好好说说。”
于是父亲将来龙去脉告诉红舅,红舅沉思了一会儿,说
“这孩子真不听话,不过你不用慌,你明天去俺庄哥(狮子崮我舅)那看看,看他会去那不会。”
父亲连夜就要去,红舅拦着不让,说,他就是去了,你晚上去也没办法回郑州,还是安生在这住一夜,明天一早再去。
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父亲。他一夜没睡安稳,第二天天没亮,父亲骑着红舅家的自行车出发了。
还没进村时,碰见早上下地干活的村民,远远地看见父亲,就打招呼说“来找恁孩儿了吧?”
父亲紧张不安的心才算是真的踏实了,这说明儿子肯定在这儿。
后来父亲回忆说,如果找不到我,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回郑州,还有没有勇气面对我妈。
我们三个站在父亲面前,我双股战栗,低着头,并着腿,一副立正姿势,大气也不敢出,害怕会有一顿暴揍。
想象中的暴揍没有来,父亲用平静的语调说“回家吧。”我乖巧的像个小猫,低声说:“好。”红伟和新峰对视了一眼。
吃过早饭,父亲温和而坚决地拒绝了舅舅和老表们住几天的挽留。在老表们的目送下,他用自行车带着我,红伟和新峰各骑一辆车子,离开了“烧姑”村,回到了兰考县城。
一路上,我们几个都没怎么说话。新峰一会儿冲我做鬼脸,红伟一会用手挥舞着做出父亲揍我的样子。我只能怒目以视。
经过不知名的村子,路上人很少,谁家的猪在路上一扭一扭,像是舞台上的模特在走猫步。深绿色的枣树,也从路边院子里兴奋地探出半个身子。
“你们来的时候走的是这条路吧?”
父亲没有扭头,边蹬车子边问我。
我说“是”。父亲说,你三姨姥家就是这个村子的。
几年之后,还有一次和父亲一起骑车回家的经历。那已经到了高中时期,也是被学校开除,父亲接我回家。虽然两次和父亲的骑行,都没有什么好的事情发生,可为什么,回忆起来感觉那么温馨呢?
我们先去了红舅家,红舅去店里还没回来。离中午还有一会儿,妗子说,“你红弟交代了,让我弄几个菜,你爷几个中午吃过饭再走。好不容易来了,他中午要和你喝几杯。”
父亲站在院子里说,那就吃过饭再走吧。
中午时分,红舅回来了,穿着一条深蓝色裤子,一件白色T恤。他一进门,看见我们几个,和父亲打了个招呼,笑着说
“这你可放心了吧,能给我姐交代了”
又把头扭向我,“你这臭小子,还怪有本事呢!下次再跑,腿给你打折。”我低着头,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还有着一丝得意。
新峰凑近我,低声说,“咱们真的不学武术了吗?”
红伟也说,本来还想着,在兰考出人头地之后,回去显摆显摆,把我们班上那个小眼睛女孩给骗到手……
其实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对父亲,也没有对红舅说,我们想学武术,想留在兰考。
所有的想法,都只是少年人的一腔热血,脑子一热,说走就走。最后热情散尽,只留满地狼藉。
我们的归宿,和车顶上那两辆捆扎的结结实实的自行车一样,一路颠簸,回到了郑州。(本季终)
第二季巩义觅知音
第一章
时光荏苒,一晃又三年。
三年有多少美好时光,多少尴尬往事,都已经记不清。人的大脑就像一部计算器,需要经常清理垃圾,否则就会卡顿,死机。所以当时你以为惊心动魄的大事,在许多年后或许早已了无影踪。当时你以为刻骨铭心的人,到最后,也只是路人。
我已经是高中生了。学校算是重点高中,但我依旧不改浑浑噩噩本色。整天就是想着呼朋唤友,出风头。
刚进学校时,因为是农村来的,身上土里土气,所以被同学们有意无意的嘲笑。
有一次课堂上,我睡着了,同桌捉弄我,把方便面佐料塞到我的嘴里,引得旁人一阵哈哈大笑。
还有一次,晚上在寝室,寝室门关着,有人敲门,我问道,
“谁?”
“你爹!”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很烂的台词,说的很对。随着在学校的好勇斗狠,慢慢地,也成长为年级里小有名气的小混混。自然也就没人嘲笑了。
后来有个女同学宋丽告诉我,她别的班的一个朋友,路上遇见我,不敢正眼看我。浅薄的我好几天自鸣得意。
一个人刚到一个新环境,总是很怀念以前的人和事。刚上高中的学生,往往对初中的同学深度怀念,再加上年轻人对未来满心的憧憬,于是和同学们的书信交往很多,也是当年的一大特色。
那时候BP机刚开始流行,能买得起的人都是家境富裕的学生,大部分的学生还是靠鸿雁传书。
收到同学朋友的来信,那种快乐和盼望,是无以言表的。
我自认是很擅长写东西的,经常向别人吹嘘。上小学时,一篇虚构的《摸鱼记》,被老师当做范文在班上朗读,并且说,“这一看都有真实经历,要不写不出这么生动的作文。”
我在台下偷笑,鬼才摸过鱼,我是在屋子里瞎编出来的。语文老师还说要把我的作文寄到《中国少年报》,让我期待了半个学期,最后也不了了之。
高一时,慢慢胆子大了,开始给女同学写情书。我觉得自己水平尚可,可投出去的情书往往石沉大海。
我有个习惯,写好的情书,喜欢在寝室里给大家念念,想学李白,让妇孺老幼都能听懂。有时把自己都感动的热泪盈眶,室友们也是啧啧称赞。
“你写的是个球!”
