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无恨(一)
诗曰: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唐·贾岛
话说这盘砣岭深处,各类参天古树,苍筋翠骨,直耸云霄,其叶茂枝繁,犹如铺盖,遮挡了阳光自不必说,诺大一片天地,弄得如蒸炉一般,整日烟雾缭绕,闷热不堪。低洼处草木乱生,遍地荆棘,相互攀缠。山岭里毒虫猛兽极多,尤其傍晚时分,各种咆哮声,震天动地,到了夜晚,一双双闪耀的眼睛,和一阵阵簌簌的声响,此起彼伏,恐怖如斯,即便胡乱一想,莫名的恐惧感早已油然而生。
但是对张楚而言,他早已习惯了这里。张楚已在这里生活了十余载,但是每当想起,他头一天来到这里的场景,依然心有余悸。
是时正值午后时分,太阳高挂在天空,因是晚秋时节,树叶已半落,阳光两两地洒在地面上。张楚早已筋疲力竭,从一大早开始,他都在拼命地逃避一众歹徒的追杀,至于追杀他的人是谁,他无从知晓,但是他父母已被人杀害,想来赵爷亦已性命不保。因歹徒人多势众,因而他要想活命,只能径直地往盘砣岭深处逃窜,已不知翻了几座山,趟了几道河,浑身上下,已被荆棘划得遍是伤口,血肉模糊,痛楚不已。到这时没见人追上来,想来已安全了,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浑身的衣服连同包裹已湿透,难辨汗渍与血渍,他解下包裹,往地上一扔,长出了一口气。因疲惫的缘故,不觉已闭上了眼睛,忽闻一阵急簌簌的声响,由远及近向他袭来,心里一颤,睁眼看时,几匹狼已将他围了起来。
这几匹狼已慢了下来,獠牙早已垂涎欲滴,张楚两手撑着地,地靠着大树,心想才脱离了险境,却又碰上了狼群,必死无疑了。哪想这几匹狼忽然止步不前,都竖起了耳朵,变得异常警觉。张楚害怕是必然的,几匹狼围着他,怎有不害怕之理,但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正对着他的这匹狼,个头稍大一些,想必是头狼,两侧还有两匹狼,个头稍小一些,身后还有几匹狼,已顾及不上,但是头狼忽然掉头跑掉了,其它的几匹狼相继也跑掉了,张楚管不得疲惫与恐惧,和那几匹狼为什么跑走,忙起身爬上了倚着的那棵大树。张楚是个爬树的能手,不几下已爬到了半树腰里,离地有七八丈之高,骑在一个树杈上,定睛向下看时,一股呼啸声袭来,寻声望去,原来是一头老虎,体形硕大,威风凛凛,正徐步朝这边走来,时而大口一张,呼啸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张楚霎时吓得颤颤巍巍的,抱着树杆,一动也不敢动。
这老虎在下面徘徊了一阵子,张楚忽然发觉,他把包裹落在大树下面了,至于里面装有何物,他尚未打开看,但却是他父母和赵爷拿命换来的,其贵重程度不必多言,果不其然,这老虎果真朝包裹方向走了去,不觉手心里捏了一把汗,生怕这老虎毁了包裹,好在这老虎只是闻了闻,咆哮了几声便离开了。张楚目视着老虎走远了,大喘了几口气,环顾四周,已然安全,忙爬下了大树,捡起了包裹,复又爬了回来。虽然满身伤口,血肉模糊,疼痛难忍,但是舍命地奔跑了一天,疲倦和劳累更占上风,遂将包裹挂在了树枝上,解开了腰带,将他自己绑在了树干上,眼睛一闭已睡着了,偶尔凉风过处,落在伤口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如万箭攒心,时间久了,却觉着麻目了,才勉强地睡了一觉。
张楚今年十四岁,是何歹人既已杀害了他父母,却又对他一个孩子穷追不舍,这事还得慢慢叙来。
事情发生的贵州的一个小山村里,村子唤做“小张家村”,位置偏僻,四周群山环绕,f所通之路皆为山路,崎岖异常。村子里一共住有十几户张姓人家,并无他姓,好在每户人家皆可分得几亩田地,忙时耕种,闲时到山上打些野味,去四十里外的镇上售卖。村子里没有富裕的人家,然而紧紧巴巴,倒也都过得去。
