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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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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垂落,暴雨骤至。
  还未入秋,东京郊外的夜晚已经凉意蚀骨,守墓的老头子从铁架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依稀看见雨中的墓园里有一个人影。
  “这种天气,是什么人啊。”
  他披上脏兮兮的雨衣,取下挂在墙上的手电筒和撬棍,推门走进雨幕中。
  墓园位置偏僻,荒无人烟,他没有打开手电筒,小心谨慎地走向那墓园中孤单的人影。
  老头穿过了小半个墓园,雨声掩下了他的脚步声,但当他靠近时,那人有所察觉,抬头看了他一眼。
  老头打开手电筒,刺眼的白光落在那人身上。
  那是一个年轻人,他穿着黑色风衣,一手撑黑伞,一手提着手提包,面容柔和,眼神很明亮。
  “是你啊。”老头松了口气,将手电筒的光移到脚下,“年纪大了,忘了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会来祭奠。”
  那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头走到他身边,借着亮光看见墓碑前放着一束百合花。
  他关掉手电筒,将撬棍挂在腰带上,说:“天气这样糟糕,今天可不是个好日子,户川先生。”
  “今天是母亲的忌日。”户川白看着墓碑,说,“无论怎样也得来。”
  老头叹了口气,说:“真是个孝子啊。”
  两人在雨中静静站了一会儿,户川白准备离开,老头走在前面替他照亮脚下的路。
  “看清你之前,我还以为墓园里跑进了吸血鬼。”老头笑着说。
  “这一带常有吸血鬼出没吗?”户川白问。
  “也不是,这里很偏僻,只是东京那边常常传来不好的消息,像我这种独居在荒郊野外的老头子,只有饿急了的怪物才会下口吧。”
  户川白看了一眼四周,没有说话。
  两人来到老头的旧房子前。
  “雨下得真大,着急回去吗?”老头问。
  “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户川白回答说。
  “说起来我们也不是初次见面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工作。”
  户川白提了提手中的黑色帆布袋,长条形状的袋子有些古怪。
  “是神社的狩人。”
  他说。
  老头睁大眼睛打量户川白,过了一会儿才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说:“真是令人意外,暗鸦神社的狩人都打着领带‘工作’吗?”
  户川白笑了笑:“就和普通上班族一样。”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补充说:“只不过有风险。”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更何况墓地鬼气森森,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
  老头将手插进口袋里,撬棍在腰间晃悠悠。远处传来鸟鸣声,惊鸟从雨雾氤氲的林间升起,像极了蝠群。
  “滴滴滴。”
  似乎是收到简讯,户川白看过手机之后就准备跟老头道别。临行前,他犹豫了一会儿,对老头说:“以后如果看见可疑的身影,您就躲在屋子里吧,撬棍对那些东西不起作用。”
  “这些年我见过最多的人,就是你了。”老头摆了摆手,“我一把老骨头,就算哪天曝尸荒野也不会有人在乎的。”
  户川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腕表。
  老头忽然笑起来,说:“狩人的工作很危险吧?成天和那些怪物打交道。”
  “也不是每天都会遇到。”
  “不管工作多么困难,总之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娶个温柔贤惠的女人,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这样的生活,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会很高兴吧?”
  “是。”
  “不要置身危险,这是老头子我的一点忠告,如果你为了升职加薪这种理由冒险,万一出了意外,还有谁来祭奠你的母亲呢?把危险的工作交给有能力的人做啦。”
  户川白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对老头突然的关心感到不知所措。
  “谢谢。”他说。
  天色愈发阴沉,雨水铺天盖地般淌落。
  ……
  在东京坊间流传着关于〔黑羽组组长〕的传说。
  传闻暗鸦神社黑羽组,其组长是黑道出身,虽为捕杀吸血鬼的狩人,自身却也凶恶如鬼,无论是人还是怪物,见到了他都会战栗不已。
  (也有人认为他相貌同样凶恶。)
  传闻他有黑道时期留下的刺青,图纹犹如恶鬼三百,见者皆感到毛骨悚然。
  传闻经他之手死去的吸血鬼不计其数,而他对自己的部下也是穷凶极恶,曾莫名发怒用刀切断部下的小拇指,盛在盘中,行事风格似极黑手党。
  那名可怜组员不久后便退出了黑羽组,凄然转入神社其他部门。
  总而言之,关于这位组长的传言都很糟糕,没有人愿意在黑羽组任职。
  因为这些传闻,此时的不知雀小姐十分紧张,因为再过五分钟她就会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户川组长〕。
  论相貌,不知雀算得上是一个美人,齐耳的短发与猫一般的眼眸使她的气质十分特别,但不知怎么就被顶头上司发配到黑羽组,似要验证那句自古红颜多薄命。
  她坐在车里,双手放在膝上,手指下意识捏着裙子。
  暴雨之夜,雨水在车顶上哗啦啦倾泻,顺着车窗淌下,窗外只剩一片模糊。
  黑羽组,传说中殉职率高达百分之五十的“精英组”,组员人数极少,因为很大一部分人都死在围捕行动中,据说现下只剩下几个干部仍在行动,常常得不到人员补充。
  由于高阵亡率,没有新人愿意入组,不知雀当然也不愿意。
  “不知小姐,感觉如何?”坐在司机座位上的男人说。
  他的语气有些轻浮,配上一头染黄的长发就更加凸显出不良青年的特征。
  真不愧是黑道出身的组长的部下,物以类聚嘛。
  不知雀心想。
  但她不想惹恼前辈,还是礼貌地问:“您指什么?”
