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公假装奇怪，“宁波西药市场归宁波警察局管吧？这事你打个电话就行了啊，我倒不信他们敢不给你面子。”
　　余华伸手在润公腿上轻轻拍了一下，“啊呀，是我没有说清楚。倒不是宁波警察局为难我，是买不到药啊。”
　　啊，明白了，原来是不想从黑市买高价药，想买便宜药。怪不得人家都说戴春风抠门，请客吃饭两个菜，超过两个的就没听说过。
　　人家余华未嫁之身，陪你睡了多少次了？好处没见到多少，连买些便宜药都不肯么？
　　咦？不对啊，戴春风只要写个批条，那些大药房敢不卖？
　　撇见余华眼睛饱含深意，润公又懂了。这妖精不是因为药房买不到药，而是找借口要从中渔利啊。
　　“上次从美国进口的药都已经卖完了。”
　　听到润公的回复，余华眼神暗淡下来。
　　“不过下月初新一批货就会到上海，如果你堂哥能等等，到时候我便宜卖他一批，不过数量有限，不会太多。”
　　余华大喜，洁白如玉的脸颊微微泛红，“哎呦，能等，能等。还有十几天，我先让我堂哥把钱准备好，十万够不够？不够我再找人凑。”
　　润公差点被口水呛死，余华赶紧帮他抚背，“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还怎么了？十万元的药品是一个诊所用的？上海一家中等医院一个月的消耗也不过如此吧？
　　借着咳嗽的功夫，润公也算想明白了。这女人胃口大也就大吧。俗话说阎王好斗，小鬼难缠。得罪了这个妖精不合算，到时候枕头风吹歪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药品卖谁不是卖？不能为这点小事坏了关系。
　　“没事，吃了一口冷风。”润公摆摆手，意思自己无恙。“十万太多了，不是他一家诊所能吃下的，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余华的手一顿，但她立刻就明白了说话的意思，于是继续抚背。“江科长，这些事我也不太懂，你说应该怎么办？”
　　“宁波医院的药都是从上海医药公司买的，不如你让你堂哥到上海注册一家医药公司，一来保证诊所需要，二来也可以给医院供货嘛，这样就算人家知道了也不要紧。”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余华顿时眉开眼笑。
　　“开医药公司，十万的货就有点少了。这样吧，我留出五十万的货，先给十万，让你堂哥先卖给医院，然后再来提货，这样你堂哥也不会占用太多资金。时间么……两个月好了。”
　　余华顿时呆住了，她没有想到润公这么上路。要知道润公已经是上海滩最便宜的西药供应商了，而且他出货的价格也是上海最便宜的。
　　有了这批五十万的货，她可以从中赚至少十万的利润。如果都是磺胺，估计都能翻倍。
　　“江……江科长，你说真的？不开玩笑？”
　　“我能骗你么？让你堂哥写个单子，只要我有的都行。缺货部分就拿磺胺抵吧，一半针剂一半粉剂。”
　　余华脑子转得飞快，瞬间就知道大致利润有多少了，至少二十万起啊。
　　女人心里激动加上感动，她知道润公对她好多数是看在戴春风的面子。别看他们在特务处都是公事公办，他们之间的那些破事估计特务处就没有不知道的。
　　可三十万这个人情就大了，莫说她只是戴春风众多情人中的一个，就是戴春风想拿这二十万，也不是开口就能拿到的。
　　她是不知道，润公暗地里输送给戴春风的磺胺足有三十万美金，老头转手就能赚一百多万法币。
　　“江科长，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太谢谢了。”余华的眼眶里已经有泪光闪现。
　　她本来是一个孤女，被上海一个老鸨买下，花了重金培养。十六岁出道就被当时的上海警备司令看中，纳为小妾。结果在一次酒会上，又被戴春风看中，司令转手就把她送给了戴春风。
　　戴春风和她春风一度之后，感觉特别好，于是干脆就带到南京，成了他的秘书。
　　他们之间说到感情是不存在的。戴春风无非是馋了她的身子，贪恋她的美貌。余华也乖巧，知道自己出身娼门，依附特务处这棵大树已是幸运。于是她不作不闹，也没有嫁给戴春风的想法，一直兢兢业业替戴春风卖命。凭着出色的外表，玲珑的心思，高超的手段在南京高层中间游走，换取了很多重要情报，受到委员长多次夸奖。
　　说到底，她是顶着特务的名头，干着高级娼妓的事情。
　　润公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虽然有时也能从他眼神里看到他对美色的一丝贪婪，这也是男人正常的反应。不同的是，他对她保持着足够的尊重，没有利用机会揩油，甚至她主动靠近也被他避开。顾忌戴春风的反应是个原因，更多的是这个男人的自控力惊人。
　　现在的她对自己未来的打算就是在特务处这个平台上，抓住一切机会赚钱。一块不嫌少，一万不嫌多。没想到的是润公对她如此大方，这就让她瞬间被感动了。
　　“还有啊，让你堂哥与宁波那些医院形成长期交易的关系，要晓得医院每天的消耗非常大，这是长期生意。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出面打招呼，毕竟宁波是我老家，关系还是在的。”
