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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年货,咸菜缸里腌的酸菜,萝卜,芹菜,芥菜都可以吃了,脆脆的,还带着一些冰碴,十分爽口。奶奶还置办了好多传统甜品,买了半扇猪肉,三只鸡,一整头羊。除了吃的还有装饰的灯笼,手工剪的窗花,烟花爆竹之类的。姥姥这边置办的年货和奶奶一样。姥姥又买了一袋绿豆,然后把绿豆洗了洗,放在缸里,用厚厚的纱布还有一块石头压住,放在炕头,用不了几天,就会有白白胖胖的豆芽长出来,豆芽用来炒菜,拌凉菜,最好不过了,是极品的美味。姥爷最拿手的就是炸丸子,姥爷炸出的丸子外焦里嫩,外面是酥脆可口的一层,里面则嫩嫩的,将水分都锁在了肉里,咬一口就会流出汤汁来。奶奶最拿手的则是腊八蒜,奶奶腌的腊八蒜,翠绿又带有光泽,酸甜脆爽的腊八蒜搭配饺子,简直是舌尖上的年味。在过年当天,家家户户都会传出油炸糕,炸油饼的香味,以及炖肉的那种调料和肉香混合起来的味道。
我最喜欢的,还是肉丸子,现炸出的丸子,不蘸任何调味料,就那样用手抓着,虽然烫手,但吹一吹再轻轻咬上一口,那味道简直了。奶奶怕我吃肉丸子吃坏肚子,就用糖块儿,水果,分散我对肉丸子深沉而热烈的注意。妈妈也回来了,带着好多玩具,还有绘本和童话书,我激动的抱着妈妈,生怕她再次逃跑。大姨,从H城来姥姥家了,还带来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孩,那就是我的表弟了,小我三岁,他的头发是黄色的,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看着像个外国人。他看到我后,也很喜欢,咿咿呀呀的追着我跑,然后还会模仿我的动作,有时候也会哥哥,哥哥的叫我。他会把自己的奶瓶分享给我,同样作为回报,我会把好吃的糖块递给他。在姥姥家炕上,他总喜欢沿着窗台爬来爬去,我也跟在他屁股后面和他一起爬,玩儿累了,我们会睡在一起,自此,我们建立了密不可分的友谊。
对于过年的记忆,除了好吃的,还有就是电视在播春晚,爸爸在院子里放爆竹,奶奶在煮饺子,妈妈也在跟着奶奶忙活,而我在睡觉。春节后,是元宵,元宵节那天,最热闹的还是镇上,镇上会有卖小吃的摊位,还有卖小灯笼的,唱戏的,还有高高垒起的煤堆,在元宵当天晚上会点燃,人们聚集在篝火旁取暖,看戏,吃小吃摊上的美食。元宵在姥姥家过的,大姨没有抱着表弟来镇上,姥姥则抱着我去大街上的小吃摊位给我买烤淀粉肠,炸蘑菇和炸里脊肉吃,边吃边看戏。唱戏的人最吸引我的地方是脸上的妆容及服饰,对于唱戏的内容,根本就听不懂。在回家的路上,姥姥捡到了一袋子苹果,应该是别人买的,不小心丢了。姥姥拿起袋子,回了家,将摔坏的果子喂给了羊圈里的羊,然后将好的洗一洗摆盘放在桌上吃。汤圆,首选芝麻馅料的,糯糯的汤圆,包裹着油香甘甜的芝麻,我可以吃两碗。元宵节,随着汤圆一个个进肚,就这样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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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要回去了,我不舍地抱了抱表弟,妈妈也来送大姨了,和大姨说了回话,亲了亲表弟的小脸蛋,就告别了。妈妈拉着我的手回了奶奶家,大姑正在洗带鱼,爸爸在看电视,爷爷坐在炕上,手里盘着两个叮当响的铜球。三姑在和奶奶和面蒸馒头,二姑过年没有回来奶奶家。在我的记忆里,三姑的性格和大姑二姑有很大的差别,大姑二姑是文绉绉的,而三姑的性格是大大咧咧的,可干活爽利,是个假小子。三姑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没有结婚,奶奶常常为了三姑而犯愁,而三姑呢,不管相亲多少次,都会失败。三姑常常说:“结婚有什么好的,天天受气,还有干不完的活,还要被婆婆嚼在背后嚼舌,不结婚才能快活一辈子。”奶奶每听她说这句话,都会重重的叹口气,而爷爷一言不发,默默地坐在那儿抽烟。大姑二姑有时也会劝三姑,而三姑就会当做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大姑二姑虽然是小学教师,可思维还是拘泥在老一辈人的话语中,他们认为女人的一生只能困在婚姻中。三姑是医院的护士长,思维很敏捷,经常获得领导的赏识,爸爸在修车铺给人修车,爸爸的修车技术很好,有很多回头客都会推荐他。我不上学前班的这些天,大姑会辅导我,教我做算术题,教我读书写字。算术题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简直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大姑因为我的算数,常常会被气的面红耳热,还是教不会。
