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安柯开始发现自己当领导的坏处了。
闲不下来,真的闲不下来。
前脚这边刚结束对集装箱物资的清点,他后脚就得赶紧面对这大几百号人的各种问题。
——首先,诺德人方面,除开他和斯夫老爷子,还有足足五十个彪形大汉,这也是他目前最为可靠的基本盘。
帝国奴隶方面,经过粗略的清点以及对比之前的庄园管事留下的奴隶花名册,发现这三百二十七个人里面超过一半都是青年男性,足足有一百七十人。而女性则有一百二十人,同男性一样,她们大多都是青年人,根据名单上记载的,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也不过三十五岁。
至于老人和小孩只占极少数,拢共加起来才三十七人,整个奴隶群体的结构可谓年轻得不正常。
不过细想一下,这似乎也不奇怪——花名册上写的很清楚,这些奴隶大多不是本地人,而是从遥远南方的帝国腹地被商贩和贵族们变卖至此。
旅程千里迢迢,一路车马劳顿,大概率也吃得不够好,医疗条件在野外更是几近于无,甚至还可能遇到山贼盗匪。
所以都不用说老年人和孩子了,就算是身子骨差点的年轻人,很可能都熬不过这样危险的长途跋涉。
以这个时代的普遍情况,出发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结果行进途中因为淋了点小雨发了烧,或者脚上破了条口打了水泡,就再也跟不上队伍了,然后便悄无声息地死在半路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是以别小看村子里这些为数不多的老人孩子,他们光是能活着走到这,就已经证明了在体能和运气方面胜过了同龄人不知几许。
反正吧,村里现在年轻人多,总归是个好消息。
单看统计数据,诺德人加上帝国奴隶,村庄总人口如今已经来到了三百七十九人,而那些奴隶里有二百九十人都是适龄劳动力,是可以承担各种体力生产工作的。
即便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还未成年的孩子,需要的时候,安柯命令他们去做点力所能及的辅助工作也不是不行。
也难怪斯夫老爷子先前特意跟他说,哪怕是在奴隶市场的淡季,这个村子的奴隶都可以打包卖出一个好价格。
这不纯纯地人口红利嘛!
最狠的是,使唤奴隶,奴隶主是不用考虑发工资的,只需要管吃管住皮鞭管够,而奴隶夫妻之间结合生下的孩子也会是奴隶,得一代又一代的给主人打工。
这叫啥,将军的恩情还不完?
但当安柯看着这些美妙的纸面数据,才刚刚把自己代入十九世纪初的美利坚南方种植园主,沉湎于一朝成为大奴隶主,从此骄奢淫逸无恶不作无福不享的美梦中不到片刻,来自现实的凶猛大巴掌就一下子把他抽醒了过来。
“这么大个村子,吃的就剩这么点了?!”
在把天上掉下来的那堆东西搬进仓库里的时候,望着粮库中仅剩的靠着墙角的十几斛麦子和几十袋粗磨面粉,以及房梁上吊着的几条风干腊肉,安柯一下感觉自己的胃被攥紧了。
这里是村子的公库。
换句话说,如今包括自己在内,整整三百七十九个人的嚼谷都在这了。
而这些粮食,麦子经目测还剩下不到一吨,面粉的话则不好说,可瞧着那样子也不会太多。
这点东西特么够吃几天?!
“为什么会这么少?不应该啊。”
安柯一边把一箱苏菲卫生巾码放到墙边,一边用肉眼估算着这些粮食的数量,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因为已经消耗了一个冬天。”
老爷子早在昨晚就已经带人清点过了这里,对于自家小雅尔的疑惑,他很有耐心的娓娓道来:“现在是芽月,这里的气候比斯特吉亚更温暖,所以大概会比我们家乡提早一个月收麦子,也就是到花月的时候,村子外面的那些冬小麦就可以收割了。”
“如果我们不来的话,靠着这些吃的,外面那些奴隶再挨一挨饿,等死上十来个老弱妇孺,就应该能撑到收成的时候了。”
“不过现在看来大概要多死一些人了。”
安柯闻言一怔,眼睛眨了眨。
“会饿死人?”