话说这天晚饭毕,月朗星稀,张楚在院子里打了一会儿拳,忽听外面口哨声响,忙收了拳,向他父亲说道:“爹我出去玩了。”只见他爹说道:“早点回来……”张楚应了一声,已飞也似的跑出去了。张楚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不好读书,喜欢舞刀弄枪,是时南宋内忧外患不断,在内是赋税重,各级官僚滥用职权,欺压百姓,民不聊生,在外是蒙古国不断侵扰,俗称“鞑子兵”,而宋军羸弱,屡屡抗战不利,赔偿求和,怨声载道。
张楚的父亲名唤张靖,五十来岁,肤色焦黄,寡言少语,整日眉头紧锁,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他不喝酒,总是端着个烟袋锅子,时不是抽上一口。张靖爱溜达,每天都要围着村子转几圈。张楚的母亲郭氏是一个鲜明的对比,她体形健硕,极其能干,无论家务还是农活,都是她一个人把持。
但是在对待张楚的问题上,二人态度截然不同,张靖起初想好好管教张楚,但是说话还没大声些,郭氏已和他吵了起来,初时张靖还能吵吵两句,但始终扭不过郭氏,只好作罢,自此任由郭氏怎么管,张靖不在过问。好在张楚听话,不生事端,而郭氏也并非无远见之人,村里有一位老者,早年参加过乡试,在村里设了一间私塾,村里谁家的孩子要想识字做学问,便到他那里去。因而郭氏着张楚跟着他,念了几年私塾,村里其它孩子虽也念私塾,不过天打渔,两天晒网而已。只有张楚认认真真地读了不少书,识了不少字,这半年来因塾师病重,不能念私塾,整天和小伙伴们厮混在一起,不过郭氏依旧每天督促他识字学习。村里的猎户们隔差五的上山打猎,张楚和孩子们是必要跟着去的,这是必修课,因为长大了,他们也要到山里打猎,然后到镇上售卖换钱的。因此处山多密集,猎户们每次都能打得不少猎物,张楚自然也能分一些回家,此乃别话。还有一个猎户,观察张楚有段时间,他看张楚虽不比别的孩子活跃,但是脑子灵活,好耐力,而且身材修长,骨骼奇异,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时常劝张靖和郭氏夫妇,可以给张楚拜个名师,学些武艺,将来必有大作为,二人却不以为意。
却说张靖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抽了几口旱烟,忽觉肚子不适,而郭氏正占着茅厕呢,只好到外面树林里解决了,随后到村子四周溜达去了,可是他这一晚上,拉了几回肚子,只觉浑身乏力,忽而又想到这两天在村子四周转悠的时候,到处都是稀屎,不留神就会踩上,越想越觉着不对劲,忙往家去了。路上还碰见了张楚和他的几个玩伴,几个人在比划拳脚,还有两个在不远处蹲着大便,便催促他早点回家。张楚正玩在兴头上,只是应了一声,当作了耳旁风,并没放在心上。
张靖回到家,直奔厨屋,虽然月光皎洁,厨屋里却一团漆黑,但是厨屋里的各个方位,张靖早已了如指掌,灶台内侧有一个狭长的木条,扣开木条,手往里一伸,仔细一摸,东西还在,遂将木条用力按了回去,起身来到水缸边,舀了一碗水,仔细一尝,山里的水自带甘甜,细细一品,隐隐有股苦味,心已凉了半截,出了厨屋,见郭氏在他常坐的石凳上坐着,双手捂着小腹,神情憔悴,却视若无睹,道:“咱吃的水被人下毒了——水溶砷!去年赵管家给我提过,近处有峒川派活动的轨迹,让提防着点儿,可惜我没放在心上……”话音未落,郭氏已嗔怒道:“又是赵管家,你每次见赵管家,就没好事!”张靖平时一味忍让,但这是底线,回嗔道:“我见赵管家怎么了!赵管家忠心耿耿,不是他通风报信,咱死几回了!”郭氏情知这事不能和他争,道:“我不想和你吵!”说着已起身回屋去了。
