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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天宝十三年,怛罗斯之战刚成云烟,安史之乱尚未官宣。
谁将倚天剑,削出倚天峰。一夜倾盆雨,华山起毒龙。
两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石头上,读着一轴摊开的书卷。唐朝的书,还不是线装书,是一束束的卷轴。一名少年念道:“鳞鳞夕云起,猪猪晚风遒。”另一少年大笑起来:“绝顶,你好有学问!猎猎晚风遒,读成了猪猪晚风遒。真令人可发一笑。”
那个叫绝顶的少年脸皮够厚,反击道:“凌迟,你居然说我没有学问。再没有学问,还有像令尊那样没学问的吗?”凌迟不服气,说道:“家父哪里没学问了?他老人家单手会写对联,两手能书梅花篆字。”绝顶笑道:“令尊有学问,为什么给你起个名字叫凌迟?这是提前判你死罪,推出午门零割碎剐不成?”
凌迟脸皮也很厚,说道:“家父这名字起得最见功力,这里有典故。”绝顶问道:“有什么典故?”凌迟干咳了片刻,终于编出一个典故:“荀子曰,百仞之山,任负车登焉,何则?陵迟故。这就是典故”
绝顶果然没学问,荀子的话他听不懂,凌迟的破绽也找不出。
凌迟得意:“这段文字,你读过吗?”绝顶摇头:“我来自一千二百年后,一千二百年后的人们,不用古文说话了。”凌迟嘲笑:“又张口说胡话,云山雾罩,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人能穿越到千年之前?胡话!”
远处一匹白马驰过。凌迟马上将绝顶的毡笠向下一拉,盖住半边脸。绝顶把毡笠又往上一提,露出脸来。凌迟低声说道:“骑马的人就是云中熊虎,毡笠拉下来,别让他看见你的脸。”绝顶笑道:“我虽然约了他拼斗,可他从来没有见过我,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而后,目送云中熊虎驰远,低声问:“此人人品如何?是否低劣?”
凌迟摇了摇头:“我问过,知道他名字的人,都交口称赞,说他为人古道热肠,多行侠义。”绝顶冷笑:“只怕是装的,待我揭穿他的真相。”
凌迟将书卷卷成轴,放到行囊内。两人携手前行,抬头望去,云中熊虎已经不见。前面路上围了密不透风的一圈人。两人挤进去,却见山路中间横着一块巨石,显然是从山上掉下来的,阻碍了行路。
有年轻人想显本事,上前抱住巨石,想要挪开,可是却不能撼动分毫,徒惹人嘲笑。这里属凌迟笑的声音最大。
年轻人脸上挂不住,指着凌迟大怒:“你笑甚?有本事也来试试。”试试就试试,凌迟大咧咧走到路中心,气聚丹田,运行周天,双臂一叫力,有五百斤的力量!可惜石头有千斤之重,五百斤力量不够,白绷得满头流汗,石头却纹丝不动。
看热闹的人们哗然大笑,这里面笑得最大声的,是绝顶。凌迟擦擦汗,指着朋友喝道:“绝顶,有本事你来试试!”
绝顶攘臂向前,众人正等着他出丑,却听有人大喜叫道:“千斤神力王来了!”只见一个铁塔似的汉子跳下马来,众人为他让出一条路来。有人叉手施礼,说道:“陆大侠,山上落下的石头,挡住了道路。”汉子说道:“小事一桩,我把它搬到一边。”
凌迟低声对绝顶说道:“此人就是你约的铜驼荆棘锤陆浑。”陆浑走到巨石跟前,脱下上衣,露出一身厚重肌肉,双膀一叫力,高声怒吼,将巨石搬了起来。众人一片叫好。陆浑再次大吼,两腿慢慢直起,双臂攒力,将巨石举到头顶,腾腾腾向前迈进几步,而后浑劲儿犯了,将巨石从众人头顶抛了过去。
众人吓得亡魂皆冒,有汗流浃背的,有尿裤子的。石头远远落到大树旁,溅起雾一般的尘土,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众人喝彩声中,凌迟低声对绝顶说道:“此人有楚霸王的神力,我替你担忧。你没有令兄的神乎其技,恐怕不是云中熊虎和陆浑的对手。”陆浑为众人做了好事,大笑而去。
绝顶也面上有忧色,想了想说道:“肝共胆,尚然热,他有千斤神力,我有一腔热血,怕谁来?”
两人继续前行,小路崎岖,来到西岳庙前,几棵树上系着三匹马,旁边三人长跪而坐。一个是云中熊虎,一个是陆浑,凌迟低声说道:“第三个就是云梦剑雁平沙,这个姓雁的,是个回纥人,武功比云中熊虎和陆浑都高。你要小心。”
话音未落,在西岳庙修房顶的一个年轻人不小心一脚蹬空,身子一侧歪,另一个年轻人伸手去拉,却反被拉了下去,两个人惊叫着摔落下来。雁平沙长跪的姿势不变,腾空而起,一手捉一个,将失足的两人接住,而后飘然落下,仍然长跪而坐。那两人千恩万谢,雁平沙一笑而已。
这等潇洒飘逸的轻功,令人吃惊。更令人吃惊的是雁平沙的古道热肠。绝顶停住脚步,低声说道:“云中熊虎侠名颇著,陆浑搬走拦路石,雁平沙热心救人,难道他们真的都是侠义心肠?难道素抱真才是错的?”
凌迟诧异道:“素绝顶,你怎么对素抱真直呼其名?难道他不是你哥哥?你不会是假冒的吧?”素绝顶说道:“你才是假冒的,你们全家都是假冒的。”转眼又说:“不过你不提,我还真忘了,我跟你说过他是我哥哥。嗯,素抱真是我哥哥。我不能老是忘了。”
凌迟嗤之以鼻:“他是不是你哥哥,你都能忘,还得我提醒……”素绝顶凝眸远眺:“三年前,我哥哥访华山有去无回,生死难猜,人都说云中熊虎、陆浑与雁平沙难辞其咎。我此番孤身犯险,千里赴约,就是追寻家兄下落。我可不能忘了……玩儿心太重,老是记不住……”
陆浑问云中熊虎:“你们怎么也来了?”云中熊虎说道:“我接到一个帖子,约我华山相见。”雁平沙说道:“左不过又是什么年轻后生,想击败前辈,扬名天下。”
素绝顶上前一步,叉手施礼:“诸位可是云中熊虎、铜驼荆棘锤和云梦剑几位前辈?约几位来华山者,就是在下。”雁平沙伸手,示意落座,素绝顶按剑长跪而坐。
陆浑沉不住气,抢先问道:“少年人有什么大事?”凌迟后退几步,说道:“绝顶,我已领你到了地方,打打杀杀非君子所为,我是君子,该躲躲了。等你办完大事,如果不死,别忘了帮我上华山找姓郭的报仇。”说罢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