某一天被段珂听到,他大为不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成一个心形图案的蓝色信纸,
“给,让你学习学习。”
原来是段珂写给女同学的信。
经过反复对比,推敲,不得不承认他写的略胜我一筹。如果真要分流派,那他就是婉约派,我呢,算是豪放派吧,或者叫吓死人派。
他的信中多的是诗意浪漫,卿卿我我。而我的信讲的却是兄弟义气,为谁两肋插刀,愿意为了女同学舍弃性命等等。不是吓死人派是什么?虽然慷慨激昂,但是打动不了人。和女孩们平常说的也是自己的英雄事迹。
水平高下,判若云泥。
自从看了段珂的信,我的情书写作水平达到了一个新高度。可是结局还是一样,没有回音。
最后我给自己总结:没有女人缘。
不过我有一个好朋友,好哥们,就是前边说到的宋丽。我俩初中就是同学。后来相约一起考到这个高中。
她家在巩义的一个矿区,暑假没事时,她给我写信。信中她邀请我去她家玩,我满口答应。
当时山地车开始流行,能够骑一辆山地车,是很拉风的事情。
国庆用攒了几个月的卖菜钱,买了一辆山地车。国庆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以卖菜为生。
买了好车,不出去炫耀一下,就如同穿着一身名牌,在黑夜里走路。所以他拉着我们几个,要出去逛逛。
既然逛,就好好逛。我说,咱们去巩义吧。那时候,满身的精力,无处安放。
有号召,自然一呼百应。第二季巩义觅知音
第二章
国庆,红伟,新峰我们四个,都骑着山地车。红伟是一辆旧的山地车,我的是借常江的阿米尼,新峰是骑他姐的。
不管怎么说,我们人手一辆。一行人浩浩荡荡,趾高气扬,飞扬跋扈,直奔郑上路而去。
国松在荥阳机电上学,我们一直有联系,在建设路西流湖的一个公用电话亭,一个传呼call过去,不一会儿国松电话回过来,
“国松,一会儿新峰我们几个去找你!”
“哪天?”
“一会儿”
“真的,那我带几个兄弟好好招待你们几个”
电话一挂,我们又跳上车子,风驰电掣,沿着郑上路一路向西。
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学校门口。国松就在校门口等着,带着几个相好的同学。
接待仪式隆重的就像井冈山会师。国松给我们大家互相介绍了一下,然后我们在校园里溜达了一圈。
天眼看着要黑,我们七八个人,在国松的带领下,去学校旁边一个饭店,开始喝酒。
从夕阳西下喝到满天星光,每个人都红光满面,连不喝酒的新峰,说话也开始舌头打绊。国松去厕所里,翻江倒海地吐了一厕所。然后又提着一瓶酒进来。
从满天星光到夜深人静,在饭店老板的哈欠连天中,我们终于走出了这家饭店。老板很是不满,等了半夜,还没给钱,国松让老板先欠着。
以前学校旁边的饭店大都是这样,学生们欠账很普遍,等拿到生活费后,再还钱。
我们告别国松,迎着凉爽的风,敞开胸膛,感觉像是准备上景阳冈的武松。
从漆黑冷清,来到繁华明亮,应该是到荥阳了。街上骑自行车的人很多,突然发现,骑山地车的没几个。
一下发现,我们站在鄙视链的最顶端,于是我们全都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叮铃铃,叮铃铃”
国庆不停的扳着车铃。
红伟也用手不住地按着他那个橡皮喇叭。
行人纷纷侧目。我们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少年得志也不过如此吧。
第三章
在荥阳我们骑着车子,转了两圈。
有一条路叫商隐路,还有刘禹锡公园,荥阳虽不大,也是个名人倍出的城市,很有文化底蕴。看《三国演义》,多次提到荥阳。
著名的有虎牢关三英战吕布,汜水关羽温酒斩华雄,虽然都是演义,但足以说明荥阳广武在历史上也是很有名气的。
我家附近古荥镇有个村子,叫纪公庙。不是和尚济公,是高祖刘邦的手下纪信。
刘邦被项羽围困,小弟纪信冒充大哥刘邦,帮老大脱困。他被项羽抓获。项羽大怒,将纪信杀害。为了纪念他,将他的衣服收拢埋葬,建了个衣冠冢。后人又在纪信衣冠冢处建了个庙,来祭奠他。久而久之,这个村子就叫做纪公庙。
所以说,一部河南史,半部中国史毫不夸张。
在荥阳市区转了两圈,也没什么转的,其实不是没啥转,关键还是口袋里没钱,也就是瞎球转。
然后我们往下一个目的地,上街出发。
到了上街,已经是半夜。刚好发现一个空荡荡的菜场。我们几个找了几张破报纸烂纸箱,铺在摆放蔬菜的水泥台上,躺下睡了。
那时候的我们,脑子里压根没有晚上住酒店宾馆的念头。因为我们就没住过酒店,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欲望。
我们像野小子一样,盲目乐观,盲目忧郁。或者说,就像行吟诗人,一路游历,一路流浪。
凌晨的菜市场,开始慢慢苏醒,出摊的菜贩逐渐来到。
我们在朦胧的晨光中,又开始出发。
过了上街,往南走,就是丘陵地区,高高低低的山,让平原地区的我们赞叹不已。一路下坡,一个坡往往几公里。
红伟说,这坡可比古荥大坡大多了。郑州北郊人大都知道古荥大坡。
“我们回来怎么办?”