  “当然是说第一次参加围猎的感受啦。”黄发青年说,“你是刚刚参加神社的工作吧,之前有去过赤喙组吗?出过外勤吗?”
  “没有。”
  “那就是说,你没有亲眼见过吸血鬼吧,嘿嘿,紧张吗?”
  “有一些,前辈看起来似乎完全不紧张呢。”不知雀勉强笑着说,心想真正让自己紧张的其实是那位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过的组长大人吧……虽然血族也很可怕。
  “吸血鬼嘛,我早已司空见惯了。”黄发青年不以为然地说,“安心啦,这里可是黑羽,你认为组长的名头只是用来吓人的吗?”
  黄发青年似乎是在黑羽组待过很久的人,能活到现在可以说是命大了,他的姓名未知,不知雀只知道他的代号是〔鬣狗〕。
  至于个人特点,大概可以说是人如其表,没个正形,另外就是非常推崇他的伟大组长了。
  说起来,从加入黑羽成为组员,到现在为止,她只见过两个人,一位就是眼前的〔鬣狗〕,另外一位——
  车门被拉开,雨声瞬间变得清晰。一个漂亮女人站在门口,她撑着黑雨伞,穿着黑色风衣和西装制服,身材高挑,面容冷淡。
  第二个人就是她了,姓名不详,代号〔冰山〕。
  不知雀认为这个代号十分贴切。
  “准备出发。”冰山淡淡地说。
  她撑伞的姿势很标准,笔直地举着握把,笔直到有些古板,明明站在暴雨之中,不知雀莫名地认为不会有一滴雨水落在她身上。
  纤尘不染的魄力。
  不知雀听到她的话感到有些愕然。
  “就只有我们吗?”
  冰山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是的。”
  不安从不知雀心底升起,没等到她继续说什么,冰山绕过她坐上车,利落地拉上车门,然后看了一眼鬣狗。
  鬣狗心领神会地吹了一声口哨,用力踩下油门。
  惯性使不知雀的脑袋撞向后边,紧接着窗外的景色飞快向后掠去。
  冰山端坐在不知雀对面,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资料,有条不紊地整理了一遍。
  “这一次的感染者已经确定身份,是一名36岁的单身男性,名字叫做河上池彦,大概是3个月前被吸血鬼咬伤,感染程度相当深。”
  冰山的眼睛有些狭长,目光显得更加锐利。
  幸好大多数时间那双眸子都是垂下眼睑,否则经常会被刺伤呢,不知雀想。
  她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要怎么……逮捕他?”
  “不是逮捕,是杀死。”冰山纠正说,“我说过,他的感染程度很深,没有正常沟通的可能。”
  不知雀说:“如果说是杀死……具体的行动计划是?”
  “行动由我和鬣狗负责。”冰山说。
  鬣狗在前座插嘴:“因为你是新人啦,不需要参加第一线的捕杀,只是观光学习而已。”
  不知雀悄悄松了口气。
  “联系上组长了吗?”冰山拿起一只黑色盒子,熟练地打开。
  “还没有,不知道去哪里了啊。”鬣狗说,“似乎只有我们两个人去了。”
  不知雀心想围猎竟然是这么“随便”的事情吗?组长不在场时部下却擅自行动,也难怪黑羽组的殉职率这么高……
  冰山打开盒子,银光闪闪令不知雀的眼睛一花,她仔细去看,才发现盒子里装的是一排排的银色子弹。
  “这就是……秘银武器吗?”不知雀说。
  冰山点点头,抬眼看着她说:“由于组长不在,所以这次行动你待在车上就好。”
  “可是……”不知雀有些茫然。
  这就是说,连观光学习都省去了?这忽如其来的安全感是怎么回事!
