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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外公外婆听自己的女儿失踪快半年了,曾一度昏死过去。要是寻常人,装是装不出来的。”
“要么,夫人回是回去东瀛了,但没有回横滨的娘家,而是去了其他地方?”
“但愿如此。”
“又或许她还在蓉城,只是另外租赁房子居住。”
“这种情况可能性不大。以前在宇文伯父家,父亲每月会定期寄银票过去。现在失了联络,母亲没有生活来源,寸步难行。”
“所以,我想,夫人应该不会走远,一定还在蓉城,或者附近。”
“我也是这么想的,也正是我此行来的目的。”
“说到这里,不瞒公子说,那天在华夫人家。我总感觉有几件事非常怪异。”
“不妨直说。”
“其一,荒村野岭,孤儿寡女独居于此。家中没有男丁,安全是个问题,日常生活用品来源也不方便。”
“这个总的来说,也还能克服。现在是太平盛世,路不拾遗,蜀地民风淳朴敦厚。再者,瓜果蔬菜一应生活来源,也可自给自足。”
“你且说说另外两点疑惑。”
“其二,不合乎待客之道。我们去了,只在院子里石桌上喝茶,华夫人并不曾邀入正屋。”
“你说这一点倒是。看华夫人言谈举止,处处透着良好教养,不像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子。唯有这一点不合礼数,倒有些奇怪。”
“其三,此三伏天,华姑娘头上却围着头纱,而且几乎只露了半张脸。”
“姑娘的头纱,我也觉得不同凡常。当时只想或许是一种少数民族的服饰穿着。”
“但是她的母亲,华夫人怎么没有这种头纱?”
“或许是只有未出阁的女子才佩戴。”
“就算是这样,我还发现其中一个细节,有些诡异。”
“什么?”
“我去后面马圈喂马的时候,刚好也有一匹马在吃草。我想两匹马不够吃,我再去取点里。就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公子……”
“嗯,你接着说。”
“我走到拐角处,忽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黑影?是黑猫还是什么?”
“不是黑猫。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个人……”
“等等,你看见他的脸了吗?”
“没有,这个人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来两只眼睛。”
“这一点倒是着实不同寻常。”
“公子怎么说?”
“我分明记得华夫人曾说过,此间只有我与小女二人居住。她们家里,既然还有另外一个人,莫非是客?”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生用他那一贯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结合你说的这三种情况,这华家倒真的有些诡异之处。而且,这华姑娘整日与曼陀罗为伍,也不曾中毒,倒也是怪事。”
“所以,公子,我们在外,当小心为是。”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看夜也深了,我们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一夜无话。
“今天中午来的是什么人?”
“是两位少年,一主一仆。”
“他们来干什么?”
“据说是来蓉城寻母和恩人。”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即使在这荒山野岭,也有生人来访。”
“主公不必多虑。我看就是两个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她不敢对主公言明,今天那公子看曼殊的眼神,以及他似乎有心的自我介绍。
“主公,接下来如何打算?”
“看来,即使躲到天涯海角,这个女人势必也要找到我。好不容易用金蝉脱壳脱身。”
“是谁?谁在外面。”
“妈,是我。我给你送点琵琶。刚才树上摘的。”
“我不吃,我已经躺下要睡了。你自己吃吧!”
“哦!”曼殊想不通,平时母亲每晚都要吃上一串新鲜琵琶,因为她有轻微的哮喘。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曼殊边想就边回自己房间去了。
“你这个女儿靠得住吗?”
“当然,她是我一手带大的。”
“女子长大还是小心为妙,尽量少让她接触外人,特别是陌生男子,女子长大,她的心难免就给了别的男子。”
“是,主公。她现在对一切外事皆不感兴趣,每日专心致志地摆弄她那些花儿。”
“这倒是好事。一定要让她对自己的容颜,感到自卑。女子一旦觉得自己长得丑,便不再对自己自信,就从内心深处不敢接近男子。”
“我想这不是问题。今天来的那位公子,倒是相貌堂堂,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
“怎么?他看见她了?”
“看到是看到了,只不过,曼殊倒茶时,也没有正眼看他一眼,就去花园了。”
“平时一定要多灌输给她这样的思想:一切风流倜傥的贵族公子,皆是不靠谱的。他们对女子不会付出真心,只不过萍水相逢,逢场作戏罢了。”
“是,主公。我平时正是这样教养她的。所以,她无论在家里还是外面,见了异性,无论美丑,皆是回避。”
“嗯,你做得很好。你和她讲过你的经历吗?”
“讲过。但是所讲的,真真假假都有。”
“你怎么说的?有没有提到她的亲生父亲?”
“在她五岁那年,曾问过她的亲生父亲在哪里?”
“我说:你的父亲在我生下你的当天夜里,就因嫌弃你是女儿身,把你扔在了滂沱大雨中,我也被赶出了家门。”
“哈哈哈哈哈……你和我一样,对自己的孩子都舍得下手!”