妈妈还想瞒着我,偷偷回家去。那是个下午,天上在飘雪花,妈妈趁我睡着,蹑手蹑脚地收拾行李,就在她拉完拉链后,我醒了,我看着妈妈拎着包的样子,我就猜出来妈妈又要走了,我鞋也没穿,哭着追着她跑出去,我拽着妈妈抽泣着:“妈妈…你别…你别走…你…回来…妈妈…呜呜呜…”妈妈眼圈也红红的,哽咽的说:“妈妈不走,妈妈去街上看看那辆回城的车,没有的话就回来了。”奶奶也追出来拽着我,我还是不松手,妈妈用力将我的手掰开,头也不回的跑了,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知道她又要消失一段时间了,我哭着被奶奶拉回屋子。我坐在炕上抽抽搭搭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哭着哭着我又睡着了,或许睡着了就不会想其他事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地上冒出了绿绿嫩嫩的草,树发芽了,地上的土也软和些了。这时候,奶奶和姥姥就开始种地了,将下面的土用铁锹翻起来,直到把种地需要松土的地面都翻好,活就算干完了。到次日,就会播种,然后在土上盖一层保鲜膜,等待种子发芽。我看着灶台下的火苗舔舐着漆黑的锅底,不由的发起了呆,奶奶在院子里忙来忙去,像个陀螺,转来转去,一刻不停歇,而爷爷悠闲地抽着烟,看着球赛,无所事事。这样的日子不知重复了多久,每天亦是如此。中午睡觉时,我也常常会梦到妈妈,等醒来后,枕头哭湿了一大片。那时候,我最喜欢的玩具是塑料玩具枪,可是塑料玩具枪比较贵,奶奶带着我买玩具时,把我的注意力往洋娃娃那边去吸引。最后奶奶成功了。奶奶花了10元给我买了个洋娃娃,她的身体是棉花做的,然后头部是塑料,她的眼睛还会眨,睫毛长长的很可爱,头发是金黄色,扎着两个小辫,她的发型也可以随意变换,如果不想要双马尾的,可以给她扎成单马尾或者是把头发披下来。从此,我就对这个娃娃爱不释手,把她当成了我的好朋友,成天把她抱在怀里。爸爸总觉得我一个男孩子,玩洋娃娃太奇怪了,每次看到我玩娃娃他就会训斥我,这时爷爷奶奶就会再骂回去,不让爸爸说我。姑姑们看到玩洋娃娃的反应是觉得我很可爱,然后大姑二姑三姑分别送了我三种不同的芭比娃娃,第一个是穿着豪华的沙滩裙,像在度假的贵妇,第二个是穿着西装的职业女性,最后一个则是穿着普通的家庭主妇。就这样,我把这些娃娃们摆成一个圈,和她们玩儿起了过家家。爸爸看到此情此景,更加恨的我牙根痒了,那种眼神感觉像是要撕我的肉吃,我看到爸爸那个凶巴巴的样子,我就会把四个娃娃拿到他看不到的地方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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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又回来了,带回了一个玩具车,又买了好多小零食以及我爱喝的汽水,这次我看到妈妈来,却没有表现的那么激动了,我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妈妈慈爱的抚摸着我的头,耳朵,脸颊。她说这次要带我回家了,让我去回家去念小学。我的心里,只是希望这次妈妈真的没有撒谎,我希望这次看到的不会再是那消失的背影了。这次妈妈在奶奶家待了大概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次妈妈回城,果然将我的行李也一齐打包了起来。回城的客车上,很安静,一路上汽车引擎的声音让我感觉很困,窗外疾驰而过的树木让我眼花缭乱,不一会儿我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回家后,冷清的院子住满了人,有一家三口,有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的,也有老夫妻。对于刚刚来到院子的我来说,非常陌生,我又回到了从前那样,自己一个人玩儿,与从前不同的是我有娃娃陪着,只要别人不主动找我玩儿,我也不会主动找他们玩儿,年龄差不多,可我社恐。让我好奇的就是住在我们家斜对面的那一家三口,总打孩子,那个小女孩每天中午一睡醒,再一哭闹,她的妈妈就会像个狮子,暴跳如雷,要吃掉她女儿似的,把她的女儿举起来使劲摇晃,我看着触目惊心,每晃一下,我的心也为之颤抖。她仿若在拿着一个不要钱的布娃娃,一个劲地摇,直到那个女孩哭到无声抽泣的时候她才会松手,我妈妈曾极度怀疑她有精神病。