张靖擦了一下石凳,方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抽了几口旱烟,甚是想念赵管家,因为每当峒川派降临,赵管家必然提前知会他,这许久没来,凶险未知,又想这毒是谁下的,生人定然进不了村子的,想了半天,心里一惊,若是二十年前,这事必然不能发生,但是这二十年来,太平无事,他就放松了警惕,没成想被人钻了空子,坐了良久,始终没想出对策,因张楚还没回来,给他留了门,回屋睡觉去了。彼时郭氏已睡下了,占了大半个床位,张靖熄了烟袋锅子,脱衣服侧身躺下了,忽听郭氏说道:“这毒应该是窜天猴下的,他从镇上回来后,一直鬼鬼祟祟的,但是不要过于担心,只要过了今晚,就是峒川派的掌门过来,也奈何不了咱。”张靖却道:“我就怕今晚有是非,还有你以后管管张楚,不要这么晚回来。”郭氏默然。
忽然有人跳进了院子,二人仔细一听,来者步履沉重,一步一步向堂屋门口走来,张靖忙起身,藏在了堂屋门后面,那人敲了敲门,道:“老爷夫人,是老奴,赵管家。”张靖一听,确认是赵管家的声音,忙开了门,透过明亮的月光,只见一个老头蓬头垢面,衣着褴褛,背着一个破麻袋和一口带鞘的长刀,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细看时果真是赵管家,大吃一惊,忙将他迎进了屋。
看官兴许疑惑,这张家居住在穷乡僻壤之地,收入微薄,衣领拮据,何处冒出一个管家来,这其中缘由,且看某慢慢道来。
彼时郭氏已起身点着了灯,赵管家看到郭氏忙施了礼,郭氏不敢怠慢,忙回了礼,心里却怦怦直跳,问道:“赵管家深夜前来,有何要紧事?”赵管家已泪流满面,扑通给二人跪了下来,失声痛哭道:“老奴报信来迟,老爷夫人恕罪呀!”二人忙将赵管家搀扶了起来,只见郭氏道:“赵管家莫要惊慌,莫非峒川派又找上门来了,奴家已在此等了他们二十年,这回必叫他们有来无回。”郭氏说着话,已纂紧了拳头,露出了满脸怒火。赵管家忙道:“夫人此言差矣。”
原来一个月头里,赵管家偶然见到了峒川派的暗号,回想起去年见到的暗号,觉着不妙,遂收了修鞋的摊子,潜藏了起来,与此同时,峒川派帮主李青的少爷李沸,已着人到处堵赵管家。
经过几天的打探,赵管家倍感惊恐,这回峒川派出洞的人,与前几回大不相同,帮主李青,其个儿子李密李严李沸悉数到场,而且他们还收买了一个叫窜天猴的人,已前往了小张家村,欲在其吃水井里投毒,便是令武林人士忌讳的“水溶砷”。水溶砷是一种白色状粉末,易溶于水,溶于水后味微苦,常被投于酒中,普通人饮用后,会引起急性痢疾,吃些药即可治愈,既便不吃药,两天也可自愈,但是对武林中人而言,它是一种泄气之物,饮用后除了拉肚子,还会丧失内力,如果没有解药,拉肚子两天可自愈,但是要想恢复内力,却需要十天半个月。
窜天猴本是小张家村人,身材矮小,但行动麻利,尤其是上树,诺大一棵树,眨眼的功夫,已到了树梢,因此得名。他家里穷,虽年年托人做媒,却始终没有女子愿意,故而四十多岁了,仍孤身一人。但是他脑子灵活,后来在镇上找了个活计的活,帮着人做事。因他在村里,还有老娘和一个大哥,偶尔穿着打扮一回,回村里看看。恰逢这几天他老娘生病,他向管事的请了个假,回家照顾他老娘了,故而在村里多住了几天。可怜小张家村只有一口水井,由一个老人家看管,别处水源是多,奈何得走五六里的山路,二来这口井水质甜美,因而它就成了村里唯一的吃水井。
赵管家百般着急,奈何李沸人多,已在镇子内外布了各种明哨暗哨,旨在捉他,任何藏身之f所均不可久留,否则便会有危险。好在赵管家已在镇上行活了二十来年,此处甚为熟悉,乔装打扮,应对的游刃有余。却说镇上有一土大夫,看前段时间一波人大肆买药,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后来一打听,却发现他们买的药配在一起,是水溶砷的解药,因而私下里熬制了一些,必能救人一命。等赵管家四处筹集药时,f所需之药皆已售罄,万般无奈之下,想到了这土大夫。赵管家心地善良,结识的邻里皆为良善之人,着实帮了赵管家大忙。是晚赵管家敲开了土大夫家的大门,不等开口,土大夫已递给了他一个罐子,密封完整,说道:“快走,我还想多活两年呢。”不等赵管家感谢,土大夫已关了门。等李沸找到这里时,赵管家已离开多时,土大夫也已人去楼空,气的李沸咬牙切齿,想了一想,赵管家只有一条路可逃,遂令各个卡口严加防范,亲自带了几个人往盘砣岭方向追了去。