国庆担心的说。
回来再说回来,哪那么多唧唧歪歪。
感觉下坡下了几十里,终于又到平原,到米河镇了,沿着曲折狭窄的公路往前走。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我们的目的地,巩义小关。
旁边的山被挖掘机破坏的没有植被,陡峭直立,感觉十分危险。还有顺着倾斜的山坡倾倒的石头,就像地球溃烂的伤口。光秃秃的分外丑陋,和旁边浓郁的绿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天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乌云布满天空。突然起了一阵风,旁边山坡上的树猛然抖动了一阵,然后又静止下来。少顷又是一阵更大的风。
天越来越阴,风也逐渐加大,风里开始有大而稀疏的雨点。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像得到了总攻的信号一样,密集的雨点黄豆一样急骤的砸了下来。
路上的行人抱头猛蹿,纷纷往房檐下,浓密的树下躲避。
我们几个也躲在路边的一个商店的门口。
夏天的雨,来的急,去的也快。也就是一二十分钟的时间,雨停了。有无数束光芒从云层的罅隙里射了出来,有一种佛光普照的感觉。
远处的天空出现一道隐隐约约的彩虹,挂在两山之间……
第四章
小关到了,顺利找到了小关矿。
一个典型的矿区家属院,七十年代风格的大门。
我们进了大门,看见一棵大杨树下坐着几个人在聊天。
幸好我记得宋丽她爸的名字,
“叔叔好,宋忠文家在哪住?”
我问一个中年男人。他冲旁边一指,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穿着白汗衫,瘦瘦的中年男人用并不友好的眼神打量了我几秒钟。
脸庞有宋丽的轮廓,不过看着比宋丽凶。
“请问你是宋忠文叔叔吗?”
中年男人点点头,收回带有些微敌意的目光。
“你有什么事?”
我记得宋丽以前跟我讲过,说她爹会散打,我两个也不是个。顿时有点儿紧张。
“我是宋丽的同学,我来找她……”
“你是哪里的?”
“我是郑州的,我们几个来上街找个朋友,想着宋丽离得不远,就过来找她玩”
宋丽的爹趿拉着人字拖,叼着烟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红伟他们几个站在树下看人下象棋,不过来了。
宋忠文领我到他家门口,叫开了门。
宋丽开的门,快一个月没见过宋丽了:
扎着长长的马尾,带着一副细细的眼镜,穿着一件白色的纱质无袖T恤。下边一条浅蓝色牛仔短裤,脚上也是一双拖鞋。
宋丽一开门,看见她爹背后站着鬼鬼祟祟的我,很是惊奇,
“王东坡,你怎么来了?”
我说我们去上街访友,然后顺路来看她。
宋丽招牌式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线,两颗洁白的小虎牙露了出来。
“真的?”
