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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纵---泾渭阴阳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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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灯火映照下,大理寺狱丞尤一守,指挥狱吏给六名刺客上刑具。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不停从额头脑后渗出滚下,他官服袖子早已挽起,两只大手因经常施刑异于常人,手背青筋暴突,指甲利似钢刃,手掌厚茧坚硬,此刻握着一只皮鞭,望向自己的上司大理寺卿尹无畏,只待他一声令下随即动刑。
  尹无畏年方五旬,宽额尖颌两腮无肉,一双细眼紧眯上上上下下打量这些亡命之徒。他为官三十载,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法无天之人,居然敢手持利刃在公主大婚之夜刺杀皇亲国戚,这可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之罪。皇上震怒之下让自己立即提审落网残匪,务必查明真相,揪出背后主谋,目睹这几个悍匪模样,看来是不用些非常手段撬不开他们的嘴。
  尹无畏想至此处,牙缝中冷冷的挤出两个字,“用刑!”尤一守得堂官钧令,冲着狱吏大吼一声:“剥竹笋!”六名如狼似虎的狱吏各自从腰间抽出一把特制的弯月形短刃开始施刑。罪犯被铁链和绳索牢牢捆在十字形木桩刑具上动弹不得,狱吏将他们的左手揪住从腕部用刀尖横向挑开一个小口,然后朝着指缝纵向划了四刀,瞬间鲜血淋漓。尤一守此刻又是一声怒吼:“招是不招?”那六名罪犯十指连心疼得已是汗珠满头,但都是一言不发,只用眼睛狠狠的瞪视着他。尤一守大手向下一挥,狱吏从腕部刀口揪住人皮顺着小拇指就是一扯,顿时有几个罪犯疼得大喊起来,六人的小拇指皮肤被硬生生扒了下来。
  尤一守笑嘻嘻的说:“我看你们还是早点招供了吧,否则……
  这一番恫吓之词,别说犯人就连一旁观刑的大理寺卿也闻之颤栗。尹无畏锋利的目光来回逡巡,敏锐的发现其中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面部肌肉连续抽搐。他右手摩挲着一块光滑可鉴刻有猛虎图纹的惊堂木,此木长六寸,阔五寸,厚二寸又八,又名“惊虎胆“,乃是他用了数十年的趁手之物,专为震堂威、慑贼胆之用。
  尹无畏突然“啪”地一声,用力一拍惊堂木,屋中所有人目光齐刷刷望向端座堂案之后的身着三品紫色官服的大理寺卿。他右手戟指那五官扭曲的书生,高声斥喝道:“你如实招来!可饶你不死!”
  那罪犯正是昨夜手持判官笔与皇甫金丹激战被一掌震碎肩骨的年轻书生,他右肩负伤兵器脱手,天阙大军杀到后力战不支被俘。此刻看到尹无畏向他问话,面色苍白咬紧牙关,不发一言。这时最右边一个敦实青年高声叫喝,“丁兄弟切不可贪生怕死!咱们可都是发过血誓的啊!”
  尹无畏冲着尤一守点点头,这黑脸狱丞亲自出马,来到那敦实青年面前,“尤某倒是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骨髓是黄是白!”他运刀如飞,一盏茶的功夫,那人的右手已是成了森森白骨,此人正是手持青龙戟捅倒皇甫金丹的崔干。可叹一位壮实青年被尤一守在众目睽睽之下剐成了残废,他高声怒骂毫不示弱,其余五位同党亲眼目睹他的惨状,均起了速速求死之心。
  尤一守多年酷吏,自然明白上司的心意,杀鸡儆猴震慑贼胆,他便故意施展手段,以示恐怖。他用弯刀顺着崔干口角只轻轻一划,瞬间鲜血流淌,待整个脸庞豁开,旁边一个狱吏过来一手捏住崔干下巴,
