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神的仆人。”回到房间合上门，苏墨就忍不住学着梁一帆那一本正经的样子重复了一遍，可刚一说完，他就尬得直跺脚，“……梁一帆你是中二病犯了吗？亏你说的时候居然没笑场！”
　　梁一帆无所谓地耸耸肩：“他相信了。这个说辞是符合这里的世界观的。要不你怎么解释两个营养不良没读过书的流浪儿，一夜之间拥有了超群的智慧和可怕的杀伤力？”
　　“超群的智慧指的是你？”
　　“你是有什么意见？”
　　“没有。我需要配合做些什么来维持我们的神棍人设？您请继续说。”
　　按照梁一帆对洛德的那一通尬说，他们俩是在梦中得到了神的警告和力量，神的预言与丽达对龙族苏醒的预测不谋而合，所以他们才会去刑场看个究竟。
　　洛德很认真地听完了：“如果你们是作为神的使者来到我身边，那是否说明神与我站在同一边？”
　　梁一帆不置可否：“神从不站队，祂只对胜利者青睐。”
　　“不管是否正义？”
　　“正义是相对论的，汝之蜜糖，彼之砒霜。传说上古时期龙族以人族为食，从这个角度来说，两者就是天敌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比谁正义多少？”
　　“里尔克阁下反对屠龙之战？”洛德抿了抿嘴唇，这个问句其实很愚蠢，一下子就暴露了他的目的和计划。不过他已经不介意了。
　　梁一帆摇摇头：“我只是表达立场对观点的重要性而已。作为人族的一员，我总不能支持龙族觉醒围猎人族。”
　　“是这么说没错，但议会认为，龙族的觉醒是无稽之谈，毕竟龙族已经消失了数百年。他们认为，有人借着这个谣言煽风点火，组织屠龙之战会导致亏空国库。其实他们最主要是担忧国王以屠龙的名义夺取兵权。”说到这里，洛德已几乎完全亮出自己的底牌了。
　　雅克城内针对龙族觉醒谣言的处理提案，甚至没有提交到参议院上公开讨论，某天深夜，执政长欧文带领着众参议员夜访国王，要求他放弃签署屠龙战令。
　　战令一颁布，联邦内所有城邦都将进入战时状态，人员和货物流通都会受到限制，赋税也将提高至战时标准。欧文提出，没有经过议会表决，国王擅自签署战令是不合法的。
　　雅克城中剑拔弩张，低压笼罩着整座王宫，国王处处受制。这场权力争夺的关键，就在千里之外这个女巫身上。
　　“那你不去审问女巫，还跑去酒馆喝酒？你是来旅游的吗？”好不容易，苏墨在两人那场听似高深莫测的对话中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洛德瞟了瞟花园走廊尽头悄悄监视着他们的两名下人，说：“因为情况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我可能需要两位的帮忙。”
　　洛德没有想到他日夜兼程，还是比议会慢了一步。这座城可能已被议会的势力渗透了。
　　得益于他个性中的谨小慎微，他没有在一开始表明自己的立场，让这座城的接待者不敢轻举妄动。再则，即使在雅克城内，国王与议会也没有撕破脸皮，最终鹿死谁手还没有定论，稍微有点头脑的，都不会在博弈初期就把自己的所有后路堵死。
　　但不管如何，洛德没能顺利与女巫谈上话，当他准备到警局地牢里审问女巫时，发现她神志不清昏昏欲睡，切尼和邦度说她精神状态一直这样，洛德很怀疑。在洛德的强烈要求下，女巫被转移到了城主宅邸的地牢。
　　“……那我们真要帮他把女巫救出来？”苏墨在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才敢把憋在心里的问话说出来。
　　“有一点，是我们知道而洛德目前不知道的。就是丽达确实能占卜出龙族觉醒的地点，她能指引屠龙征战的方向。”
　　“如果你的计划是让女巫算出恶龙在哪里，接着让我离那个地方要多远有多远的话，我答应你……咦？不对，你不是看过书，知道第一次屠龙战役在哪里发生吗？你还要那女巫干什么？”苏墨突然眼前一亮，为自己的机智而激动着。
　　梁一帆也想过这个问题，他说：“可那一次的战役不是发生在恶龙的老巢，而且联邦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如果女巫丽达的话能早一点受到重视的话，也许情况会不一样。”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苏墨哼哼出着气，“我都顾不上自己了。”
　　梁一帆神色很严肃：“苏墨，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真的离不开这个世界呢？故事总要往下发展，我们总要继续活下去。不歼灭龙族，就算你躲开了第一次的战役，也可能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你什么意思？”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命运不可逆，第一场屠龙之战你没有死成，也许也会死在第二场、第三场。只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能赢得生机。”