我进了屋子,她爸站了一会儿,看我不像有做坏事的样子,就又出去了。
我见宋丽她爹走了,胆子大了起来,说其实我是专门来找你的。她一点也不意外,说
“我想着就是。”
我端着水,想了半天,问她作业写完没有,她说语文写完了,数学还有一半。
我在她家待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刚开始话还不少。最后我们两个都没有话了,又沉默了一会。然后宋丽把电视打开。在学校时我俩话还是很多呢,一到她家就没词儿了。
我发现我有点喜欢宋丽了,以前倒没觉得。
我准备走了,然后又开口向宋丽借了50元钱。上学时经常向同学借钱,脸皮练的很厚了,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宋丽送我到楼下,就上楼了。
经过大杨树,宋丽他爹在和别人说话。红伟他们三个在看人下棋。
我和她爹打了个招呼,她爹点了点头,就扭过头不再理我。
我们几个骑着车子出了小关矿家属院,然后我才算是彻底如释重负,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一路往郑州方向骑。
来时下坡一直爽,回去上坡累断肠。
我们骑着车子,看见路上有骑着自行车的人,一手拉着拖拉机车厢尾的栏杆,一手扶着车把,很是轻松。于是也照做。拖拉机司机好像也习惯这种搭顺风车的方式,不但不阻止我们,在该拐弯时,还提前提醒我们。
上去这一连串的坡,就到了上街。
下午时分,回到了郑州。
晚上我们几个在老鸦陈一个小饭店,用我借宋丽的钱,又喝的跌跌撞撞,才回到家。(本季完)
第三季华东穷游记
第一章
高中毕业之后,意料之中,我没考上大学。
有付出,不一定有收获。但是没有付出,肯定没有收获。
我的高中,在浑浑噩噩中度过,还每每沾沾自喜。常在心里想,我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子,毫无背景,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学校混的风生水起。
身边不乏追随者和恭维者,虽然只是学校,也是社会的一个缩影。
命运给你的所有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毕业时,班主任老杜单独找我谈话。在七月的阳光下,老杜透过厚厚的镜片,用他那双混浊的眼睛深深的看着我。
老杜高度近视,平常上他的课时,你只要没有大的动作,他就算是抬起头,看着教室,也不一定会发现你在睡觉。
但是老杜也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从不溜须拍马。还很护犊子,只要你是他的学生,他就拿你当孩子看。
“你这个孩子,很独特,有机会咱俩好好谈谈。”
我毕恭毕敬的站在老杜面前,却心不在焉。
老杜叹了口气,最后给我一张财经学院的自考通知书。让我到财经学院,就说是他的学生。
后来财经学院我去看了,到那一看,破房子,也没几个学生,觉得像是草台班子。关键还是不想学,想早点进入社会,于是这事情就算了。
我的学生生涯正式宣告结束。
第二章
学是不上了,出人头地的梦想还是要有的。我梦寐以求的毕业即暴富,也拉开序幕。
每天晚上的暴富遐想让我激动的睡不着,现实却冷冰冰的拒绝了我。
我进入了养猪业,并且列了一个时间表,十年变成一个万头猪场。
估记当时的我,是牧原股份的秦英林老板附体。
我学会了给猪治病,阉猪。
可是却没有秦老板的运气,从九六年到九九年,干了三年,最后把所有的公猪母猪,大猪小猪都处理干净。
我破产了。
生性自由的我,却总被生活牵绊。
一旦没有束缚,首先想要去远方,远方一直在召唤我。
当你有一个想法,对一个朋友说,朋友总会随时响应。红伟就是这样的朋友。
“去黄山不去?”
我问红伟。
“去呗!”
红伟总是不让我失望。
我俩拢了拢资金,总共1500元。
已经不少了,想当年我们几十块钱闯天涯。这已经多几十倍资金了。
高中同学王华在河南国旅上班,我们想在出发前找点攻略。
那时候网络太不发达,OICQ(QQ的前身)这一年刚刚创立。马云的阿里巴巴也在这一年成立。
没有GPS,没有导航,我的出行指南,还是靠郑州火车站广场上花三块多买的一份中国地图。
王华和几个同事在金水路上办公室里接待了我,当他们听说我们只有1000多块钱,准备玩几天时,全都止不住哈哈大笑。
“就你们这一点儿钱,到黄山就花完了,还准备玩几天?”
“我们省点花不就行了?”
我面红耳赤,却并不气馁。
我喜欢坐火车,喜欢看火车上形形色色色的人。
这个男的西装革履,大背头梳的溜光水滑,手上戴着一枚大大的金戒指,桌上放着一个鼓鼓的公文包,像是大老板。
还有几个农民模样的中年人,神情惴惴不安,看见谁都一种紧张的态度,像是第一次出门。
有一个涂着红嘴唇的女人,穿着紧身的白毛衣,外边一件驼色羊绒大衣,胸前鼓鼓囊囊的。
我对面坐着一个老哥,个子不高,穿着一身旧中山装,一笑满脸皱纹。他说他老家安庆的。
旅途寂寞,偶尔聊几句。他得知我们第一次出门,要去黄山玩。便嘱咐我们,让我们出门多长个心眼,说火车上骗子多,到处都是坑。还说自己走南闯北半辈子,啥人都见过。
语重心长,言之谆谆。
火车停靠在一个小站,有好多小贩隔着车窗吆喝着卖东西。
什么德州扒鸡,正宗砀山梨,还有洛阳春都火腿肠。
老哥可能是口渴了,见有卖砀山梨的。一袋6个,用细长的塑料袋紧紧装着。价格也不贵,10块钱一袋。
老哥还了还价,8块钱买了一袋。
火车缓缓启动,小贩们慢慢被抛在身后。
“记住啊!买东西一定要学会搞价,否则人家使劲宰你!”
我和红伟都很佩服老哥的见多识广,连连点头称是。
“妈的!”
