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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火焰中所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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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今日,墨临渊想不明白自己的运气怎会如此之差,出国旅游第一天就碰到饭店起火,这种小概率的不幸事件偏偏发生在她与她父母的身上。
  大家都害怕被留在这常人难以忍受的高温之中,因此他们惊慌失措地朝着餐厅的出口跑去,她的父母也不例外,他们抱起她,随着慌乱的人群一同朝着出口跑去;然而结果是令人失望的,出口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下一堵墙——是的,毫无疑问的灵异事件,十分神奇;始作俑者甚至还顺带着一起把窗户带走了,真是个精明的窃贼。
  人群起先是寂静的,后来不知何处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而后人群变得喧闹起来;就像是鞭炮的引线终于燃尽一般,他们或哭泣,或咒骂,或向远在天边的神明祈祷,祈求上天放他们一条生路。
  可这毫无用处,远离凡尘的神明没有听到他们的祈祷,或者神明压根就不想搭理他们;总之,氧气在慢慢消失,可不知为何,火势却丝毫没有减小;现在摆在这群人面前的有两条路:要么烧死,要么憋死,当然,如果横竖都是个死,自然也有更快的方法。
  响亮的声音自右前方传来,妈妈飞快地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让那惨烈的场面污染她的大脑和心灵。
  接二连三的巨响声在大厅内响起,墨临渊大概知道那是什么,但她不想去看,也不想知道。
  或许是几秒后,又或许是几分钟后,她听见妈妈在低声啜泣,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想出了一个主意,于是她转过身去抱住了妈妈,希望这样能让她不再悲伤;不过这似乎起到了反作用,她哭得更伤心了,而后她又紧紧地回抱住墨临渊,好像只要这样做了,她就不会失去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
  墨临渊的爸爸也上前抱住自己的妻女,而后无力地闭上眼睛,不愿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我敢说,在这一刻,火场中没有人不希望有奇迹出现;但很明显,奇迹没有发生,没有神愿意眷顾他们。
  绝望的人们引发了新一轮的混乱,他们咆哮,大吼,尖叫;墨临渊对异国语言的了解仅限于一些日常词语,父母也不会教她脏话,因此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从语气可以判断,那多半不是啥好词。
  为防止那群人精神崩溃打起来殃及他们一家,于是他们一家三口躲到了较远处一间无人的小包间内;虽然火焰没有放过这里,但说实话,在这种情境下,死亡已经是最轻微的事件了。
  “鸢鸢,”妈妈已经泣不成声,“我们永远爱你。”
  “爸爸,妈妈……”
  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纵使墨临渊还没有到知晓死亡意义的年纪,刻在灵魂深处对死亡的恐惧也让她不自觉地浑身颤抖,“我不喜欢这里,我们,我们能回家吗。”
  不能。
  你看,甚至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论现在这一刻,她一家的生活可谓幸福美满;父母和谐恩爱,生活也过得去,虽不是富贵人家,但偶尔嘴馋吃顿美食也没问题;她的母亲和父亲都姓墨,因此,她既可以说是随母姓,也可以说是随父姓,她的名字则是父母对她的美好祝愿,墨临渊,莫临渊,不要靠近深渊——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昨天早晨妈妈做的煎蛋,是双面煎的,边缘有点焦了,但浇上一点酱油还是很好吃。
  但现在这一切都要离去了。
  墨临渊迷茫地站在一片火海之中,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灼热气息,她看看脚下沉睡的自己与父母,想要推醒他们,手却径直从他们的身躯中穿过。
  看来我死掉了。她迟钝地意识到这点。
  毫无预兆地,她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后消失在空气中;哭是没有用的,她知道,但她仍旧想要哭泣,或许是因为不能再抱住她的父母,或许是因为她曾经能够拥有的平淡生活。
  “Well,”再次毫无预兆地,一道声音自她的上方传来,“Anextrasoul?”