此地多山地,李沸等人一路追袭,寻踪问迹,确信赵管家已前往了盘砣岭,行至盘砣岭脚下,借着微弱的月光,但见盘砣岭千峰竞秀,万壑争流,处处悬崖峭壁,令人望而生畏,常听人说,盘砣岭猛兽毒虫极多,但凡人进去,必是九死一生,即使本地猎户,也不敢深入,这时一手下建言道:“盘砣岭险恶,出口极多,冒然追去,一来于我们不利,二来很可能中其圈套,不如在小张家村北侧的断头崖下,离小张家村十几里路,埋伏几个人,他即便侥幸过得了盘砣岭,也得折腾个半死,而且他急于通风报信,必然抄近道,只能从断头崖下去,那时不费吹灰之力,即可手到擒来。”此言正合李沸心意,遂撤了回去,忙安排下了。
盘砣岭的险恶果然名不虚传,赵管家早有耳闻,但是通往小张家村的道口,已尽被李沸封锁,选这个道亦是无奈之举。赵管家在盘砣岭历尽艰辛,自不必言,终于在这天下午,来到了断头崖上,朝下望去,断头崖如同垂直的一盘,深不见底,石头缝里隔差五的长着几棵树,有几棵藤蔓旺盛,已不知长了多少年,曲折蜿蜒,如游龙一般,一直接到了地面,亦是天无绝人之路,遂借着藤蔓,冒着艰险,翻下了断头崖。忽然一股浓浓的酒气袭来,不禁打了个寒噤,向四周望去,不远处几个峒川派的小喽啰,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旁边长刀和酒罐子胡乱扔了一地,已冒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没惊动这些人,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又赶了十几里山路,天已近黑,临近村子时,却发现村子的几大路口,已布满了峒川派的人,看来今晚凶多吉少,遂择偏道,来到了这里。
赵管家将上项事,一一道了出来,张靖看着眼前的解药,道:“看峒川派这架势,今晚在劫难逃了,解药恢复不了多少功力,不如留给张楚,让他逃出去,为咱报仇。”郭氏冷笑道:“你都逃不出去,他怎能逃得出去!”说着掂了掂装解药的罐子,道:“这罐子挺沉,够个人的量。”遂解开了封口,却见满满的一大罐子药水,心里乐开了花,道:“这何止个人的量,绰绰有余。”遂取了两个碗来,一人饮了一碗。
只听“吱”的一声,大门开处张楚已回来了,郭氏忙向窗外喊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不快回屋睡觉去。”虽然郭氏一向惯着他,但是张楚还是怕郭氏的,自知理亏,忙应了一声,回屋睡觉去了。正房是四间瓦房,张楚住在西屋里,东面间当中是堂屋,最东面一间是张靖和郭氏的卧室,剩下一间储藏室,堆放了几石粮食和一些杂物。张靖一向话少,这时却拿出了一家之主的风范,沉思了半晌,向二人说道:“赵管家带张楚先走,夫人和我留下来,对付峒川派众人。”随后又向赵管家说道:“一旦我和夫人逃得出去,找你们会合,若逃不出去,你就带张楚躲起来,教他武功,为我和夫人还有先辈们报仇。”赵管家还没来得及答应,郭氏已说道:“报什么仇,给他找个媳妇儿,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打打杀杀,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赵管家没敢说什么。
张靖遂将床搬到了一边,对着地面比划了几下,去堂屋门后拎了一把羊镐,对着坚硬的地面刨了几下,却露出了一个木板,弃了羊镐,用手扒了一会儿,却扒出了一个一尺见方,一柞厚的一个木匣子来,遂取了出来,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个牛皮纸包装,包得严严实实的,便取了出来,一层层揭开牛皮纸,里面赫然露出了两本小册子,张靖随便翻了几页,又用牛皮纸包了起来,长叹了一声,向赵管家递了过去,道:“这两本秘笈,就将它传于张楚,切不可落入恶人之手。”赵管家忙双手接了,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失声道:“老爷,老奴有愧呀,老奴没能保护好您,九泉之下,愧对太老爷呀……”张靖忙上手搀扶,道:“赵管家快起来,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劝了半天,赵管家方站了起来,将包装揣进了麻袋,抹去了眼泪。