“主公,那有什么,必要时,我可以牺牲这个女儿。”
“现在不必,今后必有大用。”
“那她有没有问过你,自己脸上的黑印哪里来的?”
“自然问过。我说是生下你时,接生婆一说恭喜老爷,是一位千金。你那狠心的父亲,便气急败坏地用砒霜洒在你的脸上,是我用生命护住你,才得以保全你小小的生命。”
“哈哈哈,她听了得有多伤心。”
“那是自然。等她再长大一些,我会把第一次和她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她恨透了他的父亲。”
“好了,以后没事,不要轻易叫我。你该睡了。”
“遵命,主公。”
等她抬头,那个女人已不见。
曼殊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
她坐到镜子里,解下头上的纱巾。
镜子里,露出一半天使,一般魔鬼。
她的心好像被什么深深地刺了一下。
每一次,只要她坐到镜子前,扯下头纱,便有这种切肤之痛。
每一年,母亲华夫人都会用黑色曼陀罗花,熬成汁,混上酒,然后再用针刺破皮肤,敷在上面。
每一次,她都疼得捂住脸颊,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云霄。
她的肉体有多疼,她的情感就有多恨父亲。
现在,她的心疼到无以复加,不禁双手捂着胸口。
突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她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原来是今天傍晚曼陀罗枝上的玉佩。
她用手指抚摸这块玉,心里的疼痛逐渐消减。
她把这玉佩放在脸颊上那块黑印上面,遮住了那半个手掌大的黑印。
这块黑印,儿时很小,但随着她年龄渐长,也变得越来越大。
要是再这样长下去,终将有一日,会爬满她的半张脸,覆盖她的右眼。
她后背发凉,不寒而栗。
虽然母亲一再强调,她的丑陋容颜,没有哪一个男人可以接纳,即使是其貌不扬的男人,也想拥有貌如天仙的美人为妻。
看她黯然神伤,末了,母亲又会把她搂在怀里。不停地安慰她,“即使没有男子愿意娶你,妈也会养你一辈子。”
每当这时,她都会靠在母亲怀里,哭成泪人。
她每次外出,都会披着头纱。
在她十六岁那年,不是没有人家上门提亲。母亲都以各自理由拒绝了。
但有一次,一位长相还算清秀,家境也十分富裕的男子,一直坐着不肯走。
他已经是第三次来提亲了。他见曼殊的母亲顾虑重重,一再承诺,无论曼殊如何,他都会善待曼殊,给她无尽的疼爱。
这时,母亲突然猝不及防地扯下她的头纱,在她惊恐不安之际,那个男子大叫一声“鬼呀!”,连滚带爬地跑了。
“你看看,这就是世间男人的真心。”
曼殊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从此以后,她再也不相信爱情。
那个落荒而逃的男人,把她是丑八怪的事传遍了整条街。从此,她的家里清净了,母亲也深深松了一口气。
后来,她在一位老中医的传授下,学会了一些药材知识。特别是对曼陀罗,深有研究。
一年半前,她和母亲变卖了街上的房产,母女俩人搬来了这僻静的住所。
刚来时,她百般不习惯。后来,她在院子里种下这成片的曼陀罗,夏天,它们开出各色花朵。
看着随风摇摆的曼陀罗花,她的内心,也渐渐释怀了。
再加上附近山上寺庙里传来的暮鼓晨钟。她也渐渐适应并喜欢上了这种生活状态。
“此生,我就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百年之后,我就减掉长发,遁入空门。”
然而,人的命运,总是充满了变数。
他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她举着这块玉佩,在灯光下,仔细端详起来。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她陷入了沉思。
“是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句话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这块玉佩的事,到底要不要告诉母亲呢?”
以前,她对母亲,那自然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但自从那一次,母亲当众扯下她的头纱,她就对母亲心有余悸。
她还清晰地记得,母亲扯下她头纱那一刻,她的脸上,怎么有一种微妙的狰狞和得意之色,她不敢再多想。
“那是我的亲生母亲啊?她怎么可能对我有不善之心呢?”
“她那样做,都是为了我好。假如当初她不在众人面前扯下头纱,而是把我许配给那位公子,今后说不定会是什么样的呢?”
“但是,以那位公子的口是心非,未必真的善待得了我。”
这样想着,她又理解母亲了。
但是,对母亲的一种异样的感情,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
“那位公子玉佩的事,还是不能告诉她。无论公子是有心还是无意,告诉她,只会让她对我多疑,认为我的心,已经不在她这儿了。”
“但是,这玉放在哪儿好呢?放在房间里,母亲经常会进来,有时也会给我收拾房间。”
“还是藏在身上最为妥当,特殊时候,比如每个月母亲给我敷药的时候,我就把它埋到花园里那株曼陀罗树下。”
这样想着,她又重新把玉藏好在身上,这才躺到床上。
月亮转过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人。
此时已是子时,她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这玉要是公子无心落下的,他发现不见了,一定会回来找。”
转念又想:“但是现在这么晚了,要是公子临睡前才发现,已经走远了,可怎么办?”
她不知道,此时的公子,也尚未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