  墨临渊抬头望去,那是一个红色皮肤的人型生物,头上长着类似山羊角的黑色长角,身着一套黑色西服;若是有西方神明虔诚的信徒在此,定然会认出这正是传说中来自地狱的恶魔,但可惜,墨临渊没读过⟪圣经⟫,也没听过他们的神话。
  “Whatareyoudoing,littlegirl?”对方蹲下来与她对视,墨临渊这才注意到他的面容;双目漆黑,嘴角裂至耳后,这副面孔放在任何一个普通人身上,无异都极为可怖;但或许是因为他本身长得就够奇怪了,墨临渊并没有对他的面容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Sorry,my…myEnglishisnotgood.”墨临渊擦了擦眼泪,抽噎着回答道,“Idon'tunderstandthis.”
  “这倒是我疏忽了,”恶魔友善地向她笑了笑,虽然实际效果并不好,但她还是感到一丝安慰,“那么,小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提到这个,她的眼眶又湿润了:“我和爸爸妈妈来吃饭,但是,但是我们都被烧死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
  “原来是这样,”恶魔摆出一幅悲伤的表情看着她,“节哀,谁都不想让这种事发生。”
  看墨临渊心情低落,他眼珠一转,又及时地补了一句:“我想我可能知道是谁做了这一切……他在酒店外面,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墨临渊点点头,于是恶魔站起身,顺势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穿过一层层的墙壁;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如果墨临渊此时没有事可以做,她一定会多玩几次,但现在不行,她要去看是谁在这里放了一场大火。
  恶魔带着她从车水马龙中穿过,又穿过一栋栋居民楼——偷窥是不对的,因此她尽量低下头不看屋内的摆设;但每当路过室外场景时,她都会抬起头好奇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景物。
  “是那个人。”不知穿过多少层墙,路过多少辆车后,恶魔带她来到了一栋三层别墅的卧室中,他再次蹲下身,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墨临渊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指着床上肥胖的男人,他穿着华贵的睡衣,盖着蚕丝被子,正在梦境中畅游;看他略带笑意的面庞,或许还正在做一个美梦。
  如果是个有理智的成年人在这里,他或她也许会怀疑一下恶魔话语的真实性;但墨临渊还是个没上小学的孩子,她对恶魔的话没有丝毫怀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相信他;幸运的是,恶魔也没骗她。
  “他可以也死掉吗?”墨临渊转头向恶魔问道。
  “当然,当然。”恶魔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这种社会的蛀虫活着没有丝毫意义。”
  “我可以用他换爸爸妈妈回来吗?”她又问道。
  恶魔假装思考了几秒,装出有些为难的样子:“如果只有他的魂魄,我恐怕做不到……”
  墨临渊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把我的也给你呢?”
  恶魔凭空拿出一把匕首递给了她,她走到床边,凝视着那个人的面孔——即使已无意义,她依旧想要记住他可憎的面容。
  鲜红的美丽花朵绽放在白色的雪地中,墨临渊不由得想起了家乡隔壁街上买猪肉的叔叔,每当她的父亲或母亲带着她去买肉,他总会给他们多切一点,他说,小孩就该多吃一点,这样才长得快,他的妻子,那个温柔美丽的阿姨也会在她出来玩时递给她一瓶牛奶,再微笑着摸摸她的头;但她已经无法再长大了,也没有办法再看到他们了,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遗憾。
  “真是美丽的作品。”恶魔走到她身边,对着那些花朵夸赞道,“但如果枝叶能更整洁一点,它会更加完美。”
  墨临渊仔细地看了看花朵的枝叶,发现的确如此;但作品已经定型了,贸然修改很可能会起到反效果,于是她只得遗憾地放弃修改,任留瑕疵在作品上留下痕迹。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欣赏着这幅拥有瑕疵的画作,不知多久后,恶魔忽然开口道:
  “也许我可以成为你的养父?”
  墨临渊偏过头去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
  “那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马拉克。”恶魔弯下腰向她伸出手,“你想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墨临渊,我的名字是墨临渊。”她也伸出手去握住对方的手。
  第二天夜晚。
  “亲爱的,你看这新闻了没有?”办公室内,美貌的秘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报纸,“‘一酒店发生火灾仅二人幸存’,天啊,真不知道那群保安干什么吃的。”
  “是啊,但说实在的,你不想在这时候让我们共度几小时的甜蜜时光吗?”男人笑着说。
  “说得对,道格。”秘书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还是老地方吗。”
  “当然,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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