郭氏遂去叫来了张楚,是时张楚已睡下了,只听得这边屋里说话之声,刨地之声,却不敢出来问,忽见郭氏来喊他,忙穿上了衣裳,来到了这边屋里,屋里乱得一团糟,地上还刨了一个坑,而且还有一个乞丐,身上散发着一股污臭味,顿觉恶心,只见郭氏从一个罐子里倒出了一碗药,向他说道:“你把药先喝了,喝完拉肚子就好了。”张楚忙喝完了药,指着乞丐问郭氏道:“娘,他是谁呀?”郭氏道:“这是你赵爷。”张楚甚觉诧异,他知道赵爷,在镇上给人家修鞋,每年他父亲都会带他去镇上和他会一次面,当天赵爷会歇息一天,不仅会带他吃好吃的,还会给他买很多好玩的,他还时常给同伴们炫耀,他在镇上有亲戚,此时张楚细看面前之人时,果真是赵爷,旁边放着一个破麻袋,一口带鞘的长刀斜倚在墙上,隐隐为之颤抖,已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杀气,却听郭氏道:“张楚,等会儿你跟着你赵爷走,无须多问,一切听你赵爷的安排,不可胡来。”张楚听后脑子像炸了锅一样,一片迷茫,道:“娘,咋回事呀……”没等他说完,只见郭氏道:“别问这么多,赶紧走,晚了就来不及了。”说着已把他推了出去。张楚不在说话,惊恐的同时,却谨慎了许多,只见赵爷已背上了麻袋和长刀,在院子门前左右探视了一下,招呼他出去。张楚回头看了一眼他父母亲,道:“爹,娘,我走了!”郭氏却一把将他揽在了怀中,默默流了几滴泪,方将他送了出去。
却说赵管家和张楚走后,二人回到屋里,郭氏又抹了几滴眼泪,遂去了储藏室,张靖只听得乌乌拉拉的声响,稍时却见郭氏抱着两把长剑走了进来,剑鞘上落了些许灰尘,连同剑把,一色半新不旧的,显然有年头了,却见郭氏道:“你动那屋里的东西了吗,我怎么觉着那屋里进贼了呢?”说着已扔给了张靖一把剑,二人抽出剑来看时,只见那剑寒光逼人,杀气凛凛,虽然年头长了,威力却不减,端详了一会儿,张靖道:“时候不早了,休息一会儿吧,待解药解了毒,好对付峒川派那些杂碎。”二人遂收了剑,盘膝而坐,双手搭在膝盖上,运起了气,调起了神。
不知不觉间,子时已过,二人只觉浑身滚烫,血流回暖,功力已恢复至五成,心中暗自欢喜,忽听院外呼声震地,喊声震天,睁眼看时,只见窗外一片光亮,忙携剑起了身,先是来到了堂屋门后,透过门缝,只见火把之下,一众黑衣人,个个手持利刃,已破院门而入,遂打开了堂屋门,缓缓走了出去。
为首的正是李青,后面站着的是李密和李严两兄弟,张靖一看到李青,已燃起满腔怒火,道:“你终于来了,我在此等了你二十年,今天咱们就做个了解。”李青却大笑道:“老夫已将此团团围住,今夜你就是插翅,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说毕大笑了两声,道:“方子喻,你看这是什么?”原来张靖原名方子喻,为躲避仇人追杀,于二十年前适居此地,更名为张靖,而郭氏本姓柳。张靖定睛看时,是两本武学秘笈,一本是《乾坤剑法》,另一本是《韧经》,作愕然之状,道:“你怎么得到这两本秘笈的?”这时李青身边却闪出了一个人来,乃神偷飞天鼠,一个五短身材,抓耳挠腮之人,张靖冷笑道:“我道是谁,神偷飞天鼠,果然是你。”飞天鼠却道:“普天之下,就没有我神偷飞天鼠偷不来的东西。”郭氏却嗔笑道:“你们这些人,心术不正,得到了这两部秘笈又怎样,迟早有人会收拾你们。”李青却道:“那老夫就先收拾了你们。”
