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停问道：“黄兄弟，你这是？”
　　黄明道：
　　“咱得享受享受，这天牢条件这么艰苦，可不能再苦了自己。”
　　朱停一听，这话没错。
　　不对！
　　“我说黄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黄明道：
　　“我没怎么啊？”
　　“身体不太舒服，劳累了一些，让这般兄弟帮我按摩按摩。”
　　“嘶~~”
　　黄明说得无比轻松，使得朱停以为他在开玩笑。
　　黄明手搭在一个狱卒肩膀上，笑道：
　　“你说是不是？”
　　那狱卒微笑着点点头，表情没有丝毫不爽。
　　黄明道：
　　“我有没有压迫你们，你们是不是自愿的？”
　　这几个狱卒异口同声回答：
　　“没有，我们是自愿的！”
　　这一下，把朱停看呆了。
　　这黄明不像是囚犯，像是狱中的王者。
　　宫廷，乾清宫。
　　一次正式的召见，所有重要大臣都在场。
　　慕容瀚海道：
　　“詹尚书，大伙儿都在这，这几天过去了，你给朕交代交代。”
　　“黄明一案，查得怎么样了？”
　　詹洪春上前，道：
　　“回皇上，案子已经查明了。”
　　“黄明擅闯皇宫一案，无罪。”
　　此话一出，引起群臣轩然大波。
　　慕容瀚海亦皱起了眉头。
　　不少人小声议论：
　　“怎么可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我的天，这黄明什么来头？”
　　“咦，我看皇上的意思，不是要判他死罪么。”
　　“难道是被最近的民间舆论影响了？看起来不该啊，这詹尚书可是个秉公执法的人。”
　　“谁知道呢……”
　　曹正淳听到詹洪春的回答，心里也是一阵烦闷。
　　但朝廷有朝廷的规矩。
　　曹正淳正声道：
　　“肃静！”
　　慕容瀚海凝眉，道：
　　“詹洪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詹洪春道：
　　“回皇上，调查结果出来了：”
　　“一、黄明进宫，是为了抓妖，抓的是蛇妖。”
　　“二、黄明进宫，还击败了妖族巨神。”
　　“三、黄明查获了蛇妖的身份。”
　　这三句话说完，詹洪春的腰低得快勾到地上。
　　他不敢去看皇帝的表情，更不敢去看曹公公的表情。
　　皇冠的摆珠无风自动，慕容瀚海的表情阴晴不定。
　　这时没人敢多说一句话了，这种事情不是其他大臣可以插手的了。
　　半晌。
　　慕容瀚海道：
　　“那么，这黄明不但没罪，反而有功？”
　　詹洪春依旧弯着身子，这道题，他不懂怎么回答。
　　丞相张志贤跨步而出，道：
　　“皇上，有功论赏，这是规矩。”
　　慕容瀚海道：
　　“朕，知道。”
　　“那么，蛇妖的身份究竟是谁呢？”
　　詹洪春满头大汗，咬住了嘴唇，不知该说不该说。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小声的喧哗。
　　有两个人在门口似乎纠缠起来。
　　慕容瀚海道：
　　“怎么回事？”
　　门口的守门太监道：
　　“回皇上，太子慕容博想要觐见。”
　　“但是会议已经开始，臣按照规矩，拦住了他。”
　　慕容瀚海眉头皱得更紧了，道：
　　“放他进来吧。”
　　慕容博跌跌撞撞走了进来，每走一步路，仿佛要消耗很大的力气。
　　“爹爹，原谅孩儿闯进议会。”
　　慕容瀚海道：
　　“叫你来的时候你不来，会议开到半道儿你才来。”
　　“究竟为何事？说！”
　　“要是说不出个理由，出去挨30大板。”
　　慕容博行了礼，道：
　　“皇父，爱妃二人，失踪了。”
　　这句话一出，大殿内又是一阵喧哗。
　　有明事的消息灵通的人知道，黄明当日进宫，就是要找的太子妃。
　　这很难不让人把这件事，和詹洪春的调查结果联系在一起。
　　“肃静！”慕容瀚海道：
　　“皇儿，你别急，差人慢慢去找。”
　　“也许是她们二人出去散散心了呢，碰上前几天的事，谁不闹心啊。”
　　慕容博道：
　　“是，孩儿这就派更多人去寻找。”
　　“慢着，你也留下来，一起听完案子的调查结果，”慕容瀚海道：
　　“当天黄明闯皇宫，你也在场，也是见证人，一齐听听吧。”
　　黄明这个名字一出现，慕容博的内心就咯噔一下。
　　好像被什么尖嘴的动物咬了一下心口。
　　疼极了。
　　慕容瀚海看向詹洪春，道：
　　“詹尚书，你刚才话还没说完呢，继续说。”
　　詹洪春的官服，已经全湿了，被他自己的汗弄湿。
　　他道：
　　“回皇上、回太子，根据刑部的调查结果。”
　　“太子妃二人，正是蛇妖！”