  “她的意思是说,你要负责收尸之类的后续工作啦。”鬣狗猛打方向盘,笑着说。
  听到这个词,不知雀感到一阵恶心。
  “别听他胡说。”冰山淡淡说,“围猎结束后,你负责维持现场,接洽青瞳组的人员来善后。”
  汽车驶入居民区的偏僻小巷,然后在角落里停下来。
  冰山拉开车门前,递给不知雀一只黑色的小巧手枪。
  “以防万一。”她说,“小心点,上了膛。”
  不知雀愣愣地接过来。
  “收尸……”
  她忽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只是没敢说出来。
  收尸,究竟是指吸血鬼的尸体,还是你们的呢?
  ……
  冰山和鬣狗一前一后穿过小巷,雨水如瀑,就连近在咫尺的人脸也看不清。
  两人的脖颈、手臂都缠着护具,也戴上了手套,除了面部几乎全身都在防具保护之下。
  很快,二人就窜进一栋外表破旧的老楼,这栋建筑的电线和水管都裸露在外面,雨水滴滴答答沿着盘结不清的管线滑落。
  沿着楼梯上楼时,灯光闪烁不定,楼道间的光线十分昏暗。即使穿着高跟靴子,冰山走路仍是悄无声息,就像受过训练的忍者,能够无声穿行于密林间。
  两人来到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鬣狗端着霰弹枪看了冰山一眼,后者也从风衣下抽出一柄手枪。
  不知为何,狩人的直觉告诉冰山情况有些不寻常,但这种感觉却是毫无根据的,她古井无波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但鬣狗没有注意到,仍像往常一样掏出开锁器。
  咔擦一声,门微微敞开,发出极其细微的吱呀声响,冰山警觉地将手指搭在扳机上。
  依照常理,吸血鬼感染者的感官即便稍稍强过人类也很有限,暴雨天气里,这种微弱的声音很难引起警觉。
  走进屋子里,木地板上堆满了杂物,有空泡面的纸杯,也有揉皱的色情杂志,在墙角甚至有一滩暗红色的干涸血迹。
  很快两人就搜遍了所有的房间,没有找到任何人影。
  “会去哪里呢?”鬣狗端着霰弹枪,一屁股坐在卧室的床上。
  冰山将手枪收回腰间,走到阴冷的盥洗室里,她用手指捻起梳妆台上一根灰白色的毛发。
  “果然是病入膏肓的感染者。”冰山说。
  “等等,冰山,有些奇怪。”鬣狗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怎么了?”
  “是我的错觉吗,窗外有一部球形摄像头,为什么会装在窗外?”鬣狗狐疑地说。
  冰山抬起头,忽然心中生起一股寒意。她向着浴帘垂下的浴缸走去,猛地扯下帘子。
  足足几秒钟的静默。
  “快回去。”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冰山快步冲出房间,鬣狗紧随其后。空荡荡的浴室里,只剩下浴缸上方的一个空洞,刚好可供一人钻过。
  ……
  充斥在不知雀耳边的是淹没了一切的雨声。
  然后是一声突兀的敲击声,哒哒哒哒,仿佛某种爬行动物迅速地爬过车顶。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很快,伴随着这声响,搜捕车剧烈地晃动起来。
  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伸手去摸冰山递给她的手枪,手指搭在扳机上,触感很冰凉,指尖在微微颤抖。
  她看向车窗外,勉强可以看到漆黑一片的楼房轮廓,雨线划过车窗的痕迹太过密集,除了模糊的水印她什么也看不清。
  忽然,一道影子掠过车窗。
  不知雀睁大眼睛,睫毛颤抖。
  短暂的寂静后。
  一只手掌骤然贴在车窗上,玻璃上泛起细密的裂纹。
  整个车厢都为之一震。
  不知雀的小巧鼻尖上渗出汗珠,她张嘴大口呼吸,双手颤抖地举起手枪对准车窗。
  那只手掌似乎在使劲,车窗上的裂纹快速蔓延开来。
  她快速地扣动扳机,后坐力让她的纤瘦肩膀砸在椅背上,但她的手指仍然不断下扣。
  从神社教官那里学来的应对技巧,在恐慌中被忘得一干二净。
  影子一阵晃动后消失了。
  很多藏在暗格中的物件在晃动中掉下来,她坐在一片凌乱的车厢内,惊疑地盯着沾染上血迹的窗口。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下,那一瞬间,不知雀感到耳边仿佛有一道雷声炸响,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
  一只带血的手掌以不可思议的腕力洞穿了车厢外壁以及椅背,五指向铁钳般抓在她的左肩上。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尖叫,剧烈的疼痛使她近乎昏厥,在这危急时刻,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浮现在她脑海里。