梅雨季到了,每天除了下雨还是下雨,不下雨的时候根本看不到太阳。潮湿的空气仿佛将一切东西都粘连住了一样,黏哒哒的。衣服洗了晾几天才能干,书本里的纸,潮湿到发软,皮肤上,就像涂了一层胶水,不管洗澡洗多少次,还是黏糊糊的,墙壁上的白灰有时还会渗出水珠。一天晚上打雷的时候,家里的电视忘记拔了,关灯就去睡了,咔嚓轰隆一声巨响,惊醒了我们,妈妈开灯马上去拔电视,可为时已晚,电视顶上冒出一层薄薄的烟雾,以后家里没有电视可看了。电视坏了以后,我更加的无聊了。看了好几遍的童话书每天翻来覆去一直看,洋娃娃也没有心思玩了,搁置在一边。妈妈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在一个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的下午,带我去政府广场玩,那里不仅有喷泉,也有卖玩具以及小吃的摊位,这下我疯似的满广场跑,当我想要吃摊位上的烤肠时,妈妈拒绝了,她直接带着我回家了,不管我如何哭闹,她都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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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如梭,马上就到了秋天。妈妈将我送到了距离家有一公里的S小学,重新开启上学的生活。刚去班里的我,还不是很适应,我总是趴在桌上发呆,而我前面那个女同学也是,应该也是初来乍到,不适应新环境吧。在之后和班上同学的相处下,我了解到,原来前面那个女生的妈妈是本小学的一个语文老师,教高年级的学生。又从二姑那里得知她的妈妈是我二姑的高中同学。有一次我在二姑家吃饭的时候,她的妈妈带着她来了,我们两个也慢慢地成了玩伴。下课后的休息时间,我们俩在同一张课桌上玩贴画,看绘本,一起画画,互相在纸上写自己的名字——“李佳婷”“王玥”。
后来,她也开始和班上的一些男生女生交朋友了,有了那些人的加入,原本是我们两个人组建的小团体这下更热闹了。可当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再加入一些人后,就会破裂,于是不该发生的事情还是来了。一天下午,我们几个在一起玩老鹰捉小鸡,我当老鹰,其他人当小鸡。玩的正开心,我马上要捉到那个女生时,意外发生了。她当时穿着一件带珍珠挂件的衣服,我一失手,没抓到她,反而将她的珍珠挂件给拽掉了,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全都洒落在地上,每掉下一颗,就像重重地砸在我心上似的,四周这时变得特别安静。游戏随着意外停止了,同时,她脸上也挂上了“珍珠”,径直跑开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其他小伙伴开始起哄,说她找她妈妈去了,我完蛋了。我跑回班,害怕地藏在了课桌下,果真她带着她妈妈来到了教室里,她妈妈一进门就看到了我,一把将我拉了起来,我险些跌倒。
我抬头仿佛看到了两颗烧红的铁球,她的妈妈怒目圆睁地看向我,李佳婷则捂着眼睛哭泣着,脸和脖子都哭红了。我的胳膊被捏得生疼,她的妈妈这时开口了:“你看看你,玩儿就玩儿,扯她衣服做什么?扯成这样你赔的起吗?”我低头一言不发。我的二姑了解此事后,非但没有安慰我,反而训斥了我一通,当着她妈妈的面将我骂的狗血淋头。总之我的一个不小心,全世界都要治我的罪。那天回到家,我难过到没有眼泪,妈妈看着我这样,没有问我为什么,直接带着我去玩具店,挑了一个小玩具熊给我,还买了一些气球让我玩。那只小熊通体是卡其色,眼睛是黑色的,两个小脸蛋粉粉的,小嘴微微翘着,看着小熊,我抱着它喜欢的不得了,那件事随着小熊的到来,全然被我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