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清晨的宿舍,格外明亮,朝阳从窗户倾斜洒进房间,阳光被不锈钢防盗护栏分割成一道道清晰可见的光柱,微风穿屋而过,来去间还不忘与窗帘共舞。房屋中央,一只塞满衣物的行李箱落在光柱下,似乎想要将这明媚的阳光也一并装进去。此时,一件衣服不合时宜的飞进行李箱,在光柱中碰撞出无数微小的尘埃。
205宿舍房门大开,门前的树枝上,夏蝉又在不知疲倦的歌唱。
现在早已过了上班的时间,但见李良安迟迟没走,一直留在宿舍,正在收拾行李的白月,不禁好奇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不用……”李良安面露微笑,自信满满道,“我今天跟领导请了假,特地送送你!”
“你自己不想上班就直说,别扯上我好不好!”白月露出灿烂的微笑。
“我确实不想上班,但你也要知道,年假就那么几天,请个假不容易的!我们这种关系,不送送你,怎么都说不过去!”
“哎呀……真不用!再说了,两个大男人……”白月挑起一只眉毛,显得有些尴尬,“还非要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哈哈哈……”李良安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大笑起来,最后才松口解释道,“算了,也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是因为家里突然有事,我妈让我今天回去,昨晚连夜跟领导请了假!不管怎么说,去东洲总是顺路!”
“难怪,那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嗯……”李良安轻声答应后,便静静地躺到床上,耐心地等待着。
很快,白月收拾妥当,二人先后出门。
他们穿过狭长的走廊,走下楼梯,径直往粮库大门而去,白月行李箱的轮子在水泥地面上滚动,呼啦作响。路过办公楼门前,白月向一楼大厅中看了一眼,通透明亮的大厅与三年前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双跑楼梯依然清晰地映在大理石地板上,气势恢宏;楼梯上的企业标徽和文字,被遮挡了一半,看不完全,楼梯左侧,那副精心装裱的“丰则入籴、欠则贱粜”字画,依然静静地挂在墙壁上。只可惜,这句话似乎已经不再适用当今社会的粮库,更像是一种情怀罢了。
他们一直往前走,白月三步一回头。
办公楼、宿舍、检验室、篮球场、食堂、仓储办公室,还有一幢幢高大平房仓,以前这些东西,是白月生命的全部,而以后,却只能成为回忆。一旁的李良安,慢慢地跟着白月,似乎听到了他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李良安默默地注视着白月,从他的侧影中,他看到了他的留念和不舍,李良安因此也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在李良安心中,白月是最优秀的,最有理想的,是凭借着这份理想爬得最高的,也是未来最有希望的那个人,如今竟莫名其妙就这样离开了。就像一场晚会的压轴大戏,主角已经迈上舞台,准备大展拳脚,却被告知主角另有其人,这是怎样的草率,又是怎样的悲哀!
所幸此时是工作时间,并没有谁前来相送。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可以不辞而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走了?”粮库保安张阳从门房中走出来,侧身站在门房门口。
“嗯……”白月李良安冲他点头微笑。
“那他们不是又少个人喝酒了?”张阳微笑道,一想到曾经在许多个深夜为他们开门,他的眼中似乎也有些惋惜。
“不会,不是又招了四个人嘛,年轻人哪有不会喝酒的!”白月抿了抿嘴,微笑着回答,他向张阳微微欠身点头,毕恭毕敬说道:“倒是之前,经常晚上给您添麻烦。”
“没事没事……”张阳大手一挥道,感慨道:“以后有机会,记得来东茂玩。”
互相道别之后,二人才迈出粮库大门。
走出不远,白月又一次转身回头,这也是最后一次。
他注视着办公楼顶那几个墨绿色大字,办公楼米色的外墙,以及办公楼前随风飘扬的红绿白三面旗帜。此时,那道伸缩闸门,似要将他拒之门外,闸门一旁的浅棕色门牌石上,刻着六边形徽标和企业名称,与办公楼顶端的标识遥相辉映。
他的手中同样拖着厚重的行李箱,一切都恍如昨日,一如当初他们毕业报道时的模样。
恍惚间,白月似乎要继续迈步向前,朝着粮库走去。
“走吧……”李良安在一旁注视着白月,为了让他能够坚定地“往前走”,他只能催促着他,“别看了,还要赶高铁。”
在李良安的提醒下,白月顿悟过来,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这才缓缓转身,沿着门前笔直的道路,朝前方坚定地走去。此时,没有一辆车停在门前,道路显得异常宽阔,两旁的高大乔木在头顶自然形成一道“拱门”,两人在“拱门”之下,渐行渐远,将东谷储东茂直属库,远远地留在身后。
公交汽车两旁的景物飞速向后移动,白月李良安两人相邻而坐,共同欣赏窗外的景色。
李良安目不转睛盯着窗外,问道:“怎么样?以后回不回学校?”