  “恭……”
  她咬着牙,像是忽然从某处获得了力量,果断地调转枪口朝身后砰砰乱射,弹头溅起的火星乱飞,后坐力使她的右手手腕近乎脱臼。
  一声夹杂着愤怒的惨叫传来,那只手臂飞快地撤出车厢。
  不知雀用尽力气从座椅上翻滚下来,狼狈地躺在车厢地板上。她喘着气,鲜血与汗水夹杂着淌下,浸湿了白衬衫。
  但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又是一阵剧烈晃动后,车厢门被粗暴地撕扯开,像是废纸般不堪一击,映入她眼帘的,是只在视频和教科书上出现过的东西。
  灰白色的头发,深陷的眼眶,尖锐的獠牙,猩红的瞳孔。
  却穿着破烂不堪的人类服装。
  勉强可以看出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冰山所说的一样。他的肩膀和手掌上是汩汩淌血的血洞,但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伸出手,探向车内躺着的不知雀。
  一声巨响,是霰弹枪的暴响声,不知雀看见面前的男人身上血肉模糊,上身像是被扯烂一样,身体抛飞开来。
  似乎是得救了。
  不知雀的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鬣狗端着霰弹枪,站在雨幕中,黄发被打湿贴在额前,他并没有因为击中吸血鬼而高兴,而是有些严肃地握紧枪管。
  因为,那个名为河上池彦的吸血鬼,正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
  那些蜂窝一样的弹孔,一阵蠕动后,快速弥合。
  鬣狗爆了一句粗口,就看见灰发男人飞扑而来。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腿力飞扑向鬣狗。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触到鬣狗胸膛时,一枚子弹从旁边射来,精准地钻入他左脸下颚,又从右脸颊洞穿而出。
  河上池彦的脸颊变形,血肉飞溅,身体也因此在空中打转,狠狠砸在地上,腥味浓厚的鲜血在水洼中飘散开来。
  被救了一命的鬣狗没有感谢,反而冲着冰山大吼:“你不会把我的霰弹弹头装成了普通子弹吧?”
  冰山的手枪仍对准感染者,眼神冰冷:“你没有长脑子吗?河上池彦的情况很不对劲,显然他有办法愈合被秘银创伤的伤口。”
  她原本束成高马尾的黑发披散开来,湿漉漉地搭在肩上。
  “5%纯度的秘银也许无法克制他。”她说,“你看,他又要站起来了。”
  鬣狗没时间啰嗦,他冲向车厢,看见眼神虚弱的不知雀,问:“你没事吧?有被咬到吗?”
  不知雀摇了摇头。
  冰山冷冷地说:“你赶紧离开这里,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脱离我们的控制。”
  鬣狗将她从车里扶起,说:“你留在这里只会拖后腿,撒开腿跑路吧,新人。”
  没等不知雀说什么,冰山警告的声音传来——
  “鬣狗!”
  十分默契的,鬣狗飞快地拿起霰弹枪,双手举起,刚好格档住了河上池彦的扑击,但自身却也倒飞出去,狠狠撞在一堆垃圾袋上。
  冰山的子弹随后撩飞了吸血鬼的后背,又是大块血肉飞起。
  “呸,臭死了!”鬣狗站起来,吐出一口血沫。
  “快走!”冰山对不知雀说。
  灰发男人似乎感到十分痛苦,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吼叫声,鲜血从咧开的嘴里一缕一缕落在地上。
  不知雀握着手枪,咬咬牙,用尽全力跳下车,向着巷子尽头跑去,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中。
  河上池彦一边受到子弹洞穿身体之痛,一边站起身来,他猩红的目光瞥了一眼不知雀离去的方向,猛地窜向空中。
  灰发男人的利爪撕扯过几根粗壮的电线——
  冰山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听见身后吱呀吱呀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倒下,又听见鬣狗的提醒声。
  阴影遮盖住一切。
  鲜血在肮脏的积水中晕开。
  ……
  不知道跑了多远,也认不清方向,不知雀来到一处废弃的大楼中,沿着楼梯一直往上走,直到再也没力气迈开脚步,她才倚靠着水泥柱坐下身来。
  她喘着气,肩头的伤口不断淌血,血液的过度流失使她昏昏欲睡。
  我要……死了吗?