　　“懂了。”苏墨沮丧地说，“就是说咱一定得参加屠龙之战，还一定要赢。”
　　“我不知道这个中的过程将有多艰难险阻，可我肯定，你妈构思的这个故事结尾肯定是人族的胜利。现在我们的个人命运已经有了一点改变了，我和你这种寥寥写了几笔的小人物，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只要我们朝着最终的大方向走，顺应大潮流总没错的。”
　　“好吧。”苏墨经历了内心一番激烈的挣扎后，飞快地重整旗鼓，他跳起来摩拳擦掌，“女巫和洛德，你选一个。”
　　“？……”
　　“今晚就动手，兵分两路，我们一个去救洛德，一个去救女巫，完事后城郊集合。”
　　“？”
　　“怎么？是我的果敢吓到了你，还是这个计划的完美惊呆了你？”
　　“……”梁一帆张着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这家伙可能是把脑组织全部换成了肌肉？这城主家中即使算不上守卫森严，可他们俩赤手空拳也敌不过一众喽啰啊，何况对方还提防着洛德。现在他们能利用的，也就是切尼和邦度对他们的轻视。
　　梁一帆捏着一边耳垂陷入了沉思，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想了一会儿，他说道：“行。今晚十点行动，我留意到他们屋子里熄煤油大灯的时间是八点半，到十点应该大部分人进入熟睡了。
　　“你体格强健些，你去地牢找女巫，记住别轻易动手。洛德说了看守有四个，你想法把其中两人支开，再趁剩下的两个不注意把他们打晕。行动要快，否则会引起别人注意。”
　　苏墨满口答应着：“这个不用你提醒我也晓得。”
　　其实这个计划烂透了，根本就不具备执行性，梁一帆隐隐有点不安。不过，此刻他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两个人又继续商量了一些细节，最大的问题是他们连防身的武器都没有。但是苏墨没有把这个看得很重：“咱作为穿越者没有金手指就算了，徒手夺兵器的运气总该有吧？”
　　梁一帆叹了口气，在约定的时间到来时，他从贴身的衣物里掏出了一块圆形的小铜镜。
　　他们的穿书设定和他看过的大多数网文描写不同，除了零星知道一点宿主的身世，他们完全没有共享宿主的记忆，反而身上带有更多现实中的自己的特征。
　　这算好坏参半吧。好的是，他想里尔克的童年应该过得很凄惨，不知道就不知道了。坏的是，他对自己身上的东西也丝毫没有印象，比如这块小铜镜。
　　这是属于里尔克这个宿主的东西，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来的，看着很古旧，应该值点小钱，可能是里尔克捡到的，觉得是宝贝就一直收藏着。
　　不管了，他身上也没别的东西可以给苏墨了：“这个塞衣服里挡在胸前，可以当护心镜用。”
　　苏墨眨巴着眼，他有点惊讶：“这是送定情信物的桥段？”
　　梁一帆眉头一皱，把两指捏着送出去的铜镜重新握入了掌中：“我想没必要了，你脑子里的水已经可以把敌人淹死了。”
　　“哎你这人！”苏墨嘟嘟囔囔地抢下了铜镜，解开衬衫领口塞进去，“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蚊子腿也是肉，好歹这也算是个装备啊……不过你给了我，你怎么办？你是不是还有一个？”
　　“嗯……”梁一帆含糊地应了声，帮着他把三层的腰封解下一层，斜里搭到肩膀上固定住护心镜，这一打扮，倒有点剑客的味道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没有钟表，等待得特别煎熬。好不容易，纳丹广场上的大笨钟敲响了十下。梁一帆在黑暗中站了起来，他们俩都没有睡着，只是躺在床上装作睡觉。
　　本来梁一帆还担心他们会真的睡着了导致计划泡汤，尤其是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但这样的晚上显然是个不眠之夜，就连大大咧咧的苏墨也紧张地严阵以待。
　　梁一帆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往下看，他们的房间在二楼，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庭院边上的走廊已点上了留夜用的马灯。
　　月光从窗缝中透入，将梁一帆的眼睛照得特别透亮，他回过头，苏墨已起身坐在床边了。
　　苏墨说：“梁一帆，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金手指？你看，网文里能穿越的都是主角，就算我们不是这本书的主角，也肯定怎么折腾都不会死的对不对？”
　　梁一帆看了苏墨一会儿，他走了过去，拍了拍苏墨的肩膀轻声说：“小心点。”
　　交待完，他就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