正在我们扭着头看车窗外景色时,突然听见老哥骂了一句。
“这一袋梨都是坏的,没一个好的。”
老哥气愤的说。原来这些梨子都是屁股对屁股,把坏的部分全部挡住。隔着袋子看不出来。卖梨的小贩也是下了一番功夫。
“刚才还教育你俩出门要小心,别被骗了。话还没落地,自己就买了一堆烂梨!”
老哥愤愤的说,然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又冲我俩咧嘴笑了笑。
红伟我俩也跟着哈哈大笑。
第三章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
田野里有许多星罗棋布的池塘,黑色的水牛三三两两站在岸边,水里,只露出一个弯曲而巨大的牛角。这让从小只见过黄牛的我们惊奇不已。
过了合肥,我们又转长途汽车。景色再美,也抵不住汽车颠簸,车上的每一个人都昏昏欲睡。
突然有人小声惊呼,“太美了!”
许多人醒了过来。
车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一片碧绿的竹海,远处缓缓起伏的小山上,有白墙黑瓦的徽派建筑掩映在竹海之中。车又往前开了一会儿,一片浩瀚无边的湖泊出现在眼前,烟波浩渺,碧波荡漾,几艘小船在水里摇曳。
车上有个年轻人,和我们年龄相仿,背着一个大旅行包。他在合肥打工,准备回老家。说他老家是青阳的,离九华山很近。
“九华山是地藏菩萨的道场,景色秀丽,应该来九华山看看。”他说他家就在长途车站附近,下车几百米就到他家了。
我听说过九华山,四大佛教名山之一,原来就在这里。一定不能错过。
和红伟商量,他有些不愿意,说好的去黄山,怎么又变了?
这个年轻人叫李海龙,看着老实,不像是坏人,和他说话也投缘。
我说,我们先去九华山,玩一天再去黄山,反正既然出来了,多玩一个地方不更好。
红伟拗不过我,只得同意。
我们下午到青阳,他家果然在车站附近。他领我们直接去了一家旅社。
说是旅社,就是一户普通居民,门上用红油漆在三合板上写了旅社俩字。
把我们安排好,李海龙先回家,说晚上来找我们,给我们介绍一个朋友,可以领我们去九华山。
我们放下背包,出去街上转了转,居然看见有人穿着背心在骑车子,这可是一月份啊,北方正是冷的天寒地冻。江南就是好地方!
第四章
晚上李海龙来了,身边跟着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
“这是马哥,开长途大巴的”
黑衣服马哥胖胖的,眼睛漂浮不定,看看红伟,又看看我。
我说该吃饭了,你们吃饭了没有,要是没吃,咱们一起吃点。
红伟偷偷瞪了我一眼,满脸不高兴,我假装没看见。
我只是随便问问,谁知这俩人也不推辞。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
旅社的客厅里摆了满满一桌菜,我们四个人坐在那,边喝边聊。
马哥说明天一早来叫我们,让坐他的车到景区门口,然后再买票,换乘景区的大巴。让我们下午还做他的大巴回来……
第五章
最后结帐时,李海龙和马哥坐在那没动。我一看竟然九十多元,不禁一阵肉疼。硬着头皮把账结了。
他们两个走了。红伟开始埋怨我,说这两个人是骗子,我不该不听他的话来这儿。我也觉得这俩人说话时,有时还鬼鬼祟祟的对视一眼,有点儿可疑。
我们问旅社老板,老板说他也不清楚,就知道他们是附近的。
小心无大错,红伟我俩决定今天提前把住宿费给结清,明天一早就走,也不去什么九华山了。住宿费倒是不贵,总共20块钱。
一夜没睡踏实,早上天蒙蒙亮,我俩就早早起来,直奔汽车站,坐上去往黄山的汽车。
第六章
到黄山脚下一个名叫汤口的小镇时,已经是下午。我们找了一个小旅社,把随身物品放下。
问老板黄山离这远不远。老板说,今天来不及了,明天一早就有大巴车到景区。
我俩就商量,既然今天去不成,那我们就随便转转。
外面下着小雨,不大,蒙蒙细雨很有情调。我们过了一座石桥,桥下是形态各异的石头,有清澈的流水在石缝间时隐时现。
然后又往前走,慢慢的房子少了,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山跟前。反正闲着没事,就往上爬。
刚开始是山路,还不算太累。走半天也没遇见什么人,好不容易碰见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人,是上山采药的附近村民。
“大叔,从这往上爬,能到黄山大门口不能?”
“可以,就是路不好!”
谢过大叔,我们又往上爬。山路逐渐消失了,只有低矮的灌木和各种树木,杂草。有很多地方真的是“爬”山,就是从灌木丛中的缝隙里往前钻。
带刺的杂草,横生乱长的枝杈,陡峭的山岩。此中艰苦,自非语言可以形容。
我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累的实在是喘不过来气,就斜躺在地上休息。
红伟说回去吧,我说这咋回去?你还准备顺着这种路再钻回去?打死我也不回去。
又爬了好久,从草丛里钻出来,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柏油路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居然爬出来了!在沮丧的爬行中我们几乎崩溃,突然看见这样一条路,不亚于看见一条通往天堂的梯子。
向过路的司机一打听,前方两公里居然就是黄山景区大门!
