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砖瓦房里，简简单单的小院子，一颗高大的果树生长在院子里，枝杈上有个废弃的喜鹊窝。阳光透过树叶照出一团团亮光，美丽的丁达尔效应，唐浩对着院子里的那口井，看着水中的自己，胖胖的脸，只是眼神变得略显锋利。
　　他是唐浩，但又不是以前的唐浩，像人格分裂吧，唐浩心里想着。
　　另一个唐浩的记忆中，生活在一个名为大乾的王朝，类似于中国古代的宋朝，唐浩生于军旅世家，十八岁从军，自幼修习军中搏杀之术，在其三十六岁时，挂帅出征评判北疆叛乱，奈何中了埋伏，死于疆场。
　　记忆的融合缓慢而又清晰，就像你在翻看一本书，会随着书里的情节情绪起伏，确终究会回归现实，就好像昨天唐浩会砸断那家伙的腿，极为冷酷的走出来。其实是因为自己害怕被老师、校长追责，然后赶紧溜，无论继承怎样的记忆，他都只是这个十八线小县城的一个颓废高中生而已。
　　其实他可以找很多理由，比如他出身在这个小山沟的小县城里。比如他到现在为止，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这个小县城；
　　但是其实这些都没有意义，90年代末，能继续上高中的人也是凤毛麟角，也许他以后会去参加高考，成功了，学个医生、律师，成为一个小镇人人羡慕的人，失败了，大不了再去念个中专，当个老师，聊此余生，何况依靠脑子里的这个记忆，不行去哪当个武术大师也行，嘿嘿。
　　“嘟囔什么呢？你这孩子闯这么大的祸，打断了人家的腿，警察都来了”
　　听见他的嘀咕了，母亲李凤霞从侧边墙角转出来的同时，埋怨了一句。
　　说着放下手里洗衣的木盆，把一件衣服拧干，晾在竹竿上。
　　你爸已经带着钱去和人家和解了，看看能不能私了，今年等于是白干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汽车的喇叭声，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了院落外。
　　唐浩历来是不敢反驳的，因为家里面有些生意，父亲唐云从来很少回家，这次还是因为昨天的事情。
　　从小到大自己也很少能见到自己的父亲，自己懦弱的性格也一向不为父亲所喜爱，父子俩交流的机会也屈指可数。
　　“……又胖了点？走吧，先进屋……”
　　一个身材略微高大的中年男人从院子外走了进来，仔细看了看儿子的神情，判断他的心思。因为唐浩历来都是个比较内向的孩子，这次的事情也让唐云很惊讶。
　　“你的事情我昨天和老师了解了一下，学校恐怕回不去了。”
　　“那个被你打断腿的的同学已经打了石膏，问题不大，再遇见这样的事情，下手不要这么重。”
　　父亲唐云说完，走了出去。
　　母亲看着唐浩说道：要不就读到这儿吧，早点去社会上见识见识，要不读书都读傻了……”
　　她是想宽慰一下孩子来着，这个年代读书在人们的观念里还没那么重要。
　　但是话说着说着，李凤霞突然两眼放光，接着道：“要不就直接找你二婶给介绍个媳妇儿，没两年咱家就能抱个大胖小子了。”
　　母亲李凤霞打的嗓门猛地吊高，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热切和期待。
　　最近这两三年，镇里差不多大的不念书的后生，好些个都已经偷摸成亲，孩子已经可以遍地跑了。
　　老娘其实最想的还是抱孙子，加上家里面确实算得上镇子里的富户，也不是非得要唐浩去外出打工赚钱什么的。
　　李凤霞的热情被点燃了。
　　“说真的，你们小学那一届的陈静，你还记得不，现在在镇医院当护士，你们小时候还总在一起玩呢，她妈一早就相中你了，要不就……”老娘一说起来，话成串儿，眼看着就要止不住。
　　“那怎么成啊？！”唐浩打了个哆嗦。
　　老妈问：“怎么个不成？”
　　“那不……那会都过去多久了，再说了小学时候就认识，到现在我两都没苗头，还是算了吧？”
　　唐浩想起了那个黝黑，留着鼻涕的小姑娘，安静的把鼻涕甩在自己衣服上，一时间觉得小时候真他娘的美好。
　　唐浩笑了，我觉着我要不还是跟着我爸去做生意吧，运气好点，花个二三十年没准成为有钱人，可以赶上她女儿出生。
　　“昂？”李凤霞愣了一下，跟着反应过来了，没好气骂道：“你，你个兔崽子，就知道瞎说八道……”
　　出去了好一会儿的父亲唐云放下手里的摩托罗拉走了进来，先看了看妻子，又看看儿子，开口道：
　　“接下来去部队吧，你剩下的学业也将在部队完成，以前还想着以你的性格可能无法适应那里，现在应该没问题了。”
　　原来他出去那么久，竟然是一直还在思考这个。
　　这年头能当兵自然好，没得仗要打，弄好了退伍回来能谋公家差事，说不定命再好些，还能在部队里提干，或者考军校，当军官。
　　“军队可苦啊，而且咱儿子这么胖，哪受得了那个苦啊！”李凤霞激动起来，丢下手上拧了一半的湿衣服，这不行这不行……”
　　父亲唐云依然看着唐浩，并没有因为母亲的话而说什么。
　　“你当了半辈子兵，还想让你儿子去当兵，我们当初怎么说的，怎么说的啊？”
　　李凤霞看着唐云没什么反应，竟然更加激动，好像要和父亲大干一架。
　　“我去。”
　　因为儿子突然的一句话。李凤霞满腔的话语突然被憋进了肚子里。
　　接着就是三个人长久的沉默。
　　院子里气氛突然有点沉了。
　　“对了。”终是当娘的先打破沉默，说：“儿子，你在学校住校，好长时间都不回家了，今天炖了你爱吃的排骨。”顿了顿，她接着又说：“其他的事吃完饭再说吧。”
　　晚饭家里人吃的都很沉默，唐浩只是闷着头吃排骨，母亲一直再往唐浩碗里面夹肉，就像小时候一样。
　　父亲唐云开了一瓶酒，慢慢的喝着，许是喝的有几分醉意，历来沉默的父亲突然开口：
　　其实你爹我以前就是在部队当兵的，那时候……
　　你爹我这辈子当兵没后悔过，就算是后来转业做生意了，可是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愿意去当兵，去训练，去和战友在高山上巡逻，儿子，我其实很早就和你妈说过让你去当兵，只是你妈一直不同意再加上你的性格确实不太适合，才搁置了……
　　说实在的，当一个父亲真面对这自己说那些他过往岁月走过来的路，作为儿子是有点不好受，他是带着怎样的期望去期盼自己能子承父业，又带着怎样的失望强迫自己接受现状的。
　　夏夜的月亮下面，天空似乎变得明亮，不时会有几道黑影飞过。
　　那些是什么，小孩子指着天上飞过的东西
　　“飞机吧，正好从天上飞过去。”一辈子没出过镇子的老农猫着腰说道。。
　　“电视上飞机比这个大啊，而且有彩色的灯。”
　　“哎吆”老农打了孙子一个爆栗。“你又没见过真的飞机，咋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