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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吴藻离了锦绣春,便给王昭远等人写了信,要他们如此如此;张芽传信给紫薇、七杀,要他们这般这般;李达普、王德筠也动身了。
次日上朝。
“众爱卿可有本要奏?”
孟昶这些年越发地胖了。如今刚刚入夏,他便热出了额角汗。
言官们说了些有的没的,诺大朝堂,死水微澜。
孟昶听得昏昏欲睡。
百官都不说话了,就默默地看着孟昶一啄一啄的“点头”,活像个吃米的肥鸡似的,个个都在心中暗自发笑。
贴身太监孟忠明白这些人的鬼心思,却也不好喝骂,只能轻轻踱到龙椅旁边,耳语道:“陛下?陛下?”
孟昶醒了,但他聪明,话锋一转:“众爱卿说得很好。嗯,天色不早了,可还有本?无事便……”
一语未尽,却见一个御史台的言官出列:“臣木亮鑫有本。”
这木亮鑫乃是王昭远的门生,又是伊审征的远房侄子。
百官见了,大致也明白——重头戏来了。
孟昶一愣,心道不好,却又不能拂了王、伊这两个参知政事的面子,只得让他说。
“准奏。”
“启奏我主万岁,臣听闻周帝郭荣南征,陛下何不趁势东进,取了荆州?”
众臣无言。
孟昶也不说话。
那木亮鑫不依不饶,竟还要举广政十七年的旧事来激孟昶。
“爱卿毕竟专事御史台。军机大事,自有兵部参议。众卿家若是无事,便……”
周围隐隐有些笑声。
贴身太监孟忠想要喝止。
不想,那木亮鑫竟又拜下:“臣还有一本!”
孟昶眉头一皱,脸上的肉,微微挤到了一起;五官也缩作一团,看不真切。
“说罢。”
谁人都不敢笑了,众人全都在心底祈祷。——这是某些吃准了孟昶是个“老好人”的人,惯用的手法:先说些不切实际的,再来,必定是杀招——此之谓“图穷匕见”。
“臣要参巴州府尹赵春峋,勾结乡绅,压迫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穷奢极欲,意图谋反!”
百官倒吸一口凉气。
孟昶虽然听了这么一堆话,实际上在意的,不过是“赵春峋”和“谋反”这五个字。
他心中琢磨:“赵春峋乃是赵廷隐小儿子,为人忠厚老实,兢兢业业,朕亲自考核,破格提了一个侍中,不像是那叛逆反贼。这木亮鑫为何这样说呢?让朕问上一问。”
“爱卿,可有证据?”
“启奏陛下,臣收到巴州线报,前巴州府尹姬元广之弟姬元烈将有大婚,婚期在小满前后。姬元广为其弟谋划准备,全城庆贺。赵崇韬、赵崇祚、李廷珪等人,还有巴州的土著、豪族,全都送了贺礼。”
孟昶并不奇怪,问道:“爱卿,此事并无不妥……”
“陛下,莫要被这表面的热闹迷惑。臣派人调查,发现姬家准备的婚嫁所用,足有万两白银之巨!臣收到梓潼姬家的消息,那姬元广、姬元烈兄弟,早已叛出了姬家。他们哪里来的钱呢?定然是搜刮的民脂民膏!此外,兵部想来应该收到了李廷珪擅自调动兵马的消息了吧。此乃官兵勾结士绅豪强,必然是有谋反之意!”
“兵部,可有此事?”
一个兵部侍郎颤颤巍巍地出列:“确……确有此事。不过是李将军为了送贺礼,派的人手,罢……罢了。”
木亮鑫骂道:“你就不怕是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陛下,臣还要参兵部上下知情不报,贻误军机,恐是收了这些人的好处,意图谋逆!”
于是木亮鑫和兵部的人对骂起来。
孟昶听得头疼,狠狠一拍龙桌。
朝臣们霎时闭嘴,除了呼吸,再没有别的声响。
“木卿家,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呢?”
“回陛下,昔年姬元广无故离职,便是无视陛下威严。陛下仁厚,不予追究。想不到这厮赋闲之后,愈加压榨百姓。臣请即刻召回姬元广,杀之以谢天下。”
想不到,伊审征突然喝止木亮鑫道:“住口,姬元广并非奸佞,竖子还不退下!”
