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2017年9月30日星期六（之二）
　　张洪一直走左小晴的左后侧，半低着头。我和夏雨则远远跟在他们的身后。
　　“喂，你那个后备计划到底是什么呀？”我低声问着夏雨。
　　“简单，到时候就知道啦。保证你不学也会。”夏雨正说着，前边的小晴进了一家黄金首饰店，张洪则在首饰店外拐角的防火通道里点着了支烟。
　　夏雨歪着小脑袋看了看，然后冲我调皮地一笑，“小傲哥哥，这是好机会，快去吧，A计划。”
　　我稍稍犹豫了一下，因为份工作的不确定性太多了。但我还是走了过去，因为我没的选择。
　　“您好，请问您是张洪先生吗？”我稳稳地站在张洪面前，目视对方、气息平顺地与张洪打了个招呼。这也是我多年从事营销行业培养出来的。
　　“是，你哪位？”看来今天这家伙心情不大好。
　　“张洪先生您好，相信您一定接到我们人类基因研究所的邀请函了吧。我们通过……”
　　“你们这些骗子胆儿真大呀，写信发邮件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跑到我面前来骗。”张洪很不礼貌地打断了我的话。“滚开，不然打你。”
　　“好，那就不打扰了。”我继续礼貌，然后从容地转身，最后口中无声地赞美了他一句，“傻逼。”
　　“A不行。快说你那个备用的。”我来到夏雨身边，急急催促道。
　　夏雨眨了眨她的大眼睛，然后又向张洪那边瞭望了一下。这时张洪已经抽完烟，回到了首饰店内，与小晴一齐并排站在了柜台前。
　　夏雨嘿嘿一笑，然后拉着我的手一起走进了首饰店。夏雨在首饰里东看看西看看，最后和我一起站到了小晴和张洪的身后。此时他俩正在一起看着一条金项链，并没有注意身后的我们。我被夏雨的举动搞糊涂了，不停的用眼神寻问着夏雨。夏雨则对着我俏皮地一笑，突然她把秀目一瞪，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在小晴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这一掐显然极是用力，小晴嗷的一声向前一蹿，差点扑倒在柜台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只是一瞬间首饰店里人便都把目光投了过来，接着一瞬间，又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也是一瞬间，我被人们的目光钉死在了原地，僵在那里。
　　“臭流氓！他掐我屁股！”小晴声音尖利声音的响起，她的手指向我，同时用小朋友挨欺负后的目光直视着张洪。
　　“我，我没……”
　　我一句话还争辩完，便被暴怒的张洪一把掐住脖领，然后他就像拖死狗似的，把我拖出了首饰店，又拖进了旁边的防火通道。我想反抗，也反抗了，但没用。这家伙人高马大，力量更是变态的大。这一路上我看着许多假装愤怒、真心好奇的脸，听着商场的播放的背影音乐。那是一首“好运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走四海……”
　　一曲终了。动手的，解气了。围观的，过瘾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
　　“小傲哥哥，怎么样？酸爽吗？”欢乐的人群散去后，夏雨蹲在我身边，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然后关切地问着。
　　我的左眼有些模糊，眼眶一蹦一蹦地跳舞。牙齿好像有些松动，嘴角有一串串鲜红的汁液流下。两条胳膊和一条腿上的所有关节，都像被扭断了一样，稍稍一动就疼得我直放屁。
　　我艰难地转头看向夏雨，右眼不自觉地流下一串泪珠，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发自内心的话，“祖宗，你走吧，求你。”
　　“小傲哥哥，你真爷们儿。遇到危险还想着让我先走。”夏雨感动得眼圈发红，拉着我的胳膊，满脸崇拜地摇晃起来。
　　“啊……啊！”我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哪儿疼？我看看！”夏雨又抬起了我另一支胳膊。
　　“不疼了，哪儿都不疼了。你别动，别动。”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地上向后面的墙角蹭去。
　　“小傲哥哥，你看到了吗？刚刚那个小子的擒拿可帅了，不过你也很厉害，胳膊都拧成那样了，竟然没折？”夏雨又往我这边靠了靠，“小傲哥哥，你觉得我的这个计划怎么样？”
　　“这是计划？”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呀，这是个B计划的第二个方案，简称2B计划。我跟你说过的，这个计划极其简单，不学也会。我说得没错吧。”
　　我咬了咬呀，最后闭上了眼睛。
　　夏雨的情绪却很高涨，继续说：“B计划的核心是征服。这个张洪的本事的确不错，所以你想用武力去征服他，看来是不可能。武力不行，那咱们就用‘毅力’。小傲哥哥，以我多年启动的经验，如果你从今天开始，每天都找机会让这个人打你一顿。那你猜会有什么结果？”
　　我睁开眼睛，看向天花板，冷冷地说了一个字，“死”。
　　“不会的，你猜错了。”夏雨自信地说：“小哥哥，如果你每天让他打一次，打到第三次时，他就会出现手软的现象。第四次时他就会对自己平时依仗的强横的武力产生怀疑，进而更加手软。第五次时，他可能就会出现精神分裂的表现，他一会儿可能对你使出最残暴的招数，一会儿又会求你不要在出现。到了第六次，这个觉醒者就有百分之七十的几率签字启动。第七次，会增加到百分之九十。当然，如果想要达到这么高的启动几率，你要有极大的毅力去承受这一切。”夏雨最后再次拉起我的手，平静但又极其深邃地说：“钱，没有白赚的。”
