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总想着一个人，直到她看见那一块小池泛起了层层的涟漪，妮妮心里暗喜，抿着嘴，心想：可算找到你了。
　　刚开始村里人以为是水中的大鱼成了精，后来他们才恍然大悟，这不是阿聪的水牛吗？
　　妮妮第一个知晓的，这牛是阿聪哥的，妮妮还亲自动手给小牛喂过草。这小牛也认得妮妮，只有妮妮和阿聪的到来，这小牛才微微上浮一个小脑袋，成了水池中的小岛屿。古有“白银盘里一青螺”，这里也算是“碧水池中一石堪”。
　　“小笨牛，小笨牛，跟你一起来的阿聪哥在哪呀？”妮妮四处张望，眼睁得大大的，像螃蟹高举那两只烔烔有神的大眼。看到了灌木丛，望到了麻雀，直到远处的大山，耷拉着脑袋，也不说话。
　　小牛也帮着妮妮寻找，小牛头完全浮出水，抖了抖耳朵，“哞——哞”看来小牛比妮妮还着急。
　　阿聪，他是妮妮儿时的玩伴，长她三岁，妮妮从小就跟着他，一起上山采药，一起挖蘑菇，有一次妮妮因为贪玩掉到别人荷塘中，还是阿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拉了上来。
　　阿聪，很聪明伶俐，但妮妮总喜欢敲敲他的脑袋，故意捉弄他，叫着“阿聪，你真是个小笨蛋，和小笨牛一样，只有力气大，什么也不会！”说完就马上逃跑，跑到一段距离后，又说“阿聪，你来追我呀！”阿聪从来不会生气，因为他早已习惯。
　　一说到捕鳝鱼的高手，那肯定是阿聪最厉害的，这可不是吹牛的。好多人都来请教阿聪捕鳝鱼的秘方，包括村长的孙子小志，以及游手好闲的周二喜，还有跟他同龄的“捕鳝高手”……但他只是一笑，在轻松自在地吐出两个字——不教。
　　他也会编竹篓，会捉鸟，会犁田，但阿聪最喜欢放牛了，因为妮妮割完猪草总会经过放牛的地方，他俩总是一起嬉笑打闹着回家，每天都一样。
　　村里人说阿聪像他阿爸年轻时的模样，身强力壮，跟一头公牛似的，连那扯高气扬的神态也相似，简直是一个模样刻出来的。
　　当然，阿聪捕的鳝鱼多的时候就送去村长家，少的时候就给了妮妮。
　　小志喜欢吃鳝鱼，喜欢水中的野味。每次阿聪送鳝鱼来的时候，村长也会大方地赠给阿聪一些山外的东西，比如大白兔，肥皂，装饭的铁盒，一小袋洗衣粉和一些稀奇的小玩具。阿聪对这些可感兴趣了，一点也不挑剔。
　　村长这些“稀世珍宝”全来着县里，毕竟村长每年要去县中开两三次会，听他说去那里可麻烦了。
　　先要翻过那青仙山，在走上两小时山路，然后走半个小时土路才能看见那混凝土路，而且至少还要等一个小时的大巴车……
　　村长每次提起这些总是摸着那长长的白须，脸上布满怆伤，两眼深邃的，望向同一个地方，可再怎么眺望，大山还是大山，只是云在动，山还是那么孤独。
　　阿聪十分尊敬村长，不仅因为他的辈分比他大，他也是能出大山而且能像候鸟一样回来的人。走出大山的人有，但走回的人至今还没有，也许他们成了东流的江水，早已杳无音信，或许也在天涯海角，谁又会听听大山的语言？
　　村长是阿聪的眼，让阿聪知道，在山外的世界，不只有大山的绿，还有人骑的自行车，跑得比马快的汽车，也有学校……
　　阿聪很好奇这些稀奇古怪，但让他惊讶地是一个叫“马桶”的东西。
　　他心想：马桶？竟然有人会像马一样的桶拉屎，真是奇怪！还是这里正常，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村长看他乐呵呵的，也不多说，只是抽一口旱烟，吐出一团刺鼻的烟雾，随风玩弄后，享受地说：“阿聪，你也去大山外吧！”