  两个人沉默不语,动作娴熟配合默契,看得旁人毛骨悚然。崔干此刻痛彻骨髓,口中尤喃喃咒骂,但已是含糊不清有气无力。尤一守用一根铁签扎起崔干血淋淋的半截舌头来到那年轻书生面前,那年轻人面色惨白,胃里不住痉挛,脑袋不停摇动。尤一守看他神态已达崩溃边缘,猛地一声大喝:“既然不想吃肉,那就给老爷招供!”文弱书生再也忍俊不住,拼命点头宛若捣蒜,口中答应:“我招!我招!我全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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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五天阙望日朝会,是日寅时五刻,太极宫太极殿上设黼扆、蹑席、熏炉、香案,依时刻陈列仪仗,御史大夫邹议领属官至殿西庑,从官朱衣传呼,促文武百官九品以上千余人按部就班,文左武右,重行北面,相对为首。宰相、两省官对班于香案前,百官列班于殿庭左右,巡使二人分位于钟鼓楼下,先一品班,次二品班,再次三品班,以此类推,每班尚书省官为首。各依职事官品为叙。职事同者,以年龄排序。致仕官各居本品之上。若职事与散官、勋官合班,则文散官在当阶职事者之下,武散官次之,勋官又次之。官同者,异姓为后。若以爵为班者,爵同者亦准此。其男以上任文武官者,从文武班。若亲王嗣王任卑者职事,仍依本品。郡王任三品以下职事官,在同阶品上。自外无文武官者,嗣王在太子太保下,郡王次之,国公在正三品下,郡公在从三品下,县公在正四品下,侯在从四品下,伯在正五品下,子在从五品上,男在从五品下。
  吉时既到,侍中张辨出列奏请:“外办!”神宗李洐身着衮冕仪态威严步出西序门,六名宫女各执一柄千羽雉尾扇遮挡帝身,众臣不敢仰视,待神宗皇帝升御座,羽扇乃开,左右各留扇三柄,百官在通事舍人陆鸣唱赞下行参拜之礼。礼毕之后,陆鸣高声宣唱:“有事上奏,无事散朝!”
  依常例朔望朝会重在君臣礼仪,会而不议极少奏事,但就在七日前天阙都城发生了悚人听闻的刺客谋逆事件,众多皇亲国戚伤亡惨重,皇上已派大理寺、京兆府、左右金吾卫联合办案审理余孽追查元凶,朝堂上绝大多数官员并不知道事情真相原委,是以连日来议论纷纷,急切盼望今日朝会圣上能够颁布敕旨昭告天下!
  陆鸣话音刚落,就见大理寺卿尹无畏手持象笏挺身出列,高声启奏:“臣大理寺卿尹无畏有本上奏!”神宗李洐高坐御榻之上,面色如水轻启朱唇曰:“准奏。”文武百官一看皇上居然在今日朝会打破惯例,允许大臣奏事,无不交头接耳兴奋异常。
  尹无畏眼盯面前上圆下方的象牙笏板,凝神聚气一字一句朗声禀报:“臣奉诏审讯刺杀公主驸马的逆贼,今已查明逆贼共三十六人,匪首南山远聚集浸月教众十五人,契丹、库莫奚匪徒二十人,于立春过后潜入京师,藏匿于永兴坊中,私挖地道准备炸药,在七夕公主大婚之夜实施刺杀!”他话音未落,太极殿里嘈嘈切切议论之声四起。殿中监元利贞立于神宗右侧千羽扇旁,见此情景大步跨出面对百官拂尘一摆高声道:“肃静!”
  尹无畏借隙抬头注视神宗,但见皇帝面目如常微有勉励之色,便气沉丹田继续上奏:“启禀陛下,经大理寺讯问,该伙逆贼主谋姓南名征,字山远,籍贯不详,年约花甲,系浸月教护教长老,该教派总坛位于天阙东北契丹、库莫奚、突厥、渤海、高丽等番邦交汇处的太白山。此次七夕谋逆系契丹、库莫奚两部王庭被天阙大军征剿后,残孽怀报复之心联合邪教专门针对东平郡王实施的刺杀行动,南征携其教派高手与两族悍匪共杀伤天阙皇亲子民五百一十七人,驸马歌舒燕南、游骑将军黑木昆、宫弦等以身殉国,臣回禀完毕,请陛下明示。”
  神宗面色凝重两眉紧拧,扫视殿中群臣,凛然开口道:“天阙开国百三十年,未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今日朝会,且听众爱卿廷议?”
  侍中张辨乃宰相首辅文臣领袖,闻言出班奏道:“陛下,我天阙千万子民万里疆域,一向以仁爱施政,今蕞尔小邦竟敢侵犯天朝,实属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臣奏请陛下发派天兵扫荡群寇,扬我国威!为罹难者复仇!”