话音未落,李青已打了个手势,一波人手持大刀,已将张靖和郭氏围在了垓心,二人将眼一瞥,约有七八个人,随着李青一声令下,这些人已端起大刀,向二人冲了过来。二人剑起处,这些人已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一招下来,着实让李青吓了一跳,只见李密道:“爹,别被他们吓到了,他们已中了毒,这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张靖大笑道:“我们已服解药多时,功力已完全恢复,下滥的技俩,如何瞒得过我!”说毕得意地大笑了两声。李青正想上前,忽听李密道:“爹,对付两个中了毒的人,何劳您亲自动手,您且观战,待孩儿们伸展伸展拳脚。”遂向李严道:“二弟,我们一人对付一个,上!”二人一跳,已跃出了队列。
第二梯队已将张靖和郭氏围得密不透风,只见李密道:“还不动手,等待何时!”话音未落,这些人已向二人冲了过去。虽然张靖和郭氏武艺高强,奈何功力尚未完全恢复,且对面人多势众,只能步步为营,一个一个地击杀,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将这些人清理干净。放眼望去,这里已尸横遍地,血流成渠。二人正要收剑时,忽然天空中飞来了两个人,手持长剑,已向他们刺了过来,二人忙举剑相迎,只听“铿”的两声巨响,响彻天际,因来者力道迅猛,二人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才站稳了,正是李密和李严两兄弟,来势汹汹,二人全力相迎。
张靖和郭氏虽然只恢复了五成的功力,但是对付两个毛头小子,完全不落下风。李密和李严两兄弟虽然招式凶猛,招招致人于死地,但是开合不均,在张靖和郭氏面前,无疑于花拳绣腿,大战四十回合,张靖瞅准时机,一脚将李密在踹倒在了地上,那边李严亦倒地。忽然天空中飞来了一个身影,二人来不及准备,一个一掌,一个一脚,已将张靖和郭氏打倒在地。二人口喷鲜血,只见李青已着地,张靖道:“卑鄙小人!”李青却道:“你这厮,还有脸说我,当初你们方家为了称霸武林,杀害了多少江湖豪杰,就不觉得羞耻吗!我正是替天行道,为死去的好汉们报仇。”张靖无言以对,却见李青仰天大笑了起来,遂趁其不备,偷偷从怀里捏出了一枚飞标,用尽全力力气,向他甩了过去。
“爹,小心……”李密话音未落,飞标已刺中了李青左肩,李密因怕张靖反扑,忙举剑向他刺了过去,因其伤势过重,躲闪不及,那剑已刺中了他心窝处,登时鲜血飞溅,不等张靖挣扎,却又补了几剑,杀死了张靖。郭氏看其夫君被杀,心中大怒,道:“奴家和你们拼了!”说着已扎挣着站了起来,举剑向李密刺了过来。李密一个转身,已躲了过去,反手一剑,已将郭氏刺死。回头看他父亲时,已拔出了飞标,伤口处呼呼流血,好在李严懂些医理,忙包扎了伤口。李青看张靖夫妇已死,向李密说道:“密儿,你带几个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我和严儿先行回去。”李密忙答应了。李青自认为小伤,并没放在心上,带着李严,并手下一帮人,先行回去了。这里李密将倒地人员清点了一下,死伤四十人,遂将伤者救治,死者令人抬到山中埋了,却又令人将张靖和郭氏的尸体拖进了屋,一把火烧了屋子。邻居们自始至终,不敢出来,大火烧了一夜方止。此乃后话。
却说赵管家和张楚出了小张家村,沿着一条鲜有人走的坡路,一路向北,径奔断头崖方向去了。赵管家心思缜密,已然想到,大道已被封锁,想走大道出去是不可能了,而且峒川派人数众多,不管躲在哪里,都有他们的眼线,危机四伏,只有盘砣岭方圆几百里,地形复杂,重峦叠嶂,人迹罕至,虽说带着小主人吃些苦,但总归可以保住性命。
这里需要补充一下,赵管家实诚,唯主子的话是听,起初是张靖的父亲,即赵管家口中的“太老爷”便是,去世时把张靖托付给了他,是时张靖夫妇成婚不久,武艺不精,又遭仇人追杀,赵管家带着他们东躲XZ,后来迁居至此。因郭氏不待见赵管家,赵管家便在镇上做起了修鞋的勾当,而张靖夫妇隐姓埋名,暗中修炼,等二人将武功练成时,张靖想找李青报仇,而郭氏却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愿在打打杀杀的,自此二人矛盾不断。此乃前话。