　　“什么？？！！！”此话一出，慕容博差点站不稳。
　　他本来就身体虚弱，听到这句话，犹如被人扇了一巴掌。
　　当日黄明对他说的话，历历在目。
　　慕容瀚海眼睛睁大，道：
　　“太子妃是蛇妖？怎么可能？”
　　“朕的儿媳妇，可是朕亲眼见过的人，若她们二人是蛇妖，那朕怎么会看不出呢？”
　　慕容博被一个小太监扶稳了，用手指着詹洪春，道：
　　“你胡说！血口喷人！”
　　“本宫的贤妃，怎么会是妖怪？”
　　“爹，父皇，快把这满口是粪的人拿下！”
　　慕容博太过激动，任谁说自己的妻子都不行。
　　何况这还是在群臣面前，在大殿上。
　　这要是传出去，可不就被天下人笑话了吗。
　　曹正淳又惊又怒，这詹洪春的说辞，和他之前约定好的不一样。
　　詹洪春明明跟自己保证过，要把黄明定位死罪，如今为何反水了？
　　曹正淳激动道：
　　“詹尚书，你所说可为真？”
　　“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啥？！”
　　“皇帝面前，不可儿戏。”
　　詹洪春郑重有词道：
　　“微臣没有儿戏，黄明进宫，为的就是抓拿太子妃二人。”
　　“她们二人，正是蛇妖！”
　　慕容博听完，强撑着身子，想冲过去打詹洪春。
　　旁边的大臣们慌忙拦住。
　　现场竟然出现了小混乱。
　　这时，一个人影在门口一闪，趁着大伙儿不注意，来到慕容瀚海身边。
　　来者是锦衣卫头子，指挥使陆炳。
　　陆炳直接对皇帝负责，慕容瀚海特许他在任何时候出入皇宫，禀报任何信息。
　　陆炳的出现，意味着有重要的事情要告知。
　　陆炳在慕容瀚海身边，小声了几句。
　　这几句话，就连靠得最近的曹正淳，也听不到。
　　末了，禀报完毕，陆炳一闪身，便又消失了。
　　作为最重要的锦衣卫，他的任务不是在大庭广众出现。
　　而是把第一手重要情报，告知皇帝。
　　锦衣卫的调查，独立于六扇门和刑部，算是皇帝的私人武装。
　　慕容瀚海一拍龙椅，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他道：
　　“够了！”
　　“安静！”
　　现场终于静了下来。
　　所有人看向皇上。
　　慕容瀚海道：
　　“詹洪春，你的调查是对的。”
　　“皇儿，很不幸，这二人，确实是蛇妖，连朕也被蒙蔽了。”
　　这话一出，慕容博双眼翻白，居然晕倒下去。
　　大殿内的大臣们，一个个惶恐无比。
　　宫里出现妖怪，这也太过骇人了。
　　更为骇人的是，民间说的居然是真的。
　　也就是说，民间居然有人知道真相。
　　蒙在鼓里的，反而是离皇宫最近的人。
　　身在局中，不知真面目！
　　慕容瀚海道：
　　“那太子妃、不，现在应该唤作蛇妖小青小白，已经逃跑了。”
　　“不知去向。”
　　“千牛卫曹芳！”
　　“臣在！”一长相威武，带刀进殿的武官上前。
　　慕容瀚海道：
　　“朕命你，把皇宫里里外外搜查一遍，务必要找出太子妃二人的下落。”
　　“就算是蛛丝马迹也不要放过。”
　　“臣，遵旨。”
　　“好了，今天的事情就到这了，真闹心啊。”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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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朝之后。
　　曹正淳正想回到十二监，整理一下刚才发生的一切。
　　今天发生的事，已经打乱了他的思维步骤。
　　可是一名小太监跑了过来，又道：
　　“皇上叫您到太和殿前一聚。”
　　于是，曹正淳便马不停蹄地，又跑到太和殿。
　　在这里，只有皇上一个人，群臣都回去了。
　　通常这种时候，才是皇上说掏心窝子话的时候。
　　“皇上，奴才来了。”
　　“曹公公，你觉得，朕今天的处理，如何？”
　　“这……”
　　“有话直说，无妨。”
　　曹正淳思考了两秒，道：
　　“皇上，依臣拙见，就算那詹洪春说的是真的。”
　　“咱们也不能放过黄明。”
　　“那黄明，冲进皇宫，目中无人，要是赦免，天子的威仪何在？”
　　慕容瀚海点了点头。
　　他正寻思着，要怎么做。
　　这时，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
　　“皇太后驾到！”
　　这话一出，曹正淳立马下跪在地。
　　德懿太后母仪天下、雍容华贵，在左右侍女的陪同下，进了太和殿。
　　慕容瀚海赶忙迎了过去，态度恭谨道：