  尚书左仆射韦宽恕不甘居后连忙捧笏上奏:“陛下圣明,自古以来邦国交战在朝堂、在沙场、在边疆,未闻有阴袭刺杀之举,吾天阙朝堂堂正正宣战卫国巩彊固土,番邦异族不能抵抗而远遁逃匿,明枪不敌暗箭来袭,用如此卑劣狠毒手段,此乃宣战之举!臣恳请陛下选一大将率领天军即日起兵,踏平两夷剿灭邪教,使宵小蛮族再不敢轻视天阙!”
  韦宽恕话音刚落,中书舍人温覃举忙不迭出班奏道:“陛下,臣意此次谋逆事件主犯仍在逃,当下急需调集羽林卫四下张网擒获主谋,这逆贼南征背后的浸月教亦要连根拔起除恶务尽!”
  这时左武卫大将军邱神通发话了,他额头蹭破了油皮,颌下须髭俱焚,右胯抽筋,脚踝扭伤,心里是恨透了南征这帮刺客,气哼哼道:“启禀陛下,微臣那日与这群逆匪殊死拼杀,实乃穷凶极恶之徒,不分男女老幼屠刀举起一律砍杀,而且此贼处心积虑豢养飞禽,所掷飞弹藏针含毒,杀伤子民无数,驸马就是因此卒逝。臣请陛下给邱某一枝精兵,杀上太白山,将此邪教彻底铲除,把那逆贼南山远挫骨扬灰,为驸马等死难者报仇雪恨!”说完眼睛斜睨了一下东平郡王。
  几位文武重臣当众表态,太极殿中百官一时群情激愤声势汹汹。神宗涵养功夫极深,面色如常但心内却是波澜起伏。此次爱女出降,自己与淑妃千挑万选左右权衡,方臻选出了一位才貌双全出身高贵的驸马,谁承想大婚之夜竟会横生祸端一夕陨命。几日来玉薇伤心欲绝水米不进,让她进宫来调养亦被拒绝,每日只在金琼观中饮泪啜泣,直言要随了姑母带发修真,慌得淑妃连忙起驾出宫入观劝慰。这些家事姑且不论,国事为重急需定策。首犯逃匿至今仍未归案,大理寺审了半天审出个邪教勾结异族谋逆,众大臣吵嚷了半天只说兴兵讨逆,如何讨伐?谁人统兵?军马数量?钱粮几何?时日多少?这些问题在神宗心中萦绕盘旋,半天不得一解,思来想去眼光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此时此刻,东平郡王哥舒雄武神色肃穆,略带一丝悽然;嘴唇紧抿,稍显瘦骨锋棱。他不发一言若有所思,太极殿中的喧哗之声似乎没有一个字进入他的耳朵,直到神宗皇帝那浑厚的嗓音从御榻上传来,“歌舒爱卿,驸马卒逝朕亦悲痛万分,斯人已去亲者节哀,现今局势汝有何高见?”哥舒雄武闻皇帝金口玉言宣慰,连忙执笏行礼恭谨回奏:“启禀陛下,微臣蒙圣人厚爱将平阳公主出降犬子,臣阖府上下无不欢欣雀跃喜迎公主,谁知世事难料飞来横祸,长子燕南福薄命蹇中敌暗算竟致重伤不治……”话至此处,哽咽难言。
  御榻上神宗皇帝与满朝文武素晓他杀伐果决性情刚硬,从未见过东平郡王感怀落泪,此刻白发人忆黑发人,铮铮硬汉都不免悲伤涕下,众人无不感慨唏嘘,愤怒声讨逆贼蛮夷。
  歌舒雄武抑制情绪,复道:“臣一生坎坷不幸,幼时丧父,中年丧妻,知命之年丧子,可谓人生三悲!”言及内心伤感,神宗亦觉悽然。
  歌舒雄武续奏:“自七夕至今,臣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目之所及皆是燕南身影,抚今追昔黯然神伤。然痛定思痛,微臣深思熟虑,为国之大计恳请陛下偃甲息兵,俟之后动!”
  东平郡王此言一出,满殿皆惊!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嗜血好战的杀神今番面对家仇国恨居然是劝皇帝休战。神宗亦大为不解,心内嘀咕:“朕原本琢磨着尚书省、户部、工部这些花钱的衙门或有异议,倡议暂罢刀兵,不承想竟是这身负血海深仇的边镇节度使有此上奏,究竟是何道理?奇哉怪哉!”他正待深究,眼光扫视之际却与太子李栩饱含谏意的目光碰上,心中一动,遂凝敛心神,开口道:“东平郡王言明己意,谁人还有奏本?”