这时天几经快黑了,不过这两公里的山路,比起刚才简直不要太轻松!
天已经黑透了,我们来到一个有许多房子,还有门的地方。觉得应该是景区大门,可没看见字,也不敢确定。有几盏灯亮着,门开着,没见有人。
我们从门口进去,里边黑咕隆咚,静悄悄的,也没有一点声音。摸黑顺着路往里走了十来分钟,感觉路边就是悬崖。不敢再走,万一掉下去这黑天半夜的。
又回到刚才那个门口,从门里出来时,从屋子里出来两个人,一脸狐疑的看着我俩。
“你俩干啥的?”
顿时一阵紧张,就像做贼被抓住一样。
“我们是来黄山玩的”
“这么晚了来玩?”
“…我们白天进去了,没有游览完,想明天接着玩,又怕出去了明天还要再买票!想晚上住在山上。”
情急之下,我顺口胡编了一个理由,心里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你们门票呢,让我看看。”
门票呢,门票在哪呢?我的脑子一阵紧张。
“门票我们半路扔了”红伟在旁边接了一句。为红伟的机智点赞。
“扔了?”那人有些怀疑,“你们买的门票多少钱一张?”
“128”
得亏在山下小镇问过旅社老板票价,这下派上用场了。
这两个工作人员又详细问我们门票什么样。我伸出两个手指比划了一下,
“这么长。”
这指头又不是游标卡尺,门票不都差不多大小。
“门票上有什么图案?”
还有完没有?
“我没仔细看。”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进屋打了个电话,请示领导:说有两个游客,门票丢了,想半夜上山。
“好,好,我知道了,让他们留下名字,明天再过来……”
这两个工作人员让我们留下姓名和身份证号,说明天过来直接报名字就可以进去。
这也行?!这么容易我们就把门票钱给省了?对我们来说,200多块钱可真不是一个小数目啊!按捺不住狂喜的心情,我们就要狂奔而去。
准备走时,我们又回来。向这两个人确定这条柏油路可以直达汤口镇。其中一个人说有六七公里,不过现在没车了。
没车没问题,我们有的是体力。在柏油路上一路下坡,不知道有多爽。
看着远处漆黑的山,像是厚重的满天乌云。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像是天上的星星。那种感觉极不真实……
第七章
第二天坐上大巴,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景区门口。报过我俩的名字,检票员让我俩进入景区时,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黄山果然名不虚传,壁立千丈,白云在脚下半山腰飘着。
黄山果然是以松闻名,路边、峭壁,半山腰到处都是如同伞盖的松树。
在悬崖边,一个百米高的石柱上,长着一棵巨大的黄山松,铮铮铁骨,伟岸傲立,昂扬着一股战天斗地的精神。旁边的游客都说这就是迎客松。
一路气喘如牛,也不舍得坐缆车。走到光明顶,心想,当年六大门派围攻明教总舵光明顶,是不是在这里激战?依稀看见张无忌施展乾坤大挪移,九阳神功,一人挫败六大门派高手的情景,不禁十分神往。
站在光明顶上,俯身往山下看,白云在山腰飘荡。
突然在一瞬间,所有的白云连在一起,把山下的景物遮得严严实实,在微微的山风中,轻轻荡漾。鳌鱼峰等大小山峰,就像大海里的孤岛,只露出一个山尖。白云轻轻拍打着山峰,就像海浪拍打着海岛一样。恍惚间,觉得我们就在碧波万顷的大海上。
几分钟的时间,山风加大,云海又逐渐变成一大团一大团的白云,虽然也很好看,却没有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了。
所谓的“云海”,应该就是这种大气静稳的景观,而不只是因为云多,才叫云海吧。
在光明顶,有IC卡公用电话。兴奋地拿出我的IC卡,给远在郑州的朋友打电话,吧啦吧啦说了半天,也没听太清对方说什么,就挂了……
黄山实在是太大了,台阶太多。从黄山回来以后很多天,我看见台阶还有阴影。
从黄山回来,我们直接去车站。
我们准备去江西JDZ,坐上火车了,听人说JDZ没什么好玩的。
可能是小时候《刘三姐》看多了,我说要不咱们去桂林?红伟不干了,说咱们就这点钱,你准备要饭回家啊?我们发生了第一次比较严重的争吵。
最后我们在鹰潭下车。
第八章
鹰潭有很多地方的地面,是红色的石头,不像我们北方是土壤。石质比较松软,用手使劲儿扣,会扣掉一块儿。
清澈的溪水顺着红色石头铺地的街道往下流,感觉人家这地方环境真好。
我们在鹰潭的大街上走着,都默不作声。后来我想,就我们俩,又在外地,可不能闹僵了。于是对红伟说,“要不我们不去桂林了,咱们去杭州吧!”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杭州有西湖,杭州有白娘子,杭州的美女肤白貌美。
于是我们决定去杭州。
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于是准备吃过饭就走。路边有家小饭店,玻璃门上写着“大米炒菜米饭免费”。
老板见来了客人,热情招呼,
“两位吃点啥?”