  意识模糊间,她又听见少年的声音。
  “姐姐,你要去神社工作吗?”
  “太好了,我的梦想就是成为暗鸦神社的狩人!”
  “等我高中毕业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去杀那些吸血鬼,做一个正义的英雄。”
  不知雀垂下眼睑,咬紧牙关。
  我要活下去……如果没有我,恭没办法独自活下去。
  她撕扯开衬衣袖口,包裹住自己的伤口,以止住不断流失的血液。
  但她并不知道,河上池彦就像嗅到鲜血味道的鲨鱼,不断靠近此处。
  他的目光猩红,仿佛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
  被雨水打湿,又沾染鲜血的半透明的白色衬衣,透出里面的浅蓝色胸衣。
  像饱满的花蕾将要绽放。
  对于一个单身了三十多年的成年男人来讲,这一幕具有难以想象的冲击力。
  背叛……
  钱……
  女人……
  复杂的情绪在他脑中爆炸。
  不知雀举起手枪,却被一道巨力甩开,手枪落在一边,在地上滑出很远。
  河上池彦无声地出现在不知雀面前,俯视着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女人。
  尖叫声、鲜血、雪白的皮肤、丰满的胸脯……
  他撕扯开她的衬衣,指甲划破她的皮肤,留下几道血痕。
  不知雀的挣扎越来越无力。
  我要死了吗?
  我要死了……
  我要……
  一道光一般,巨大的冲击力砸在河上池彦那张早已扭曲变形的脸上,他横飞出去,却在半空中调整好姿势,强行站稳脚跟。
  他扶了扶下巴,将折断的脸推回原样,然后猩红的眼睛看向那个忽然出现的家伙。
  他和不知雀一起看到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风衣下是黑色的西装和领带,配上白色衬衣,穿着一丝不苟,像是……
  男版的冰山?
  不知雀脑海里露出这样一个古怪想法。
  这个年轻男人有着一头偏长的黑色碎发,五官端正,眼睛狭长却明亮,个子不高却显得修长瘦削,面容带有几分女相,眸子却很英武。
  他是谁?
  不知雀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了,她看见男人手中提着长条形的黑色手提袋,似乎刚刚就是用这个物件击飞了河上池彦。
  是……来救我的人吗?
  黑发男人缓缓拉开袋子拉链,取出一柄黑色刀鞘、黑色刀柄的武士刀。
  刀身偏短,弧形适中,古朴端庄。
  他屏气凝神,静静看着河上池彦,手放在刀柄上。
  不知为何,与他对视时,河上池彦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不安与悸动。
  自从成为吸血鬼以后,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种……名为畏惧的感觉。
  他怒吼一声,腿上肌肉绷紧,虬结,然后身体像箭矢般射向黑发男人。
  空气都发出被撕裂的哀鸣。
  黑发男人拔出刀,扔掉刀鞘,双手挥刀时轻盈如蝶。
  而正是这轻盈的挥刀动作,当银白色的刀刃与河上池彦的双手接触时,那双足以撕裂钢板的鬼爪却发出凄厉的咔擦声,硬生生被折断——
  然后,河上池彦的整个身体像是被大型重物碾压般,一点一点瓦解。
  他缓缓倒下,不像是被斩死,却像是被压断骨头。
  胜负与生死,瞬息立判。
  黑发男人摆出一个标准的传统武士收刀姿势,刀归鞘后,不知雀眼中仿佛还有它的残影。
  几乎无法杀死的怪物……就这样被这个个子不高的瘦削男人斩杀了?
  不知雀睁大眼睛,看着黑发男人的眼睛,呼吸有些紊乱。
  黑发男人蹲下来,将手放在她的脉搏上,说:“深呼吸,不要睡着。”
  不知雀感到心绪莫名宁静下来,不适感也减轻了。
  他脱下风衣外套披在她近乎赤裸的身上。
  “你就是不知小姐吧?”他问。
  “嗯,你怎么知道我……”
  “初次见面,我是户川白。”
  不知雀突然说不出话来。
  户川……
  户川白?