赵管家和张楚走了十来里路,行至一片密林中,张楚因喝完了解药,状态已逐渐恢复,忽闻几个人朝这边走来,二人忙躲了起来,这几人边走边说道:“咱几个,就这命,好差事找不着咱,担惊受怕的差事,每次都是咱几个,这七八天,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不等他说完,一个人反驳道:“你今天吃的不是肉,喝的不是酒呀,我冒着这么大险偷着出去买酒买肉,这要让公子知道了,我还有好果子吃呀!”那人却说道:“那不是大伙兑的钱呀,谁让你去了!你自己想吃酒吃肉了,你不去谁去呀!”这人却不乐意的说道:“那你怎么不去,撺掇着我去了,不说我个好,反成我的不是了!”两个人吵吵着,眼看要动起手来,一个人却说道:“都闭嘴吧,咱这差事虽不好,总归可以保住小命,今天去杀的这两个人,都是一流高手,人能不能杀掉另说,咱这边肯定得死不少人,咱要是去了,让你冲你敢不冲呀,那死的第一个不就是咱呀!”话音落下,只听一个人结结巴巴地说道:“说……说得对……”没等他说完,这几个人齐声说道:“赶紧闭嘴吧,听你说话就觉着费劲!”
等这几人走过去了,二人继续赶路,不多时已来到了断头崖下,峒川派守在这里的人已全部撤回,地上胡乱扔着的酒罐子散发着酒味,夹杂着肉的香味,赵管家四周查看了一下,却找到了几块他们吃剩下的肉,招呼张楚道:“小主人快来,这里有肉,咱先填饱了肚子在说。”张楚不喜欢吃别人剩下的东西,但看见香喷喷的肉,口水直流,赵管家已将干净些的肉递给了他,二人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等吃完了,仰望断头崖,只见张楚道:“赵爷,我能攀上去,我们村里有个老猎手,他就从这里攀上去过,要想绕过这座山崖进入盘砣岭,得走好远的路呢。”赵管家大喜,道:“好样的!”二人遂借着藤蔓,一步一步向上攀了去。
忽然下面有人哼唱道:“你让我来偷秘笈,偷完秘笈想灭口,何许人也飞来鼠,刀光剑影丛中过,岂能被人暗算了,沉甸甸的就是钱,又是一笔大买卖。”二人忙停下了,等他走过去了,接着向上攀爬,约过了一个时辰,终于爬过了山崖,但见皓月当空,照耀四方,身前万物尽收眼底,背后砣岭群山连绵,赵管家叹道:“这回总算安全了。”因其这几天一直没睡好,这会子甚觉乏力,席地而坐,长长地喘着气,张楚已从惊恐中缓了过来,道:“赵爷,这里不是歇息之f所,这块我熟悉,如果有人追上来,咱无处可逃,须翻这座山,那里丛林密集,即使有人追过来,咱也不怕了。”赵管家道:“好!听你的,咱们走。”二人继续前行。
树影之下,漆黑一团,好在张楚时常跟着人打猎,此处颇为熟悉,等二人翻过这座山时,已是后半夜了,方找地方歇息。赵管家之前还抽个旱烟,近来因和峒川派周旋,已弃了烟斗,因要保持警惕,随身携带了一些干辣椒,实在困极了,就嚼一根干辣椒提神,是时赵管家倚着一棵大树,嚼了根干辣椒,方闭上眼睛,勉强睡了一觉。
张楚这一夜被冻醒了几回,天将亮时,才安心地睡下。次日醒来时,天已大亮,赵管家已摘了些野果回来,张楚吃了几个野果,问道:“赵爷,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追杀我们,我爹娘他们会有事吗?”赵管家祈祷道:“但愿你父亲没事……”想接着往下说,忽然不远处黑影攒动,赵管家放眼望去,道:“不好,小主人,快走!”赵管家忙拎起包裹,二人即钻进了丛林。因后面追的紧,赵管家甚是着急,其年龄大了,行动迟缓,加上山路陡峭,荆棘丛生,树枝树干乱长一气,更是不便前行,唯恐保护不了小主人,辜负老爷临别时的重托,忽然想起这一阵子,张楚一直在等他,细看时,只见张楚脚步沉稳,健步如飞,心中大喜,道:“小主人,老奴有愧,保护不了你了,你跑得快,你先走,我只会拖累你,万一他们追上来,咱们都得死。”说着已卸下包裹,道:“包裹里有两本武学秘笈,老爷夫人就是为了保护它才死的,你逃出去后,好生习武,为老爷夫人报仇。”张楚接了包裹,道:“赵爷,我没有亲人了,我不能撇下你不管。”赵管家当即撤了刀鞘,将长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道:“小主人,你要是不走,老奴现在就死在你面前。”张楚不得已,只得背起包裹,撇下赵管家,大步向前,稍时已不见了踪影。