“我吗?”白月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李良安,而后又继续目视前方,“我都是被你们东谷储扫地出门的人,还回学校干嘛?”
“可别这么说,是我们东谷储、东茂库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才对!”二人故意针锋相对,相互调侃,反正这个时候开开玩笑,也无伤大雅。
“算了,不开玩笑了,问你个事儿……”白月脸上充满好奇,又不怀好意,“邱云现在来粮库,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李良安有些不知所措,无论是提及邱云,还是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破,都让他心慌意乱,“什么怎么办?”
“兄弟,大学的时候,几乎全班都知道你这点儿心思!本科你喜欢了她三年,研究生又等了她三年,半年前知道了这个消息,恐怕也是每天都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吧?现在终于有了这个绝佳的机会,近水楼台,你难道真的不打算为自己的幸福,为你们的幸福,做点什么吗?”
原来,粮库新招的四个人中,就包括他们曾经的团支书邱云!前一天刚来报道!
沉默良久,李良安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他情绪略显失落地说:“我又能做什么呢?如果她不喜欢我,一切不都是徒劳吗?”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呢?”白月反问道,“难道非要别人女生来向你开口表白,才算喜欢吗?”
白月说到这里,突然又有些犹豫,因为他想起了邱云在前一天夜晚,对他的匆匆告白。
静谧的夜晚,二人漫步于库区中,只见整齐排列的仓房静静矗立在黑夜里,仓房间宽阔而笔直的道路,被素白的路灯照亮,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晕,一路指引着他们前行。他们迈着慵懒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偶尔,夏日夜晚的海风从远处掠过,穿过仓房,轻轻抚摸他们的脸颊,温和舒适。
阵阵微风也吹乱了邱云乌黑亮丽的秀发,她不得已伸出手整理抚弄一番。此时的白月,正转过头去想要发问,却无意间看到了这样一幕:邱云正将一缕乌黑秀发拨至耳后,灯光下,黑发如漆,散发着亮丽的光泽,在黑的衬托下,纤细修长的手指和精致圆润的侧脸,显得愈发白皙,五官轮廓堪称完美,简直惊为天人!
白月不由得心头一震,想不到三年不见,邱云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他微微皱眉摇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住宿条件还可以吧,其他的……还没办法评论。”邱云漫不经心地回答,仍然左顾右盼,时而仰望星空。
“也是,毕竟你是第一天来。话说……你还真会挑日子,是赶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吗?”白月毫无顾忌地开着玩笑。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邱云忍不住皱了皱眉,温柔地说。
两人肩并肩在库区慢慢前行,不知不觉间,二人来到了粮库尽头的码头。码头前方,河流正在静静流淌,潺潺流水声,清晰可闻。他们沿着河岸继续向前,相互嬉戏的微风从他们脸颊穿过,从他们鬓角穿过,从他们发梢穿过。
白月沉默良久后,说道:“说实话,你真不该来这儿!”
“我学的是这个专业,我不来这儿,还能去哪儿?”邱云天真地反问道。
“你这三年,读个研究生,最后却还是和我们一样,那你这三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吗?我做学问的方式方法,我的眼界见识,我所遇到的人,不都是吗?再说了,人生在世,很多事情细细想来,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不是吗?比如,我既然已经来了,你再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再比如,你辛辛苦苦四年大学,三年工作,现在却拍拍屁股要走,那你这七年的学习和付出,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白月想要反驳,却只觉得理屈词穷。
“别可是了,来这里是我自己的选择。不仅因为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而且还有我对自己的承诺,只是我没想到……”邱云重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眉头紧锁,最后无力地说道,“没想到我刚来,你就要走!看来这一场无所畏惧、满怀期待的奔赴,终究还是不能如愿以偿!
白月不知如何回应,邱云在沉默片刻后,坦然说道:“你知道吗?八千里路云和月,这是我曾经最喜欢的一句词,我原以为可以云月作陪,共赴前程,但现在看来,似乎是云月相隔,黄粱一梦!我怎么也想不到,区区八千里,却遥遥无期!”
“八千里路云和月……”白月在心中默念道,顿时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他哪里知道,曾经那个被称为“冰美人”的姑娘,心中竟藏着一团如此炽热的火焰;他哪里知道,曾经那个轻言细语的姑娘,如今会有这番不顾一切的勇气;他又哪里知道,李良安喜欢的人,却偏偏喜欢上了自己!
看着眼前的邱云,白月有些愧疚,他在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回复对方这番告白,但思来想去,没有任何答案。
他只能将现在这个结果归咎于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于是白月淡淡地说:“没办法,或许……是缘分没到吧!”
