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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方别在“第二号”行刑的前一天出狱,同样遭遇的还有陆梦茵、毛戴。
三人一行,被分配到偏远地区进行劳动。
由此,方别告别了所有的战场。
经过两个月的辗转跋涉,三人抵达了农场。
“欢迎欢迎!三位就是中央派来劳动的同志吧!
我是农场副场长王大拿。你们的事情领导已经吩咐过了。放心吧,知道你们曾立过功,绝不会亏待了各位!”
“同志们别在这儿站着!
走吧!新年,新开始!”
……………………
“爹,你以后在我的餐馆养老就好了。”
我的儿子“追命”不止一次这样劝我。
二十年前手眼通天的青红帮帮主,最后竟然隐姓埋名逃到美国,靠儿子经营的小餐馆苟延残喘。
我怎能咽下这口气?
我试着运用手上的财富和关系重塑地位。
尽管困难重重,我还是成功地在华人圈子里建立了一定的威望。
几乎周围的每个华人遇到困难时,都会想到向我求助。
可我的儿子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我现在是遵纪守法的大厨‘小马’,不是你的‘追命’。”
让我欣慰的是,有一天他终于开口了。
“有个大姐,在我店里结的婚,跟我关系不错。”
儿子递给我一封信。
“她听说了你的神通广大。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她把这封信送回上海。”
我看了看地址,不禁笑了。
“大上海夜总会,负责人收。”
那个地方早就被共党拆了,我是它的最后一个负责人。
所以,我拆开了这封信。
一张粘有便笺的照片掉了出来,是两个女人的合照。
“尊敬的负责人:恳请您帮我把照片和附信贴在夜总会的墙上,拜托了!”
我笑着打开附信。
“方先生:一切可好?”
“照片里那位是我的爱人王女士。她是美籍华人,从事记者工作。当初就是她冒死将我从湾岛救了出来。”
“我想,你能从照片上看出来吧?我的生活真的很幸福。”
“你的生活又是怎样呢?”
“快乐吗?幸福吗?”
“你不会傻到为我担心,为我悲伤吧?”
“那可不是我存在的意义。”
“也不是你的。”
“约定还在。”
“敬请期待。”
……………………
二十五年后,广播里传来了一位熟人的讣告。
“伟大的革命战士,中国人民的伟大无产阶级革命家康兴同志于今日在京北逝世。”
我立刻找到村头搬砖的儿子,给钱让他去杂货铺买炮仗。
“这....让妈知道吗?”
我捶了他一拳,告诉他把炮仗拿回家,当着陆梦茵的面全放了。
“......妈打我咋办?”
怂货!这小子要是早几十年出生,八成要给日本人当汉奸!
我和陆梦茵来到农场的第一个年就结婚了,育有一子。
生活有时会变得艰难,但我们挺了过来。
毛戴已成为方圆五十里人尽皆知的“觉悟”大师,行善积德之间,也收了不少弟子。
因为找不到对象,我的儿子也有过跟随毛戴出家的念头,被我打了一顿后,他决定继续一边读书一边为社会主义搬砖填瓦。
康兴死后,动乱也迎来了终结。
但我心头的阴影并没有消散。
康兴虽然做了一些坏事,但他的确为国家做出了不少贡献。
这和我对自己的评价一模一样。
那么,我和康兴真正的区别,是不是就在于他能位居高职,实现人生抱负;而我只能在凛冽的寒风中平凡地老去?
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该如何选择呢?
又是十来年,一个人为我带来了答案。
在路口站了两个小时后,我终于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缓步走到我面前:“.....你就是方漆仁吗?”
我点点头,他用深邃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陆梦茵的丈夫、毛戴的朋友...方漆仁,原名方别,对吧?”
我愣了一下,然后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你还活着。老同学,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张爱民啊!”
竟然是张爱民。
“方先生,过去的都过去了。中央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冤情。我这次来,就是给你们恢复身份的!”
张爱民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陆梦茵的身份证明。党组织已经恢复了她的身份,并认定她为革命英雄,授予了她两枚奖章呢!”
我接过陆梦茵的文件,忍不住想起了“第二号”在最后一次聚会时讲的话。
难道人民已经过上了真正的好日子?我们的故事可以被公开了?
这时,张爱民拿出了第二份文件。
“这是毛戴的身份证明。毛先生抗曰期间曾秘密为我党提供了不少极富价值的情报。党已经根据陈先生的报告,确认了他的功绩!”
我愣住了。
毛戴什么时候加入的共产党?他从没有说过啊.....