  我们的组长好像也叫户川……可是,可是可是可是……那不是传说中那个“面貌凶恶更胜吸血鬼”的人吗?眼前的男人……不仅不凶恶,反而长着一张温和的面孔啊。
  在这种状况下与新任上司的会面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此时,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河上池彦的“尸体”,正悄悄蠕动。
  即便那些伤口看起来可以让一个普通人死去无数次,可每一处伤口上的肉芽却像蛆虫般互相啃噬,粘结,然后愈合。
  就连断裂的骨头都开始重新粘合。
  他,一个杀不死的恶鬼,从地狱中回来了。
  河上池彦的腿部发力,省去了站起这个过程,身体如同弹簧般跳起,比之前任何一次袭击都要快速地扑向户川白——
  你很强。
  比之前的我强大太多。
  可是……那又怎样呢?
  我是不会死的……
  每一次愈合我都会速度更快、力气更大……
  更凶狠、更残忍!
  我的人生已经如此悲惨,凭什么被你这种莫名其妙的家伙杀死啊!
  感受到身后的风压,户川白只来得及横起刀鞘,就被巨力击飞出去。
  还未来得及拔刀,还未来得及落地,他就被河上池彦几乎毫无空隙的二次扑击撞在身上,整个人抛飞出去,撞塌一堆圆木,从高楼上横飞出去。
  坠落。
  只留下河上池彦喘着粗气,浑身黑血。
  他转过身,贪婪地看着这个数次从手中逃脱的可口女人。
  情势的变化快到不知雀反应不过来。
  她身上是仍然残留着户川白体温的黑色风衣。
  可那个人瞬息之间就死去了。
  “为什么啊……像你这样的漂亮女人……总是有着一副蛇蝎心肠呢?”
  河上池彦声音沙哑地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知雀不知哪来一股勇气,狠狠地说。
  河上池彦走向她,张开嘴,两颗格外尖锐的牙齿上还粘着干血块。
  “我……要吸干你……吸干你!”
  他扑倒不知雀,张开嘴就要咬在她雪白的脖颈上。
  她用力格开他,却被他一巴掌打中左脸,只能无力地倒在地上,胸脯起伏,急促地呼吸。
  如果被咬到,就完了。
  会变成……和他一样不人不鬼的怪物。
  不知雀静静躺在那里,忽然瞥见水泥横梁上,一个如渡鸦般的黑色身影——
  户川白面无表情地拔出手中的刀,反手握住,刀尖向下。
  他还活着?明明看见他坠下高楼……
  他……
  不知雀瞪大眼睛看着户川白,感到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
  就在河上池彦要咬住不知雀的脖颈时,户川白落在他背上,膝盖撞断他的脊梁,武士刀刀锋刺穿他的喉头,将他的颈椎连同头颅一起钉在水泥地上。
  情急之下,刀锋有些偏移,穿过河上池彦脖颈后又微微划开不知雀的脸颊。
  但她几乎感受不到疼痛了。
  户川白没有说话,只是转动刀刃,彻底割下河上池彦的头颅,然后随手甩到一边。
  肮脏的血溅满了他和她的衣衫。
  黑发男人收刀入鞘,轻轻扶起不知雀。
  “结束了。”他说。
  不知雀几乎脱力,将脑袋靠在他肩上。
  暴雨仍是倾泻不停。
  ……
  雨一直下到凌晨都未止,收尸之类的善后工作自然没有让不知雀来做,而是由赶来的神社人员接手(青瞳组)。
  冰山被倒下的电缆压住受了轻伤,鬣狗则只是胳膊有些淤青,看来河上池彦避开了难啃的骨头,独独盯上了不知雀这颗软柿子。
  冰山看见不知雀披着户川白的风衣后,立刻脱下自己的风衣替她换上,将被血打湿的风衣还给组长。
  鬣狗去附近的商店买来几杯咖啡,几个人坐在临时设置的帐篷里休息。
  “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冰山说,“我们并没有从河上池彦的身上发现类似咬伤的痕迹,他是怎么被感染的?不过咬痕也有可能是被破坏了,他的尸体几乎支离破碎。”
  户川白没有说话,鬣狗则插嘴说:“被组长干掉的吸血鬼怎么可能会留有正常尸体?我如果是吸血鬼,宁愿剖腹自尽也不想死在组长手上。”
  冰山没有搭理鬣狗,继续说:“这次是我的错,如果我足够谨慎,不知小姐就不会受伤。”
  坐在一旁裹着冰山风衣的不知雀感到浑身不自在,不知为何,总觉得冰山小姐看自己的目光更加锋利了?