赵管家却隐藏了起来,不多时,一队人已追了上来,赵管家捡起一块石头,对准一个脑袋,运用内力,施展一指弹神功,掷了过去,只见那人应声倒地,只听道:“有埋伏!”这波人已四散躲开。为首的正是李沸,四处一望,已锁定了赵管家的位置。赵管家见状忙跑走了,这波人已奋力追起,因山路崎岖,又多树木草丛为羁绊,赵管家虽老迈,跑不过他们,却一路绕弯子,李沸等人费尽了周折。李沸手下有明白人,看此情景,忙向李沸说道:“不好,少爷,他在有意拖延时间!”李沸虽恨赵管家,已明白了过来,懊悔无比,遂向手下道:“拿弓箭来!”一手下忙递上了弓箭,李沸搭上箭,拉满弓,瞄准赵管家,一箭射去,只见赵管家“啊”的大叫了一声,已摔倒在地,众人忙奔了过去。
众人赶到时,只见赵管家一手握着大刀,已扎挣着站了起来,李沸道:“老东西,今天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赵管家料张楚已走远,哈哈大笑道:“李老,你杀不死我的!”李沸举起剑,道:“那你就看看,我杀不杀得了你!”说着已举剑向赵管家刺了来。赵管家只挡了一下,已被李沸刺中,复又几剑,已将赵管家杀死。举目向四周看时,却早已不见张楚的踪迹,道:“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又中这老东西的计了。”一小喽啰上前道:“少爷,量他一个小孩子,跑不了多远,不如咱们分头去追,必能追上他。”李沸寻思了一会子,没敲定主意,忽听后面一个人急匆匆地喊道:“报!不好了,少爷,帮主今晨中毒身亡,大少爷叫你赶紧回去。”李沸大吃一惊,道:“怎么会这样?”这小喽啰道:“昨日击杀方子喻夫妇时,帮主不小心中了方子喻的飞标,本来伤势不重,帮主没有在意,不成想飞标上有毒,等回到住f所包扎伤口时,毒已向全身扩散,大少爷和二少爷想了各种法子,却没能救活帮主,帮主不幸于今晨逝世。”李沸容不得多想,遂带人忙返回去了。暂且不提。
却说张楚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了,因伤口剧痛,只能咬着牙强忍剧痛,因树上有野果,遂摘了几颗野果,且填饱了肚子,转眼看到包裹,忽然想起赵管家说过的话,遂取下了包裹,翻看包裹,却见里面有几张干饼,一葫芦水,并一个牛皮纸包装,打开了看时,却是两本武学秘笈,一部是《乾坤剑法》,另一部是《韧经》,张楚平常虽和伙伴们切磋,不过几招脚猫的功夫,却听说过有关这两本秘笈的传言,得此两部秘笈者,可练就神功,称霸武林,只是这两部秘笈已失传多年,不复存在了。今握在手里,心中大喜,随手翻了几页,遂将韧经细细翻看了起来,一面运气调神,不一会儿只觉神清气爽,身轻体健,甚是欢喜,在看这一片天地,虽然恶劣,却无人搅扰,是修行的极佳场f所。。
张楚本熟知丛林生存技巧,不过几天,已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自此每天除了打猎,便是习武练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但是每当想起,他父母亲被仇人杀害,赵爷为了掩护他,被仇人杀害,便是一身怒火,无处消散。如今十年过去了,张楚已修炼完毕,不仅打通了任督二脉,练就了浑厚的内力,而且剑术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地步,可谓是万事俱备,只待复仇了。
后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