　　“不！我要陪我的阿妈，我走了阿妈就一个人了，我也舍不得妮妮。”他说，“村长，我想一直陪着他们。”
　　“傻孩子！你以后会明白地，小志明天就要走了，去他爹那里……”
　　村长突然意识到什么，便哑巴了，淡淡的说：“走吧，孩子！你阿妈应该要回来喽！”朝着他摆摆手。
　　“阿聪，这里有小志不要地东西，他都要出去了，带不走了，带走了也无用，喊我把这些都送给你。”
　　村长去房里拿出一个陈旧的木箱，递到阿聪手上，霎时，阿聪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看不到小志的身影。
　　“年纪大了，记性也不行喽！”
　　说完就把手背到后面，一言不发地扭头走了。
　　阿聪心里说不出的感受，他明白，又明白什么？只明白小志一直呆着屋里，为什么不出来见他？阿聪也许明白，也许也不明白。
　　“小志，希望你以后能回来看看阿聪，还有妮妮，还有村长爷爷。”他抱着木箱，闭上眼向大山悄悄的许了个愿。
　　阿聪感觉箱子沉甸甸的，好奇着里面的宝贝，但他从不打开来看里面有什么，他害怕，害怕会想起很多……
　　直到那天被周二喜拦住了，二喜拿出石头想吓唬他，劝他交出木箱，这可把阿聪惹急了……后来的故事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两个晓得，只是那天二喜瘸着脚回去的，二喜说是帮村长抬东西不小心被压到脚了。
　　一阵风把阿聪从邱隰草地吹醒，伸了个懒腰，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不错，是她来啦。
　　“妮妮，我在这里！”
　　“小笨蛋阿聪，我找了你好久！”妮妮又生气了。
　　阿聪赶忙爬起来，跑到妮妮身边，送给她一个蓝中带白点的野鸡蛋，妮妮收下了。
　　“哎呦！”
　　“叫你让我辛苦找你！”妮妮把手捂在嘴边，别提多开心了。
　　这时，小牛早已走到阿聪身边，用头蹭蹭他身体，他也用头蹭蹭它的身子，表示回敬。
　　“走，妮妮，回家喽！”他说。
　　“走，阿聪，回家喽！”她说。
　　妮妮一下子就爬在牛背上了，说：“阿聪哥，我累了，你帮我背猪草嘛！”
　　“你又是这样，就知道欺负我，我要给你阿妈讲！”他还是像往常一样背起了猪草。
　　刚走出几步，阿聪想起前几天村长爷爷说的话，停下了脚步。
　　“妮妮，你也要出去吗？”他看着妮妮的眼睛，像看到大山一样。
　　“阿聪哥，怎么？你想出去吗？”妮妮疑惑道。
　　“不，我想陪着阿妈和你。”他说。
　　妮妮看他一脸丧，顿时笑了。
　　“妮妮，真的？你会走吗？”阿聪看着她笑，又无可奈何。
　　“小笨蛋，阿聪！我也是，我也跟你一样，快走吧，天都要黑了！”她拿出放在牛背的竹笛敲敲了他的脑袋。
　　阿聪也不喊痛，只是在那里傻笑，又摸了摸妮妮的头。
　　“好，妮妮，一言为定！”
　　妮妮点点头，把竹笛递给了阿聪。
　　就这样，一段清脆悦耳的笛声流出，掺和着夕阳，蟋蟀，还有牛蹄声，奏出了月光和星星，夕阳下还有几只飞回来的鸟，留下两道残影，一高一低地调配着。伴一声牛叫，击碎了大山的孤独……
　　一会儿，只听见鱼儿跳跃时的落水声，在那不远处，有条河，河边有一艘船，一袭蓑衣，一缕月光，一尾草鱼，一条黄狗，徐徐向阿聪家走去。
　　原来，是阿聪的阿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