  东平郡王乃是带兵出征最合适的人选,如今偏偏是他要止戈息武,此时听圣主训谕,旁人面面相觑概莫能言。当此尴尬时刻,太子李栩从御榻左侧的千羽雉尾扇旁起身,恭敬施礼启奏曰:“父皇圣恭,可否容儿臣回禀献言?”神宗李洐颔首嘉许。
  李栩挺身玉立朝堂之上侃侃而谈,“陛下尝言,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见祸于未萌。如今当务之急乃追剿首恶余孽,彻查谋逆原由;其次由朝廷举办金录斋醮、水陆法会超度亡灵,以安民心;再次敕令突厥、渤海、高丽、室韦等羁縻州藩与契丹、库莫奚两异族断绝构连,发现残孽即刻索系送达天阙,如有违逆必发兵讨伐!”
  这一番真知灼见掷地有声,在太极殿中绕梁回响,文武百官无不钦佩叹服。内侍监宋承恩陪皇伴驾日久,见神宗皇帝闻奏面色怡然神态安详,手中拂尘一摆拉长声音道:“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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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日朝会散朝一个时辰后,太极殿北的紫宸殿中青烟缭绕异香扑鼻。神宗李洐褪了衮冕换了常服端坐御榻之上,左边坐着太子李栩,顺序乃是赵王李桦、楚王李柏、韩王李栉、吴王李桓、襄王李楠、越王李桢,后面才是以东平郡王为首的帝国武将;右侧则是三公勋贵、三省宰辅、六部堂官依品级而坐。
  今日朝会议而未决,神宗知道哥舒雄武言之未尽不愿当众廷奏,且太子奏议亦需细细探讨方能诏告天下,是以召集各亲王及三品以上重臣旋即在紫宸殿中汇议朝政。
  神宗见众人座定,启金口言道:“众位爱卿,适才太极殿百官朝会,并未形成决议,朕还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但说无妨。”
  中书侍郎林风吟起身施礼奏道:“陛下圣明,臣尝闻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今契丹奚族跳梁夷丑竟敢联合浸月邪教妖孽公然挑衅吾天阙,不偏不倚专挑圣人爱女大婚之日动手,可谓丧心病狂罪大恶极!君主受辱至此,臣夜不能寐,恨不得食贼肉啖其血。臣以为贼人之恶行实为对吾朝宣战,绝不能姑息示弱无动于衷,必须踏平东夷铲灭邪教,方能以告天下!林某虽是文臣,亦愿随军出征筹画献计,不得贼首誓不回还!”自中书令杨辅中死后,林风吟以中书侍郎衔授同中书门下三品,虽未接任中书令但已是位居张辨之后排名第二的宰相,可谓是政务决策大权在握。适才在太极殿朝会之上他满打腹稿正欲借题发挥慷慨陈词,不料却被下属中书舍人温覃举抢先一步媚圣献言,林侍郎肺腑气炸狠狠瞪了温覃举八眼,退朝之时袍袖都快拂到温舍人脸上。还好皇上紧急召见三品以上朝臣紫宸殿奏对,林风吟得此机会率先陈词大表忠心,激昂之处语调悲怆,一番赤胆忠心昭如日月。
  他这篇陈奏立即将殿内主战派情绪点燃,左武卫大将军邱神通、右武卫大将军袁栋梁、左卫大将军贺弼国、右卫大将军朱涤非等统领天阙中央府兵的十二卫大将军齐刷刷站起,双手叉拳高声嚷叫:“君忧臣辱,君唇臣死!请陛下降旨发兵,踏平东夷铲灭邪教!”
  殿中监元利贞和内侍监宋承恩原本在神宗御座左右两旁侍立,见一帮武将群情激愤声震殿宇恐惊圣驾,双双向前一步,拂尘微摆示意安静。神宗也不说话,只用眼睛盯着东平郡王歌舒雄武,看他如何表态。
  歌舒雄武仍是稳如泰山不发一言,眼睛却看着对面的兵部尚书岑长干。神宗天纵睿智,见其状而知其意,遂点名问道:“岑尚书,你意如何?”