张爱民掏出了最后一份文件。
“方别同志,这是你的入党申请书。”
我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入党申请书。
“原来你比我们入党都早啊……早在1936年,陈先生就亲自把你吸收入党了。
呵呵呵,这个秘密,陈书记从来都没告诉过我.....我还一度以为你真的当了汉奸呢.....
现在,党组织已经从陈书记的材料中获悉了你忍辱负重的血泪史。
海蛇方别!欢迎你回归组织的怀抱!”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记得入党申请书在火焰中燃烧的呲呲声呢......
回过神来,我赶紧询问陈先生的情况。
“.....陈先生他,很早的时候就遇害了。
卫兵把他从窗户扔出去,然后抬上楼,再扔……
这群禽兽不如的混蛋!
陈先生虽然遭遇了不幸,但他生前在地下室里珍藏了上百位潜伏人员的资料。
粉碎动乱集团后的不久,人们在地下室找到了陈先生遗留的资料,从而得知了这上百人的冤屈.....
正所谓,人间正道是沧桑!你们的污名会被洗刷!而人民会永远铭记陈先生这样伟大的人!”
伪造资料就是正道吗?陈先生难道不在乎党的名誉吗?为了我这样的人,值得吗?
我摇摇头,仔细看了看入党申请书。
伪造者的笔迹,似曾相识。
好像真是我写的似的....有一股青春的味道。
“....还有一件事,我想你会高兴的。记得我们的老同学薛梅吗?
也就是那个嫁给谷先生、勾结康兴的谷雪梅?
就是她把我发配到大西北开荒,也是她抄了陈先生的家,任由卫兵把先生折磨至死....
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知道她最后怎么样了吗?”
耳朵忽然听不见了。
因为眼睛认出了笔迹的主人。
所以只听到了自己的哭声。
“方别同志,不要太激动!党已知道了你的冤屈!没事了没事了!”
我紧紧握住入党申请书。
它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这才是我和康兴真正的不同。
……………………
京北监狱某处。
雷富成抬起了头:“...啊,第三号,你来了啊,现在离处刑还有多久?”
“.....两个小时。”
“叶小雯的事情我听说了......张爱民真是个蠢货,每次抓到康兴的小把柄,就迫不及待跑过去对质,浪费你辛苦得来的情报.....”
“......他就是这种性格。”
“唉,陈先生以后有苦头吃喽!”
“....你死了以后,我该找谁传递情报?”
雷富成笑了笑:“你再也不用传递情报了。
以后的潜伏,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没有上级,没有同伴,你可以按照自己的主意行动。”
“为什么?”
“这就是我们的结构。‘第二号’完蛋后,‘第三号’有两种选择。
一种是联合‘第一号’,共同对付敌人。这样可以增加胜算,但搞不好也会满盘皆输。
另一种就是与‘第一号’断绝关系,互不联络,只在暗中采取适当的措施。
这样做的好处是:即使‘第一号’完蛋,你也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老帅没了,这盘棋不就输了吗?”
“我们的棋规则不同....老帅可以死,走卒不能丢。
现在的优势属于康兴。与他正面对抗,完蛋的可能性很大。
什么时候优势才能转到我们这边呢?大概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吧.....
所以你要保护好走卒.....每一个走卒,都有可能在将来成为老帅。
还记得你第一次到延安时,我带你去的那个地方吗?”
“......存放张晓梦口述材料的地方?”
雷富成点了点头:“对。我在那里还留有一份名单,上面记载了需要你重点保护的数十名骨干。
当然你也知道,那儿还有上百名潜伏人员的资料......方便的话,你也可以关照一下他们的生活。”
“我可以靠这些资料为潜伏者洗刷冤屈...”
“不行!你是烈士的后代,应该明白,我党的声誉是由无数烈士的鲜血铸就的。
破坏党的声誉,就是对不起这些烈士啊!”
“不对。我不认为人们会因历史的污点而否定未来的光明。能让人们否定未来的,是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
“呵呵,我可以举出成百上千个例子来驳斥你的观点....但我知道,每个例子都能被你挑出毛病来反击......
因为,抬杠是理想主义者最擅长的事情。”
“......共产党不就应该是理想主义者吗?”
“.....算了吧。反正活下来的是你。该怎么办就随你吧。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记住,一定要选择恰当的方式公开潜伏者资料.....
他们虽然为国尽忠了,但毕竟做过不光彩的事情。
方式不当的话,反而害了他们哦。”
“.....我明白。我会制造一个被人人厌恶、鄙夷的对象,然后把这些潜伏者放在该对象的对立面。
人憎恨一样事物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认同它的对立面了.....”
“......很好。那么请允许我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加油了,‘第三号’。
新的潜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