  户川白说:“是我的错,我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没有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我会在报告里说明的。”
  不知雀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再次想到传闻中的黑羽组长之名,眼前的男人不仅没有凶恶的气质,反而是个讲道理的斯文人。
  看来那些切手指、纹身之类的传闻,都是骗人的吧?这样看来,调任黑羽组也没有预想中那样糟糕。
  她想到这里,心情好了一些,被吸血鬼袭击的恐惧也稍稍淡化。
  只不过,河上池彦的那些话,以及他那扭曲的表情,仍是让她不断回想。
  他究竟是怪物,还是一个扭曲了内心的人类呢?
  不知雀默不作声地想。
  雨声不停,鬣狗拿起一叠资料,说:“根据调查,河上池彦在几个月前常常去歌舞伎町,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外国妓女,然后与她坠入爱河,为此卖了家里的房产想要为她赎身,结果钱都花光了,那个妓女却和一个有钱的富商跑了,真是可怜啊。”
  冰山将咖啡杯搁在资料上,淡淡地说:“河上池彦的母亲后来得了重病,他也没有钱给她治疗。”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鬣狗将资料放下,资料上的相片上,一个金发碧眼的短发女人正朝着镜头微笑,她长得很漂亮,像猫一样。
  户川白垂下眼睑,小啜了一口咖啡,仿佛在体味其中若有若无的苦涩。
  ……
  夜色已深,东京的地铁上挤满了人。
  杉原莱香站在人群间,将一小撮银色的头发塞进帽兜里,透过车厢的窗子可以看见夜幕下的城市,绚丽的灯光倒映在她的瞳孔里,变成了血一样的颜色。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名个子矮小的女国中生。
  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
  “在想什么?”
  站在她身后的青年同样戴着帽兜,看不清面容。
  “想妈妈了吗?”
  她没有理会青年,只是轻轻闭上眼,在他的指缝间能够嗅到刺鼻的血腥味。
  这股味道顺着她的鼻息深入灵魂,化为恐惧的墨汁渐渐晕染开来。她努力克制自己的身体不去颤抖,插在口袋里的手死死攥住手机。
  地铁发出轰轰的声响,似乎进站了。将要下车的人们向门口挤过去,没过多久,车厢的门哐当一声打开了。
  那一瞬间,少女忽然也向人群中挤过去。
  “你要去哪里?”她听见青年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于是她加快速度从那些短裙与西裤中穿过,跑出地铁车厢,借着人群掩护跑向出站口——
  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几乎不能喘息,纤瘦的双腿飞快跑动着。
  “爸爸,妈妈。”
  她在心中默念着。
  穿越了两条马路,跑过了五个巷口。
  她在最后一个转角停下脚步,躲在一只垃圾箱后,抱着双腿坐了下来。
  抬起头看,是阴沉的铁灰色天空。
  我为什么要逃呢?明明想活下来……可我已经死了。
  只想躲得远远的,离那个怪物越远越好。
  “杀了你哦。”
  随着那个梦魇般的声音响起,她心中小小的侥幸被恐惧淹没。
  青年蹲在她面前,猩红的眼珠盯着她气喘吁吁的模样。
  她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嘴唇。
  他并没有动手打人,神情有些促狭。
  “既然选中了你,你就不能死。”他怪异地笑起来,“真是拿你没办法,毕竟我也只有一次初拥,哈哈。”
  她看着他,目光里透露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该拥有的杀意。
  “杀了你哦,诱拐犯。”
  一个女性的声音从青年身后传来,话语中模仿着青年之前的语气。
  青年快速转过身,面对着这个能够悄无声息来到自己身后的家伙,他警惕地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指尖微微勾起。
  那是一个染着火红色长发的漂亮女人,她穿着制服,胸口的衬衣微微敞开,稍稍露出丰满胸部,制服裙子裁得很短,腿上裹着黑色丝袜。
  最怪异的地方,是她脖颈上的项圈。
  “你是谁?”青年舔了舔嘴唇。
  “还能是谁,狩人呗。”她笑眯眯地说,“这个小妹妹给黑羽组办公室打电话,恰好只有我在场,就只好出警啦。”
  青年的目光有些阴沉。
  “只有你一个人?”他笑着说,“你以为我和那群渣滓是同一水准吗?”