我们坐下之后,把菜谱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说“烧一个青菜,再来一份酸辣土豆丝。”
“米饭是免费的吗?”
红伟又向老板确认了一下。
“当然是免费的了,随便吃随便吃!”
老板说着从电饭锅里盛了两碗米饭放在我俩面前,我看见锅里满满的一锅白米饭,心里很踏实。
不一会儿菜上来了,我夹了一大筷子菜到碗里,
“少叨点,省着点吃?”
红伟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的说。我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其实出门这些天,因为带的钱不多,我俩都没有放开肚子吃过饭,压抑的激情总算是得到了释放。
第二碗、第三碗、第四碗……老板刚开始还微笑着给我们盛饭,最后坐在一边,满脸不高兴的看着我俩。
不知道是吃到六碗还是几碗,我俩吃饱了,恋恋不舍的把盘子里最后几根土豆丝夹起来放进嘴里……电饭锅里的米饭也基本上没了。老板生气的说,“都像你们俩这样吃,我就赔死了!”
我也很气愤,“你们门口上写着米饭免费,难道饭量大就不免费了?吃的多难道是我的错?”
红伟把我拉走。
我俩走在鹰潭的大街上,离得很远都能听见我们响亮的饱嗝声“呃”“呃”“呃”……
第九章
在杭州看过西湖之后,红伟我俩顺便又去了龙井村。
当时西湖里边有渔船正在卖鱼,我们过去围观。有两条鲤鱼特别大!放在磅秤上,就像一只肥嘟嘟的小猪。一过磅一条32斤,另外一条也有28斤!
后来我听人说,这都是放生的鱼。那些信佛的,还愿的,做了坏事求平衡的,都喜欢放生。并且放生的东西乱七八糟,五花八门,鱼、虾、鳖老鼠什么都有。
因为我爸曾经养过鱼,所以大鱼也经常见,七八斤的鲤鱼不稀罕。可是三十多斤的大鲤鱼,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我看的很是眼馋,和红伟商量,要不咱俩买一条带回去。
“你觉得能买吗?”
红伟冷冷的说。
想想也是,一千多公里带回去,都成臭鱼了。再说这么大一条鱼,我们兜里那俩钱,也经不住花啊!只能恋恋不舍的走了,走出好久还回头看。
去龙井村的路上,遇见一个中年男人,衣着考究。他问我们去哪里,我们说去龙井村,然后回家。
他惊奇的说,你们不去上海吗?来杭州不去上海,就像去BJ不去天安门一样。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上海人的自豪感。
快到龙井村了,路边有个蒙着头巾的妇女,挑着一个扁担,扁担前后各一个箩筐,里边放着深绿色的茶叶。
西湖龙井天下闻名,这都跑到龙井村了,多少不得买点?
“阿姨,你这茶叶是龙井吗?”
“是,但是品质不好,这都是秋茶。”
看着老阿姨慈眉善目的,说话也怪实诚,我俩不禁心生好感。
老阿姨说她家里还珍藏着有明前龙井,那是顶级的好茶,邀请我们去她家品茶。
半山腰上,种着一棵棵的茶树,看着像是冬青。沿着台阶拾级而上,一个不大的村子出现在面前。有的房子依山而建,掩映在绿树之中。
老阿姨家在北边,说在往北不远处就是狮子峰,狮子峰的茶以前都是皇帝喝的,是贡茶。她家的茶就是狮子峰茶。
老阿姨一到家,一个年轻女人迎了出来,和我们打了个招呼。老阿姨又挑着担子出去了,老人家太勤劳了……
年轻女人长的十分漂亮,说话轻声细语的,自我介绍说叫吴静钰。她说老阿姨是她婆婆,人很好,就是有点儿唠叨。然后话锋一转,说,
“龙井最好的茶就是狮子峰茶,而狮子峰的明前茶更是茶中珍品”
她边说边拿出三个玻璃杯,倒上热水,随后把水给倒掉。说这叫暖杯。
然后从一个陶瓷罐里夹出少许茶叶,“这就是狮子峰。”
“一般的茶叶要洗茶,但是明前龙井因为采摘的比较早,没有病虫害,所以没有农药污染,我们这的土质很好,也没有重金属……”
虽然吴静钰说的是普通话,但是还是一股吴侬软语的味道,听起来很好听。
透明的玻璃杯冒着袅袅热气,我沉浸在微微淡黄的茶水的馥郁香气里,耳边传来什么“一旗一枪”,也没听的太明白。不知道红伟想什么,反正我己经有点儿微醺了……
想起红伟,扭头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满眼带笑盯着人家的脸看,时不时再胡乱瞄一眼。
“既然来我们家喝茶,就是和你们俩有缘”
吴静钰看着我,目光盈盈。白皙粉嫩的脸吹弹可破。
“这茶属于明前特级茶,本来卖一千多一斤,我家就剩下几斤,留着自己喝。今天和你俩有缘,给你们800一斤”
什么?800一斤!这么贵!本来想着二三百一斤。马上我从微醺状态一下清醒。
可是想想人家如此盛情招待,
最后我俩一致决定,买点茶叶带回去。
我们两个商量了一下,因为我们只剩下六百多块,就少买点,一人买一两。
听说我们就买二两龙井,那女人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可转瞬即逝。
她从屋里拿出一个编织袋,打开袋子口,里面都是茶叶。
“这和我们喝的一样吗?”
