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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报道的日子到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也真是心很大,直到新职人员在集团公司门前办理手续时才知道对今后自己人生有着巨大影响的地方叫做青藏铁路。那时候我对这里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韩红的那首歌里,起初的我以为这只是一条普通的铁路,但是后来才明白这不只是一条铁路,更是我今后人生的转折点。
记得那天是星期五,交完档案,办理好一切手续时间也到了下午,公司人事通知我们星期一去车辆段报道。当时我还不知道今后要工作的地方具体是干什么的,于是掏出手机想要百度一下,但是却看到了阿屁发来的几条消息和未接电话,可能是因为那天一整天都在东奔西跑的状态下度过,所以没有在意手机消息,细看才得知阿屁爷爷因为脑出血住院状态不是很好,他回来也有几天了,而最近爷爷的状态好了不少,想着见一见我聊聊天。
看到消息后我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告知晚上晚些回去,之后便与阿屁约好了见面地点。公交车上我一直在百度关于铁路的一切信息,那时候我才发觉原来铁路系统还有这么多分支,各个站段都有属于自己的明确分工,看似互不干预实则又相辅相成,感叹之余更多了对未来的一丝期待。
多年之后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次与阿屁见面竟会是这些年来的最后一面。记忆里那天晚上下起了雪,阿屁站在马路对面低着头来回踱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其实现在细想起来,那时他身上所担负的东西真的很沉重。他似乎看到了正在朝他大步走来的我,随后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我们二人虽然聚少离多,平日里也很少联系,但是只要相见总会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那晚我们沿街走了很久,最后找了一家小酒馆坐了下来。
“最近过得咋样,还跟叔叔天天吵架吗?”阿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我。
我也是抓起一把瓜子,一边磕着,一边笑着说:“我们俩算是和解了,想一想天天那么吵也没啥意思,越吵矛盾越多,各退一步不就海阔天空了吗。”
“没错,能这么想就对了。可不就是这样,很多事总是自己放不过自己也不肯放过别人,就像你说的各退一步,海阔天空。”阿屁也很是欣慰的说着。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我滔滔不绝的讲述了关于不久前的南京之行,回来后遇到的赵秋红当然还有我即将成为铁路职工的事。我说了很多,阿屁也一直在认真听着,可是渐渐地我发觉眼前的阿屁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同了,记忆里阿屁的话很多,从来都是他滔滔不绝,而我沉默少语,但是那晚我们却似乎彼此调换了身份。
虽然是在酒馆里,但是刚入座的我们并没有点酒,只是要了茶水和瓜子,起初两人聊的你来我往,但是渐渐的阿屁沉默了,而我也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有些语不应景,本是他约我出来排解烦心事的,而我却源源不断诉说着自己的心情,于是也知趣的停顿下来,气氛一下子降到了极点。没过一会阿屁神色颓然的说道:“我想喝酒了,陪我整点吧”
酒馆里昏黄的灯光把阿屁的脸照映的很不真实,他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随后盯着不远处飘着雪的窗外缓缓说道——其实人这一生挺难的,总是开心的时候少,难过的时候多,失去的东西很多,但是得到的却又寥寥无几。你说如果人的一生如果像是一场电脑游戏该有多好,玩不下去了按下暂停键,真的不想玩了也可以重头来过……
我看着他,心里想着他可能是因为爷爷的事而心烦于是安慰道:“什么事都会过去的,爷爷现在身体不也正在慢慢康复吗,你也别想太多,等爷爷好起来了你还得回京都当新郎不是吗。”
我自以为是的安慰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他脸上的神情愈发让我难以琢磨。
“新郎,新郎……我想是当不成了。”
“啊,怎么了,不是之前都商量好了吗?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我不知所以连忙问道。
阿屁这次没有马上回答我,只是自己默默的倒了一杯酒,然后喝了一口,似乎是被呛到了,一阵猛烈地咳嗽,随后用手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自顾自说道——
我本以为一切都很顺利,一切也都很顺利,我们联系了摄影师,选好了拍摄场地,计划着领完证就带着她来西宁好好的举办一场婚礼,可是有天夜里我们正在网上挑选礼服的款式时,她突然说该婚检去了吧,我转念一想好像这也是领证前的必要流程,于是也没多想什么过了几天我们两个人去医院体检了一遍。之后的几天和平时一样,白天各自忙碌着彼此的工作,到了夜里躺在床上计划着幸福的未来。可是有一天医院打来电话,让我们去复查,医生在电话里说她身体的有些指标不正常,可能是误检。