  岑长干五十出头,紫棠脸庞刚毅沉稳,乃是从边疆一刀一枪累积军功拼杀上来的武官,熟知天阙卫府藩镇兵力情况。自今早朝会大理寺卿尹无畏朝堂上奏以来,他便双手拢袖运筹盘算。皇上移驾至紫宸殿议事,一众宰辅勋贵文臣武将叫嚣开战,他心知自己这兵部尚书难逃一问,便立了个秉忠为国奉公直言的信念静候君询。
  此刻见神宗皇帝温言垂询,岑长干不慌不忙整服理袍,施礼答道:“启禀陛下,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去岁寒月杨烁逆贼反叛,十余万大军一路攻至乾州,边军勤王远水难及,府卫禁军仓促集合,承平日久武备荒疏,幸亏邠州刺史杜文玉招募州县团结兵坚守孤城拼死抵抗,滞延了杨逆十余日,虽然城破人卒但给朝廷迎得了整兵备马的宝贵时间。幸赖陛下洪福齐天,太子殿下亲统四卫五府东宫六率,征召关内道二百三十四折冲府兵,集结兵力十五万,号称三十万,北上迎敌。然永寿城外麻亭一战,两军短兵相接之下,我军战力明显不敌贼寇边军,所幸乃是诱敌之策,否则天阙大军溃败难免!最终还是倚仗杜文玉和张一功的诈降计诱敌深入依靠地形火攻围之,方得一击而成聚歼贼寇。”
  他话音未落,左武卫大将军邱神通和右武卫大将军袁栋梁同时站起,一个高声斥喝道:“岑尚书,你怎能如此胡言乱语,损我威名?”另一位则直呼其名道:“岑长干,你怎敢当着圣人之面捧贼损咱,是何居心?”
  岑长干似乎是早已料到众人反应,并不反诘,两眼看着笏板心内琢磨思路静候皇帝表态。耳畔闻听神宗发话到:“利贞,今日紫宸殿议事,众位宰相将军各抒己见,争论的口干舌燥,你这殿中监还不速命徐尚书前几日举荐进宫的食医陆嘉为众爱卿烹茶润喉。”听到圣人如此巧妙转换话头平息纷争,岑长干从内心深处钦敬无比,对神宗李洐的崇拜仰慕又添许多。
  殿中监元利贞侍奉神宗多年,掌乘舆服御之政令,总尚食、尚药、尚衣、尚乘、尚舍、尚辇六局之官属。六月十六日,户部尚书徐俊专程进宫向神宗举荐端午佳节随江南舟船在广运潭献宝的广陵人陆嘉,字丹鸿通诗文,尤擅烹茶。神宗李洐好奇之下令其即刻煮茶品鉴,其人却道宫中器具不周水质不佳,难以烹出滋味。元利贞当即喝斥其不懂规矩,坏了宫廷礼仪。那徐俊一边忙不迭叩首告罪,一边却不无自信的恳请神宗让陆嘉依法泡制,圣人何等宽宏雅量之胸襟,随即准奏。三日后,神宗与杜丽妃在延英殿嚼味嗅香亲自品尝了陆嘉烹煎的茶汤,不禁是拍案叫绝!此刻神宗命殿中监给众大臣上茶,一方面是缓和一下紫宸殿中紧张的廷议气氛,另一方面亦不无显摆臻品佳饮之意。
  不一时宫女侍监穿花拂柳般为众人一一奉上香茶,邱神通等武将自寅时入宫上朝,两场朝会廷辩下来已是渴的嗓子眼冒烟,端起茶瓯咕嘟咕嘟仰脖喝下,但觉甘甜未解其味;亲王文臣见皇帝赐茶,各个欢欣怡悦,凝神聚精手捧茶瓯细细咂品,眼见汤色澄红透亮,嗅之香气四溢扑鼻,入喉涤烦疗渴换骨轻身,无不点头称赞以为神品。
  岑长干香茗润肺神清气爽,突然灵光一闪,心想:“与其我一己得罪众人,何不把他拉上?”随即起身面对皇帝深施一礼毕恭毕敬道:“谢主隆恩,御赐仙茗!请问陛下这妙物甘露产自何处?是何名头?”神宗李洐正笑吟吟看着众臣子品茗议论陶醉其中,不防他有此一问,只因陆嘉入宫时日不长,煎煮的许多茶汤尚未及时面圣详解,此刻见兵部尚书讨教,待召陆丹鸿入殿回禀一恐身份不符有坏礼仪,二恐节外生枝耽误议事。正犹豫间一眼瞥见户部尚书徐俊正摇头晃脑眉飞色舞向周遭官吏点评茶汤,于是轻轻咳嗽一声,殿中监元利贞连忙高声道,“肃静!”