“一样的一样的。包装嘛,你想要什么包装就可以给你什么包装。关键是茶叶!”
想想也是,付过钱,我俩就离开了吴静钰家。
路上经过几户人家,也有三三两两的游客在亭子下,平台上喝茶。隐约听见几句“明前”“狮子峰”什么的。
我们把茶叶小心翼翼的放在包里,准备回去炫耀一下真正的明前龙井茶。
第十章
在翻看地图查找路线时,意外发现杭州离绍兴只有几十公里,于是我俩决定,在去上海前先去绍兴转转。去追寻鲁迅的足迹,看看孔乙己赊过酒喝的咸亨酒店。
到了绍兴,我们出了车站往前走,咸亨酒店,孔乙己茶楼发现了好几家。不禁在心里默想,茴香豆的“茴”字的四种写法。仿佛看到少年迅哥站在柜台前,鄙夷的看着孔乙己穿着长衫站着喝酒……不一会儿就走出了市区。
绍兴的河道遍布,好多人家都是依水而居。我们看到一户人家的河道里,停着一艘小小的水泥船。
在征得一个老先生的同意后,红伟我俩兴奋的跳上了船。
划船还是个新鲜事,水泥船在水里来回拐弯,左右调头,好不容易来到河中间。我俩已经累的一头汗。看来这划船比锄地还累。
水泥船在河中间打转,后来我俩一人拿一支桨,交替着划。他在船左侧划一下,我在船右侧划一下。嘿,船竟然慢慢走起来了!把我俩给高兴的。虽然还是歪歪扭扭,但毕竟是往前走了。
顺着河道往前划,到前边河道尽头一拐,有百十米,面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片开阔的湖面。湖面水平如镜,水里固定着高高低低的不锈钢管和白色的类似泡沫块的浮子。这应该是网箱养鱼,看着湖水绿的发黑,估计这里水很深。
我俩不敢再往前了,生怕一个大浪打来,凭我俩的水性,估计落水只能当鱼饲料了。
于是我俩调转船头,又划回去。把船还给人家……
多年以后回忆起这次水上泛舟的经历,总是记忆犹新。当时的我们是那么快乐,那么自由……
第十一章
上海我们去了,坐着公交车来到淮海路。
现代化的建筑处处可见,高端时尚的购物中心,我们也只是路过。
看见很多店的招牌上都有苦丁茶这个名字,于是在路边的一家超市里,买了4块钱一包的苦丁茶。
回家以后,一喝这个茶,苦的难以下咽。不知道是我们买的茶档次低,还是苦丁茶就这个味儿。
我们找了一个居民小区的地下室旅馆,住宿费是10块钱一个人。你没看错,10块钱。
晚上下雨了,突然很想宋丽,和宋丽好几个月没联系了。于是冒雨跑了很远,找到一个IC卡电话,给宋丽家里打了个电话。
“宋丽,我在上海,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捎回去?”
宋丽说,她不要什么东西,她准备出国了,希望出国前再见我一面……
雨一直在下,越下越大,风也刮的更猛烈了……
第二天我们就从上海坐火车回了郑州,结束了这次华东游。
我们这次出行收获颇丰:4瓶古越龙山的花雕酒,两包孔乙己茴香豆,两包西湖龙井,两包苦丁茶,而价值最高的就是厚厚一沓火车票。
到家之后,我们钱已经所剩无几了。临分手时,红伟告诉我,其实他兜里还有500块钱,以备万一。他大爷的!
终章
多少年过去了,很少再有那种说走就走的事情。
很多人都说,是生活所迫,是家庭拖累。也对,也都不对。
随着年岁渐长,见过的生离死别越来越多,对生命的思考也一直继续。
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是不是我们只能循规蹈矩的就业挣钱,养家糊口。是不是还可以有别的活法?
如果我现在得了不治之症,要离开这个世界。我会有多少缺憾,意难平。或者晚年体力下降,身体无力支撑。或者老年痴呆,生活无法自理,我又有多少缺憾,意难平。
《少年游》结束了,但新的生活,新的想法也己经珠胎暗结。不远的将来,我会走得更远,走得更精彩,会告诉大家,一个真正的旅游见闻。
生命只有一次,用金庸的话做为结尾吧:人生就是大闹一场,然后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