听到这话,斯夫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饿死人——”
他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你过来。”这个老头似乎很有点好为人师的性格,见自家雅尔好像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他索性盘腿坐在仓库的木地板上,也顺手招呼安柯一并坐下。
“听着,奴隶主一般给奴隶的伙食安排是这样的。”
看着摆出了一副讲课态度的老爷子,安柯的注意力却倏地飞向了别处。
——身体原主人留给安柯的记忆告诉他,虽然看着外表粗犷,年纪也不小了,但斯夫老爷子其实是个很有文化的人。
不比诺德人当中九成九都是斗大字不识一箩筐,拿鹅毛笔比拿刀剑都困难的纯文盲肌肉佬,斯夫年轻的时候并没有选择和同龄人一样做个整日与土地为伴的农夫或者跟着首领出海劫掠的战士,而是收拾好盘缠之后孤身一人不远千里南下到帝国境内游历求学。
他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很多事,据说还给一位有名的帝国学者做过几年的侍从。
他也因此学会了帝国人用的罗伊斯语,也就是俗称的大陆通用语、帝国官话,同时还掌握了不少其他民族的小众语言,学习了各种诺德人不曾了解的知识。
等回到部落后,斯夫一边从逝去的家族长者那里接过了神庙祭司的身份,一边又主动承担起了教导部落里下一代的重任。
说来有趣的是,在这个对待小孩普遍都是放羊式教育,只要给口饭吃不饿死,长大以后能干活就行,浑然不管其长得好赖的时代,当年的斯夫却力排众议,执意要求部落里所有的孩子都跟着他学习他从遥远南方带回来的文化知识。
为此老爷子没少和那些跑到他家里试图把孩子带回家干活的固执父母闹矛盾。
“他不需要学习识字,更不用琢磨该怎么拿笔,那是南蛮子的帐房先生才要考虑的事!我们的孩子只要能拉得开弓,提得动剑,挥得动锄头,长大以后就会是一名好战士!”
那些孩子的父母如此振振有词道。
他们对于家里的半大小子或者半大姑娘被斯夫强行带去上课这件事显得十分的不满和不理解,因为那意味着自己家里减少了一个可用的劳动力。
在物产贫瘠的斯特吉亚,这样的行为对于一个家庭日常生产生活的影响是很大的。
但斯夫的回应也很简单粗暴。
他让那些孩子的父亲跟他打一架。
只要能在决斗中打赢他,那孩子以后就可以不用来他这里上课了,该回家劈柴劈柴,该种地种地。
至于最终结果……
通过原主人的记忆,安柯看到了,在他八岁那年的某一天,斯夫一瘸一拐的走进了长屋。
他顶着半张红肿的脸和缠着亚麻绷带的脑袋,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镇定自若的对着下面的孩子们传道授业,一如往常。
而那些孩子的家里人也再没来闹过。
不过也正是得益于斯夫的一意孤行与坚持,后来的瓦良格部落产生了明显有别于其他诺德人部落的一大特点——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普遍都识文断字,能说诺德和罗伊斯两门语言,还会运用最基本的算术。而哪怕是其中水平最差的那一小撮学渣,在需要的时候也能工工整整的用炭笔写明白自己的名字。
就如今外面的那五十号肌肉兄贵,没有哪个是不识字的。
再比如安柯自己,现在他脑子里所掌握的那些文化知识,其实都是原主人打小和部落里的其他小孩一起,被老爷子按着脑袋逼着学的。
而且教学方式极为高效——但凡敢不认真、学不进去、或者贪玩逃课、斯夫这位老师二话不说照着屁股就是一藤条,保管打得你小子三天下不了床!
正所谓黄筋棍下出好人也。
这也是为啥安柯刚刚能毫无障碍的看懂那本完全用帝国语书写的奴隶花名册。
无他,唯鞭熟耳。
“一个成年的,能干重活的男奴隶,每天能得到的口粮大概是一磅二普什小麦。”
斯夫一边说着,用手指头在地板上写下帝国语中的数字,那是一种远比地球上的阿拉伯数字来得更繁复的数字符号,看得安柯挑了挑眉。
大陆如今盛行的重量单位也是由帝国人制定的,一磅约合四百五十克左右,而一普什则是十分之一磅。
闻言他在脑子里快速换算了一下。
一个干重活的男奴隶,一天得吃一斤出头的麦子,听着好像还凑合。
“女人的话,口粮减半。”
“?!”这句话听得安柯陡然瞪大了眼。
减半?
那就是二百多克,撑死了有五两!
好家伙,一个姑娘家干上一整天的活,到头来却只有半斤小麦果腹。
他突然明白过来,为啥他在外面看到的那群奴隶都是一副时日无多的骷髅样了。
真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