一阵长久的沉默,河岸也走到了尽头。
邱云静静地立在岸边,眼睛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一动不动,任凭她双鬓的缕缕发丝随风舞动,最后终于开口说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看吧!”白月略显轻佻地回答。他的语气比夜空的颜色要淡得多,比耳边的微风也轻得多,似乎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邱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夜已深,微风渐冷。
河岸尽头,白月率先转身,一个急促的深呼吸,说了句“走吧”。之后,他便缓缓朝宿舍方向挪动。
意思就是,今天到此为止,今后,到此为止。
灯光下,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身影由短拉长,又进入到一小片黑暗中消失不见,走到灯光照亮的区域,又慢慢的由长及短,如此反复……
一个急刹车,将白月拉回到现实。
他很快意识到,云和月的事情已经过去,现在是李良安的事。
于是他继续对李良安说:“从大学到现在,我从不怀疑你对她的感情,但这份感情你最起码要让她知道,让她看到,你要主动。好,你说她不喜欢,那你可以去讨她的喜欢嘛!她当初转来我们专业的时候,你没把握住,毕业的时候,你没把握住,现在她来到了粮库,你还不打算把握这次机会吗?”
李良安陷入沉默。
“行,你不说就听我说。第一,你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她;第二,你们彼此都很熟悉,以后也没有距离的限制,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你可能是她唯一的依靠,你可以把这种可能放大;第三,你现在在粮库是有前途的,你该展现出应有的自信,让她看到你身上的闪光点;第四,我们都知道粮库是什么地方,我们之前也讨论过,如果你和她能走到一起,这对于你们在东茂扎根是非常有帮助的!很现实,也是真实!第五,你们结婚……我也好省一笔份子钱。”
说完,白月会心一笑。
李良安却只是抿了抿嘴,礼貌性地笑了笑,始终沉默不语。
他靠在车窗上,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目不转睛盯着窗外。想必他正在认真思考白月的那一番话,认真思考他的未来。
白月见到这副情形,也不便再说什么,任由安静将二人淹没殆尽。
这份安静一直持续到漫长的旅途结束。
二人顺利抵达东洲火车站,他们被汹涌的人潮裹挟向前。候车大厅中,两人寻找着指示牌,而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因为他们知道,彼此该分别了。两人今后的路,就像这些眼花缭乱的指示牌,各不相同。
“看来,我们一起走的路,走到了尽头!”白月无不惋惜地微笑道。
“是啊,那就……后会有期!”
李良安郑重地点头,叹息,然后伸出手掌,期待着另一只手。
白月毫不迟疑伸手过去,两只手在空中紧紧握住,白月又顺势向前迈出一步,侧过半个身位,用自己的肩膀抵住李良安的肩膀,拥抱了上去,另一只手拍着对方的肩膀,满怀深情地说:
“后会有期!”
李良安背着书包向左换乘,白月拖着行李向右出站,活脱脱演绎着什么叫做各奔东西。人来人往间,二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搭乘高铁,一路北上,李良安的旅途还在继续。
其实这次回家,他是去参加外公的葬礼。
外公是农民,一辈子与土地、粮食打交道,母亲曾想接他到城里一起生活,但他总是舍不得那一亩三分地:“这么好的地,荒废着可惜了!”
李良安以前还小,总是无法理解外公为什么如此执着于那块土地,李良安现在工作多年,见得多了,想得多了,大概也渐渐地懂了:他们那一代人,普遍都饿过肚子,吃饱饭,在他们很长的一段人生中都是奢望,这是老一辈人对于土地的执念。除此之外,或许还有自力更生的执着,有丰衣足食的期待,有为国种地的责任与担当!
等到李良安回过神来,破旧的大巴,正慢慢悠悠行驶在乡间的公路上。他往窗外看去,不禁心旷神怡!豁然开朗!
公路两旁的行道树,郁郁葱葱,茂盛无比;远处田间地头,稻谷长势喜人,金黄的稻穗压弯了绿油油的禾苗,高低不平的农田虽然被划分为众多小块,但一眼望去,延绵不绝,微风吹过,更是万顷碧波!满眼都是生机盎然的绿色,简直是赏心悦目!
车辆正前方,透过挡风玻璃望去,两排密密麻麻的行道树,几乎将柏油马路完全包裹,仿佛一条通往天堂的隧道。无尽的翠绿之下,纯黑的柏油马路上下起伏,犹如海浪一般向前翻滚,前方的车辆时而消失在波谷,时而出现在波峰,光这条路,就惊艳无比,而又趣味十足。
难道这就是夏天的故乡吗?