　　“母后，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德懿太后先不回答慕容瀚海的话，而是对着地上的曹正淳，道：
　　“曹正淳，你先出去。”
　　“喳。”
　　曹正淳冷汗直出，快步退出了太和殿。
　　慕容瀚海看出了事情的不寻常，道：
　　“莫非，母后是为了黄明一事而来。”
　　德懿太后终于看向慕容瀚海，道：
　　“黄明有什么错？”
　　这一句话，呛得慕容瀚海说不出话来。
　　就算有，他也不能说。
　　何况没有。
　　德懿太后道：
　　“当初博儿想要娶那两个女人作太子妃，我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你看看，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水落石出，我当初说得没错吧？”
　　慕容博当初娶小青小白，确实被皇太后反对过。
　　但是慕容瀚海，站错了位置，为了能快些续后，他居然同意了婚事。
　　如今，皇太后找上门来，自己是毫无道理的人了。
　　德懿太后继续道：
　　“博儿如今被太医诊断，体内精气损失严重，是那两个小妖精所为。”
　　慕容瀚海道：
　　“孩儿明白了，一旦找到小青小白二蛇妖，必定千刀万剐，不再放过。”
　　德懿太后道：
　　“重要的还不是这，你知道民间都说你什么嘛？”
　　“都说你昏庸无能，无法分清是非曲直！”
　　“你呀！”
　　慕容瀚海赶紧下跪，道：“孩儿知错了。”
　　德懿太后道：“你错在哪了？”
　　慕容瀚海道：
　　“孩儿这就差人放了黄明。”
　　“还不够！”德懿太后道。
　　“朕，会为黄明论功行赏。”
　　“还不够！”德懿太后道。
　　“朕，会为黄明，给予损失和赔偿。
　　“还不够！”德懿太后道。
　　慕容瀚海抬起头，道：
　　“那要朕如何作为？”
　　德懿太后道：
　　“那黄明的父亲，黄健，你可还记得？”
　　“朕，记得。”
　　“很好，”德懿太后道：
　　“黄健在你开国征战之时，鞍前马后，频频立下大功。”
　　“只因为他不是皇亲国戚，而且不好名利，你就把人家放在飞龙院。”
　　“现在黄健告老还乡，他的荣禄，理应给到黄明。”
　　“母后，您是说？”慕容瀚海懵逼了。
　　他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他想不到的，恐怕这次要付出点代价。
　　德懿太后道：
　　“应该封为侯爵！”
　　“这……”
　　慕容瀚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母亲，一百多岁高龄，居然会亲自干预此事。
　　而且还要提携黄明的地位。
　　德懿太后道：
　　“做不到论功行赏，你便是失信于天下人！”
　　“强盗分赃，尚且大秤分金银，不会锱铢必较，就是图个快活，没那么多弯弯绕。”
　　“你这皇帝当的，还不如强盗么？？”
　　“你还想被天下的人，耻笑么？？”
　　这！
　　慕容瀚海已经被太后的话问傻了！
　　在建国后，为了巩固皇权，慕容瀚海痛下杀手杀了不少功臣。
　　太后的话，无异于否定了自己的作为。
　　不过，这么做的负面后果已经凸显。
　　最近，边关老有一些小摩擦的事情。
　　这都是别的国家在试探燕国的底线和实力。
　　若是那帮创业的老臣还在，肯定把对面狠狠教育一番。
　　不过，功臣们都被慕容瀚海屠戮得差不多了。
　　没人再为他出头出力。
　　德懿太后道：
　　“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黄明这事，你这看着办。”
　　“好的，母后。”
　　慕容瀚海低下了头。
　　平生，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他居然想起建国之前，他从一个底层杀出。
　　组建自己的团体，招兵买马，东征西伐。
　　最后创立大燕国。
　　老朋友都被杀光了，他变得孤家寡人。
　　老是说“朕”，是真的孤独啊。
　　没人再陪他饮酒、没人再陪他聊天、没人再陪他醉卧沙场、没人再为他计定江山。
　　有的只是朝廷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慕容瀚海看向天空，一片云彩在天边，仿佛是多年的好友们都在看着自己。
　　“对不起，朕错了。”慕容瀚海道：
　　“但，这是朕不得已而为之，请你们在天之灵，不要怪罪朕。”
　　蓦然。
　　他决定，对那个年轻人，黄明，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