　　余华更加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没想到原本只是通过这件事赚一点外快，却收获了如此巨大的利益。
　　“不过你要分一点给宁波警察局局长，毕竟县官不如现管，有他在宁波照顾，其他人就算眼红也不敢闹事。”润公将余华伸过来的手不着痕迹地避开，假装去拿资料。
　　“这是医药清单，你抄一下给你堂哥参考，出货价按照市场正常价就行，不要随意涨价降价。医院那里你们也要拿出一部分来，毕竟人家保证与你们正常贸易也很辛苦的，要面对方方面面的压力。”
　　余华接过清单，大致扫了一眼，心里砰砰狂跳，这特么到底有多少货啊。光磺胺针剂就有一万箱，粉剂五万箱，其他药品林林总总有几十项。虽然她不懂，可为了这事她也大致了解过药品的市场价格，这要多少钱？一百万美刀？
　　她不知道的是，药品部分足有三百万美刀，还是润公的进货价。其他如粮食，武器等物资，加起来超过四百万美刀。润公转手就能赚一倍多。为啥一倍多了？倒不是他涨价了，而是美国因为扩产，成本大幅度降低，采购价从三美刀一盒降到了两块二。
　　更给力的是霍华德，通过关系，其他如粮食武器的采购价也大幅度降低，所以不用涨价，光降价部分就已经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了。
　　余华拿出笔迅速抄写起来，几十样东西，十分钟就抄好了。
　　“对了，你堂哥拿的出十万块么？要不这样吧，先去提十万的货，卖掉后再分几次提剩下的。”润公的意思很清楚，送佛送到西，既然人情已经送了，索性送到底。
　　余华的脸彻底红了，不是因为人家小瞧她，而是激动的。这是啥生意？空手套白狼啊！
　　“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做生意……”
　　润公哈哈一乐，“我还信不过你么？你这个人质可不止十万，让我想想……嗯，至少价值五十万，哈哈哈哈哈。”
　　余华打了他一巴掌，羞涩骂道：“你才是人质。”
　　“哎，还真被你说对了，处长就说我是人质，哈哈哈哈。”
　　余华走了，飘走的。
　　润公心里知道，随着货轮即将到上海的消息传出去，他就不会有清闲日子了。
　　“通知选拔队所有人，明天开始训练。一个半月后开拔祁门县。你去通知祁门县，让他们准备一下部队住宿地，不用太好，能住人就行。”
　　阿三刚进门就接到了这个命令，也不废话，转身出去了。
　　按照润公的军训计划，选拔队一共三百六十七人，先进行队列训练，站军姿训练。他和阿三阿五也参加训练，免得人家心里不服。
　　“立正，向左转，齐步走，121，121，1234……”
　　谷长庚站在远处树荫里，用望远镜观察选拔队训练。
　　旁边一个参谋撇撇嘴，“司令，都是老兵了，怎么还在做这些基础训练？”
　　另一个参谋接了话茬，“就是。他们可都是老兵，做这些基础训练不是浪费时间么？”
　　谷长庚没说话，老实说他也没有看明白，难道美国人都是这样练兵的？
　　队列训练后，就是两个小时的军姿训练。每个人将军帽反过来顶在头上，凡是掉下来的就重新计算时间，直到站足两个小时。
　　一直到黄昏时分，训练才结束。所有参加训练的人都如同水里捞出来一样，纷纷瘫倒在草地上。
　　润公也躺在草地上，拿着帽子扇着风，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妈的，好久不练了，退步了啊。两个小时里面掉了三次，结果足足站了三个小时。一直到昏倒了五六个，他才宣布训练结束。
　　三百多人，达标的一个都没有，包括润公。
　　第二天继续，连续五天后，才出现第一个达标的，我们强悍的阿三同志。
　　第二周，除了个别的，几乎所有人都达标了。个别的同志是杭州警官学校的，估计也是与警官学校训练强度低有关。不过警官学校来的人主要是通讯兵，所以润公也就轻轻放过了。
　　别小看站军姿，体力消耗不亚于长跑，所以营养必须跟上。一天三顿，顿顿有肉，而且早上有牛奶，中午有水果，晚上还是牛奶。
　　搞得宪兵司令的人看得眼红，他们的饮食标准差得太远了了，三天才能见一次荤腥，还是半荤。牛奶水果就算了，想想就是奢侈。
　　谷长庚看着也馋，别看他是司令，为了体现官兵一致，他也天天吃食堂。虽然每周周末回家可以尽情狂吃，他的收入也足够他这么吃，可架不住六天看着人家吃荤他吃素啊。
　　于是驻地里面就开始出来一些怪话，什么同是当兵的，命不同啊。什么宪兵部队就是后娘养的，特务处才是亲儿子之类的。
　　“家俊啊，知道你们辛苦，可也不能这么奢侈吧？天天吃肉已经了不得了，你们顿顿吃，还牛奶水果……影响不好啊。”谷长庚的话里话外就是个苦字，你们吃爽了，我以后怎么带兵？
　　润公从阿三手里接过一个袋子交给谷长庚。
　　谷长庚打开一看，眼睛就瞪圆了。
　　“五万块，算我个人捐款，给宪兵兄弟们加加餐。”
　　为了这次训练，特务处给了宪兵司令部后勤五万法币，是选拔队一个半月的伙食费。按照现在的物价，这几百号人就算天天吃五十头猪也用不掉，多出来的实际上也是感谢费。
　　现在又拿出五万，谷长庚还有什么话说？只能朝润公竖起大拇指，有钱就是豪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