满朝文武一脸诧异。
木亮鑫先是不解,转头一想,却明白了,立时退了回去。
唯独几个老狐狸看透了伊审征的把戏,在心中冷笑。
这些小动作,孟昶并不理会。他又转头问李昊:“李相,你觉得呢?”
李昊出列:“回陛下,臣以为,姬元广品行端正,不像叛逆。但木御史风闻言事,或是空穴来风,亦非信口雌黄。若陛下误杀好人,岂不教人笑话?不若取个折中。”
“哦?如何折中?”
“回陛下,可派人前往姬元广家,传召姬元广、姬元烈全家回成都,再暗中派人去巴州姬府搜查。如若他们回敢来,又没有找到什么证据,便授个一官半职,安抚照顾就是;如若抗旨不尊,或举家逃离,或私藏违逆之物,便是谋反,杀之何妨?自然,全凭陛下做主。”
孟昶沉默良久。
伊审征插了一嘴:“李相以为李廷珪之事,当如何处置?”
李昊瞪了伊审征一眼,却打了个太极:“不知王相有何见解?”
王昭远正眯着瞌睡,一时不妨,吓了一跳,索性倒打一耙:“呵呵,李相才高八斗,想来自有妙计,陛下面前,莫要藏拙才好。”
李昊吃了一亏,脸都绿了,见孟昶正看着自己,只得应付道:“陛下,李廷珪镇守一方,若要谋反,乃是大患。可借个由头,教李廷珪回成都述职。如若回来,便是良将;如若不回,合兵围剿,攻其不备。”
李昊说完,成都府尹雀歆炎、梁州刺史莫田利立刻跳出来恭维:“臣等认为李相所言中切,陛下不可不防。”
一众朝臣立时见风使舵:“陛下不可不防。”
贴身太监孟忠看得牙痒痒。
孟昶心中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尔等退下吧。朕自有决断。”
“退——朝——”孟忠把怨气都出在这两个字上,叫得又尖又娘,又长又亮。
一众朝臣如闻鬼叫,前脚赶后脚,溜出了朝堂。
“朕没记错的话,那木亮鑫既是王昭远的门生,又是伊审征的侄子吧。”
孟忠恭敬地对答:“是的。”
“那你说说,为何伊审征又要跳出来保姬元广?”孟昶冷冷地笑着。
孟忠侍奉孟昶十多年,岂会不知孟昶的心思,支支吾吾地左右而言它。
“孟忠,但说无妨,朕想听听。”孟昶知道孟忠小心谨慎惯了,也不在意,“赦你无罪。”
“臣可说啦。这木亮鑫先前要陛下出兵荆州,是打的马虎眼;后面这出才是大戏。”见孟昶听得高兴,孟忠便顺着说,“谁都知道,伊审征、王昭远妄图吃掉兵部,所以明面上让木亮鑫跳出来说兵部不管事,又说在李廷珪私自派兵,看起来都无关紧要,实际是说兵部对外的大事不能决,对内的小事又隐瞒不报……”
“你扯远了,朕是问,为什么伊审征要跳出来保姬元广。”
孟忠一阵语塞,不敢多嘴。
“哼。无非是‘大奸似忠’四个字罢了。”
孟忠只低头。
孟昶却抬头盯着他,眼神有些锐利。
过了一会儿,孟忠被刺得实在受不了了,轻声劝道:“陛下,姬元广可是个诤臣,先前得罪过不少人。”
“朕也知道。朝中有些老臣,自以为功高,便急不可耐地要夺权了,你看,那伊审征和王昭远唱的黑白脸,可不是精彩至极的吗?总要有人跟他们唱戏才是。”
说着说着,孟昶慢悠悠地起身了。
龙袍是量身新做的,走起路来,身上的肥肉束不住,一晃一晃地摇。
孟忠弯腰搭手,一摸到孟昶的腰,手立时便油腻腻汗渍渍的。
“这些老狐狸,呵。”孟昶想起了朝臣们慌不择路的样子,冷冷地笑着,“拟旨……”
孟忠拿起御笔,却怎么也捏不稳。
孟昶看着有趣,故意戏弄孟忠:“你的手怎么了?”
“没……没事……”孟忠一只手捏不住,急得额角冒汗,索性用了两只手。
“哦?你这样子,是想教朕拿个绳子绑了不成?”
吓得孟忠腿软,立刻跪下求饶。
“你擦擦手罢。”孟昶大笑。
孟忠这才敢用丝绢儿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