  神宗点指徐俊道:“徐尚书,岑尚书问朕此茶何名,出自何处?汝且替朕作答。”徐俊忙不迭起身施礼,面向岑长干道:“岑尚书,你有所不知,此茶产自江南西道潭州长沙郡安化渠江神吉山,相传为汉张良所造,其色如铁,烹之无渣;其味醇和,香气纯正;其功若神,益气健身。诗云:山寒不晓春,雲遮雾雨润。渠水绕山城,采芽蕴茶魂。名曰渠江薄片。”
  岑长干笑道:“徐尚书不光是替圣人掌天阙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而且通晓诗词精擅茶饮,实乃吾朝之全才通才啊,岑某由衷佩服!”此言七分赞誉三分揶揄,徐俊胖脸微红,回应道:“岑尚书适才高论似乎并未尽言,还望阐明。”岑长干旋即接话,“岑某正想请教徐尚书,而今左藏库余钱几何?”“此问何意?兵部手伸的也太长了吧?”“孙子曰: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今番朝廷若兴兵讨贼,须先筹划好军资用度,岑某执掌兵部,大略统算从武隆十年十月至咸宁元年三月,兴兵三十余万,战役二十六场,粮草辎重兵械军饷日耗万金,今年四月又对伤亡将士赏赐抚恤,耗金银布帛百万,此时再战须知晓左藏库银余额,可否支撑大军用度?”
  他这番话语条理分明清晰透彻,紫宸殿中文武官员一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这时,工部尚书熊象枢起身奏道:“陛下圣明,今岁天气异常,六月以来各地灾情不断,京畿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三十六州大旱,河枯井竭蝗虫肆虐;七月江南道霖雨大水,损田毁稼伤民甚众,今年粮食减产已成定局,岁赋征收甚是艰难,还望陛下明察早断。”
  岑长干原本想引蛇出洞,逼徐天朗说出左藏库盈亏现状,以使神宗和文武百官知晓财政入不敷出,没想到熊象枢挺身而出道出天阙旱涝实情,以目前天阙国库财力实在是打不起一场硬仗。思虑及此,不由得向他投去钦佩的目光。
  神宗听完岑长干和熊象枢的上奏,不禁是眉头紧锁,他性情宽厚宽刑好赏,十数年来风调雨顺国库丰盈,养成了大手笔花钱的习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无钱可用的局面,此刻两位尚书实言上奏,意外之余甚是踌躇。
  正在思忖之时,东平郡王歌舒雄武缓缓站起身来,大殿之中所有目光一齐聚焦到他的身上,只见他面色郑重恭敬施礼道:“陛下圣明!兵者,诡道也。乱而取之,实而备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也!适才岑、熊两位尚书所奏正是微臣在太极殿想说而未说之言。天阙承平日久,军民懈怠战力不强,是以区区三十六贼寇竟能在帝都所向披靡,杀伤我子民五百余人,实乃奇耻大辱!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然臣数日来细细思量,此刻兴兵讨逆有八不宜,首先神州大地北旱南涝,国家当务之急乃是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此一不宜兴兵;朝廷应在灾情严重州郡设立悲田坊,收容无家可归之人,同时减免当地下半年的赋税傜役,此二不宜兴兵;陛下应迅速委派能臣干吏驰援灾区,北方祈雨治蝗,南方巩堤防洪,此三不宜兴兵;今岁气候异常大地不宁,实乃天降警示,陛下宜顺天布泽,与物更新,可大赦天下以安民心,此四不宜兴兵;此时酷夏,麦稻未熟粮草难备,军资后勤难以保障,秋收后粮足马肥大军可动,此五不宜兴兵;微臣去年末奉旨荡寇,契丹、库莫奚王族主力已被摧毁,残余势力在东北游弋,要彻底扫平只需精骑突击,此六不宜兴兵;目前天阙均田日稀,府兵逃散兵源不足,急需折冲府招募新兵加以训练,此七不宜兴兵;朝廷左藏库度支甚大财力不足,应以稳定国本为主,圣人可否考虑各边镇节度使在辖区征赋收税上缴中央后就地募兵保证战力,此八不宜兴兵!微臣思前想后,正所谓仁之所在,天下归之。德之所在,天下归之。义之所在,天下赴之。道之所在,天下归之。有此八不宜,当下应偃师止武休养生息,择机再动,请圣人三思!”
  这一番慷慨陈词有理有据声震殿堂,众人闻之无不色变。神宗李洐目泛精光惕厉动容,朗声道:“卿真乃朕股肱之臣也!就依卿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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