起初我们也没多想什么,本以为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复查,之后就可以继续我们美满的生活,但是两天后医院再一次打来电话,这次医生的口气很是郑重,说是经过复查MRI指标确定存在异常,建议去专科进行全面检查。站在她旁边的我也听到了话筒里的声音,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她转头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脸上满是对我的愧疚和泪水……
之后我们跑遍了京都大大小小的医院,但是每家医院好像就跟提前商量好了一样,给出的结论出奇的一致——胰腺癌。
我也曾无数次咨询过医生,问是否可以通过手术治疗,医生则是甩出一堆专业名称,最后摇了摇头说道,手术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肿瘤已经存在转移迹象了,归结于胰腺癌中期,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让患者积极进行药物干预,保持良好的情绪,避免进一步的恶化。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天似乎要塌了,曾经说过要保护她一辈子的誓言在那一刻却变得苍白无力,感觉浑身的气力都被抽空了,我蹲在医院走廊里抱着头偷偷的抹着眼泪。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背,我抬起头看到了她,她似乎也知道了结果,她笑着对我说,我们不是还有时间吗,没事,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阿屁说到这里眼角的泪珠不受控制的往下滴,而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我正在心里想该说些什么时,阿屁把掺杂着眼泪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继续说着——
那之后她变了,原本一起筹划的婚礼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口中,一切就好像是一场不好的梦。我也曾在无数个转辗反侧的夜里看着躺在身边熟睡的她,我在问自己我们该怎么办,可是每到最后都是得不到一个可以让自己信服的答案。还记得有一天夜里,失眠的我靠着窗默默抽着烟,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身边,轻声对我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如果你真的累了就回家吧,把我忘了也挺好的,能遇到你我已经觉得很幸运了,也很庆幸自己能和你一起走过这段时光,只是以后的路我可能不能陪你一起走了……”她说着说着哭出了声,看着眼前的她,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曾经自己答应过她,这辈子不再让她受一点伤害,可是现在的我怎么却退缩了,看着慢慢哭红双眼的她,那一刻我终于得到了答案。
既然她不想结婚了,那就不结了。至少现在她还在我身边,有她就够了,结不结婚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两个人在余下的日子里能幸福快乐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后来在我一再的强烈要求下她辞去了工作,原本我也想辞职因为想每天陪着她,但是她却怎么都不愿意,她说我为她已经做得够多了,不想再因为自己而让我牺牲太多,最后我拗不过他,于是我们两人重新租了一个房子,就在我工作单位的附近,那时候每天下班回家她都会做好一桌子饭菜等着我,而我们也从不会浪费任何一点空暇时间,只要抽出空我们就会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走看看,后来我们买了一部相机,她说想要记录下生活中的一点一滴……
那天夜里阿屁说了很多属于他们的故事,而我也随着他的讲述时而感到欣慰露出微笑,时而难过揪心而落下眼泪。记得最后我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他则是狠狠地吸了一口夹在指缝中的香烟,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随后仿佛是如释重负一般吐出烟雾,缓缓说着——虽然我们没有结婚,但是至始至终我一直认定她就是我的妻子,她的世界里也只剩下我了,而我要担负起作为丈夫的责任,陪着她走完人生剩下的路,至于再之后有还有什么打算,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哪一天是以后,反正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
那次短暂相聚后没多久阿屁爷爷康复出院了,而他也再一次回了京都,之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得到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还记得后来每当我想起那段时光,想起那些关于他们的故事,我总会不经意间感叹——落日沉溺于橘色的海,晚风沉落于赤诚的爱。
记忆里仿佛留存着大量空白页的2015年转眼也快过去了,那些年里遇到了很多人,同时也遇到了很多事,现在回想起走过的那段岁月,总是不经感叹时间的魅力。它仿佛就像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而我们每一个人都像是一艘小船,随着它的起伏漂往一个个未知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