没错,这就是夏天的故乡!这是李良安从未见过的故乡。
无论是在城里求学,还是如今在异地工作,每年也只有在春节那几天,他才会回到故乡,而每次回来,故乡都是同一番萧瑟:目之所及,一望无际的枯树秃枝,田间地头除泥土和庄家残根之外,空空如也,泥土是褐色的,残根是褐色的,树枝是褐色的,仿佛整个故乡都是褐色的,单调乏味,死气沉沉。
所以,在李良安的世界里,故乡只有寒冬,永无春夏!若不是这次机会,恐怕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故乡原来也这么美!
李良安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一场夜间宴席。
喧闹刺耳的酒席结束后,李良安闲庭信步走出庭院。
仲夏时节,天黑得晚,此时夜幕才开始降临,这又让李良安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视觉盛宴:视线最远处,最后一抹桃红在天际定格,桃红中间,则镶嵌了一只白色月牙儿,视线往上,桃红遇水一般渐渐晕开、变淡,最后几乎呈现一片乳白,再往上,颜色又开始慢慢凝固,转为淡淡的冰蓝,并闪耀着点点星光,最后是头顶的一片靛蓝,簇拥着密密麻麻的星辰。
没有钢筋混凝土的高楼大厦的遮挡,天际星辰,满眼看尽。
李良安原本以为粮库的星空已经够美了,却没想到,故乡的星空更胜一筹!他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语来修饰这样的星空,只想静静地欣赏。
“很漂亮吧?”
突然,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当李良安转身望去的时候,只见父亲正背着双手缓缓走近。
“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夏天一个人在竹床上躺着看星星,你爷爷就在一旁的躺椅上扇扇子,就这么看呀看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沉默片刻后,父亲又继续说:“小时候不懂事,总会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你爷爷就会耐心地给我讲,当然啦,现在知道那都是唬小孩子的说法。虽然很多内容都已经忘了,但有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就是,好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永远陪伴着他们最亲的人。”
“你外公是个好人……”父亲说完,长叹一口气,继续缓缓说道:“这个村里的人都知道,他一辈子辛辛苦苦,勤俭节约,在去世的前一天,还在地里干活……”又是一阵沉默,父亲深吸一口气,“他对于土地和粮食怀着一种敬畏之心,才能拥有我们难以想象的执着。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陈年往事,其实大部分都是你外公跟我们说的,我那时还小,根本不记得这些事。也是因为他,才让我走上了仓储这条路!”
“你现在干仓储也这么长时间了,对这份工作应该有了更清楚的认识。”父亲语气温和地说,“反正你以后做什么决定,能走到哪里,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就像你外公当年支持我一样。现在你也长大了,大道理我也不多说了,在外面好好干!”最后,他又补充道,“对了,记得过去多陪陪你妈。”
说着,父亲仰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星空,便转身离开了。
父亲一席话,让沉浸在这片星空中的李良安,思绪万千。他正准备听从父亲的建议,去陪母亲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阵阵啜泣声。
他歪着脑袋循声找去,只见一个人影独自蹲在黑暗的墙角,小心翼翼地耸动着肩膀。李良安稍稍走近,探出脑袋,极力辨认下,才发现那是三舅。
这幅画面让李良安感慨不已。
三舅原本乐观开朗,高大伟岸的形象,此时荡然无存。刚才还在忙于应酬宾客,泰然自若的他,只剩眼前这个孤独落寞的身影。李良安这才明白,原来他们大人是在假装坚强,父亲如是,三舅如是。
外公去世的悲痛,在散席后终于让三舅无力支撑,这股悲痛将坚强的伪装击穿,并毫不留情地将其撕碎。
李良安突然意识到,每个人的人生只有一次,也就是说,他们也是第一次当大人,他们也在学着成长。只不过,有些人被现实所逼,为生活所迫,或者种种其他的原因,他们不敢停下脚步,只能一路向前,从而不得不变成一个处事得体、成熟稳重的人,成为别人眼中的大人。
是啊,人生只有一次,难道我就甘心过这样的人生吗?如此看来,人生也不过就是一场学习,难道我比谁差吗?
李良安悄悄走开,在不远处倚靠着墙壁,暗自思索,努力想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
“哟,良安,怎么在这儿发呆?”
突然,李良安被一声招呼惊醒,他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角落啜泣的三舅,此时他若无其事地面带微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啊……呃……”李良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弄得答不上话,只能东张西望,胡言乱语。
“这里不比你们城里,乡下外面蚊子多,而且毒,你自己多注意点儿。”虽然感觉李良安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但三舅还是予以应有的关心,随后便径直进入庭院中去,隔着围墙,便又能听见他洪亮的声音。
李良安看着三舅的背影,似乎又重新高大伟岸起来,悲痛过后,再次坚强。
难道这就是大人吗?学着长大,学着坚强,学着关心别人,学着伪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