  他拽下帽兜。
  一头刺眼的银发暴露在空气中,青年的肤色苍白,耳垂打着黑色耳钉,瞳孔骤然变成了猩红色。
  那是完全不同于感染者灰发的绚烂银色。
  “真是纯正的血统呐。”红发女人啧啧说。
  杉原莱香悄悄站起身来,从袜子里抽出一柄小刀。
  是那种削水果的折刀,是妈妈的遗物。
  青年似乎没有察觉身后的异状,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打扮妖艳的女性狩人身上。
  她握紧刀柄。
  一些零碎的话语回响在耳边。
  “长大以后我想做一名舞蹈家。”
  “我想在自己的婚礼上跳舞。”
  “我想要一个孩子,就像我是妈妈的孩子。”
  “我想……”
  现在,我什么也不用想,我是……
  一个怪物。
  她一拧手腕,用力举刀刺向他的后背——
  在她将刀刺出的一瞬间,青年侧身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手掌上滑,轻松拿下了折刀。
  而这一瞬间,红发女人抓住机会,像狮子般飞扑过来,膝盖沉沉顶在青年的后背上。
  如果是普通人在承受了这样的一击后,骨头恐怕会当场断成两截,即便是深度病变的感染者也不会好受,可银发青年却只是摇晃了一下身体就站稳了。
  红发女人双脚落地,迅疾无比地旋身一踢,可这一次被青年更快地反应过来,他一弯腰躲过袭击,右手中的折刀一个旋转,反手抓稳刀柄。
  他左手按在红发女人肩头,以纯种吸血鬼的巨大力量推过去,就这样将她牢牢顶在墙壁上。
  然后他挥动右手的折刀,将刀尖狠狠插在红发女人的脖颈上!
  鲜血飞溅!
  杉原莱香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有几丝鲜血落在她嘴边,她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
  “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吗?”银发青年笑着说,“真是可怜啊,虽然你长得挺漂亮,但我对死人的身体就没什么兴趣了。”
  他松开折刀,吮吸着手掌上的血。
  鲜血快速地从红发女人脖颈处的伤口流出,从胸口处淌落。
  “你说谁是死人呢?”红发女人也笑了,她伸出手握住刀柄。
  伴随着血花四溅的场景,红发女人使劲拔出了折刀。
  银发青年对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感到震惊,心底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然后他看见,红发女人的双眸变成猩红色。
  “不使用秘银武器,也想要杀死我吗?”她笑眯眯地说,伸手拭去自己脸颊上的血迹,随手洒向一旁。
  银发青年骇然地看着她:“你——”
  来不及说什么,他的下巴就变了形,因为红发女人用手肘狠狠撞了上去。
  紧接着,是她得势不饶人的一连串凶狠进攻——
  腿撩,拳轰,膝撞,肘崩。
  银发男人连续向后退出几步,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你也是血族?不对……”他捂着脸,鲜血从指缝间滴落,“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是狩人!”
  红发女人单手抛着小刀:“你猜啊。”
  “可恶。”银发青年伸手抓向杉原,少女吓得缩起脖子。
  红发女人将折刀狠狠掷出,刀刃插在他的手背上。
  银发青年抓住自己受伤的手,手背上传来的剧痛使他内心动摇起来。
  “我记住你了。”他恶毒地说,“我会让你后悔的。”
  “那人家等着你哦。”红发女人眯眼一笑。
  银发青年双腿用力,直窜向空中,跳上房顶后消失了。
  在这阴沉昏暗的小巷,只留下杉原和红发女人,少女坐在地上,狩人高高站着。
  “想不到对手不是感染者,而是纯种血族。”红发女人走到少女身边,蹲下身体,“抱歉啦,这种程度的对手我也无法留下他。”
  “没能替你报仇呢。”红发女人声音微微一沉,又展颜一笑,再次说,“抱歉。”
  少女的身体向墙角缩去,她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只是目光惊恐地看着她。
  “你也是怪物?”她问。
  “怪物?”
  “你和他一样,不会死。”
  红发女人挑起眉毛:“那又怎样?”
  少女咬紧嘴唇。
  “咦?”
  红发女人忽然发现了什么,摘下少女的帽子,一头刺目的银色短发在空气中飘舞。
  “你……”红发女人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被感染了。”少女垂下眼睑,“如果你不是怪物,如果你真的是神社的狩人的话,请杀了我吧。”
  短暂的静默,无人说话。
  红发女人想起一些往事,有些出神。
  她收起笑容,严肃地说:“我必须给一个人打一通电话,你的命运将由他决定……不过你放心,等会见到他,你只要放轻松就好。那家伙虽然看起来油盐不进,但其实是个心软的男人呢。”
  这一次轮到杉原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你不杀我吗?”
  “我为什么要杀你?”红发女人掏出一支烟,放在抹着鲜艳红色的嘴唇边,“你和我是一种人啊。”
  少女不解地看着她。
  红发女人蹲下来,向她伸出手:“我的名字是朝霞千羽,和你一样,获得过吸血鬼‘初拥’的人。”
  ToBe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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