　　我好像又一次被夏雨说服了。“对，钱没有白赚的。特别是很多的钱，特别是救命钱。”我在心里反复地念着这句话，然后忍着疼痛，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就知道小傲哥哥最坚强了，走，我新送你回家。明天咱们再去‘找揍’。”夏雨笑了起来。
　　“夏雨，我相信你的计划。但我没有七天可以等了。就是今天吧，今天要么他打死我，要么就签字。我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防火通道，四下寻找起来。
　　“江小傲同学，你太帅了。我在公司这么多年，见过无数的财迷，你算迷得最到位的了。”
　　很快我们在商场二楼的东侧发现了张洪，他坐在一个长凳上玩手机，小晴在不远处挑选着衣服。我想直接过找张洪，但夏雨摇摇头，又冲着小晴努了努嘴。我明白她的意思，要论找揍，还是在小晴身上找比较酸爽。
　　于是我俩悄悄地靠近了小晴的身后，不过就在小晴的圆润的屁股进入我的攻击范围时，我却有些下去手了。首先，我真的没当过流氓，但更重要得是，疼啊，太特么疼了。
　　可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夏雨那白嫩地小手邪恶地从我的身后伸了过去。
　　“唉哟！”小晴又是一声尖叫，“臭流氓，又是你。”
　　没有意外，附近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你是不是死！”，我再一次被惊讶且暴怒的张洪拖进了二层的防火通道。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走四海……”
　　曲终人散。我蜷缩在墙角，不疼，真的不疼，浑身上下都是麻木的。我感觉不到我的手脚，感觉不到我的躯干，感觉不到我的脸。整整十分钟，剧烈的疼痛才如巨浪一般狂暴的向我涌来。
　　一股浓烈烤肠的香味飘过来，夏雨把一根烤肠递到了我的面前，她抹了抹自己油油的小嘴，说：“来，整个肠。补充补充体力，要不一会儿该没劲儿挨揍了。”
　　我有气无力地把烤肠推开，因为我的肚子刚刚遭了张洪好几次重击，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现在闻到肉味就想吐。
　　“哦，对了。刚刚我忘说了。下次挨揍的时候，你要千万要记得，他一边打，你要一边把A计划里话述说出来。这样人家才知道，你是因为想招他入伙才甘心让他揍的。”
　　“那……我刚刚那两顿揍是不是白挨啦！”我有种要吐血的感觉。
　　夏雨眨了眨大眼睛，拿着烤肠躲到了一边。
　　三楼。当我如不散的冤魂一样出现在张洪和小晴面前时，这两个人下巴几乎都掉到了地上。这次我也没客气，眼睛直视着张洪，同时伸手拍到了小晴弹性十足的屁股上。然后大步地朝防火通道走去。
　　“你过来呀！”我站在防火门前，冲着张洪嘶吼着。
　　张洪再次激怒了，他几步助跑，然后一个飞踹，就把我踹倒在防火通道里。
　　但是在他第二拨打击开始前，我大声地说出了A计划的话述。这顿揍还是跑不了的，但竟然真的被夏雨那丫头说中了，这次张洪下手真的轻了不少。
　　商场第四层，也是第四次。这次大家都没费话，连摸屁股的仪式都省了，我挡住张洪，然后潇洒地向防火通道那边一甩头，张洪便心领神会了。
　　动手前，我再次坚定地向张洪宣讲了A计划的话述。结果话音未落，我就被人家一个过肩摔直接扑街。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张洪在抓我的肩膀时，手已经开始有些抖了。
　　我真的被自己吓到了，我真的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又站了起来。“把字签了再走。”就在张洪转身走到防火门口的时候，我嘶哑地叫住了他。
　　“大哥，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能去你那上班，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一个四五千块钱呐。”刚刚还如凶神恶煞般的张洪，此时竟突然向我哀求起来，而且还是那么的真诚。
　　看来夏雨这小丫头分析得还真是准确，我的信心一下暴涨起来，我预计下次这小子就能乖乖地给我签字画押。
　　可就在这时，小晴突然从张洪身后蹿出，一个垫炮顶在了我下腹。紧接着，她就抡开了，而且很明显，这家伙也是个练家子。嘴巴子不要钱、窝心脚免费送。她一边打还一边念着咒语，“让你摸我，让你摸我！”最后还是张洪把她拉走了。
　　剧本突然的改变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早就没了退路。
　　接下来，第五次，男女混合双打。第六次，女子单打。
　　第七次，万达停车场。夏雨早早地找到了张洪的车，然后让我等在那里。此时我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干涸与新鲜的血液相互交织，左眼肿得像个桃子，什么都看不见了，衣服也被小晴撕得一条一条。我摇摇欲坠地站在那里，活像一具刚从坟里爬出来的丧尸。
　　当张洪与小晴在他们的车前看到我时，我清楚在看到他俩都在颤抖。我迎了过去，此时我的手已经抬不起来了。于是我用头撞了一下张洪的肩膀，嘶哑地说：“打啊。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张洪抬手给了我一拳，但我根本感觉不到疼。我笑了，那是无比轻蔑地笑。“张洪，你是个懦夫，你连个狗屁都不如。”
　　“你特么凭什么这么说我！”张洪又给了我一拳。
　　我继续笑着，然后斜了一眼小晴，“张洪，这是你的女人对吧，你的工作是不是每天时时刻刻地保护着你的女人和你的老板睡觉啊！”
　　“你！”张洪的脸刹那间变了形。同时也暴怒到了极点，他用双手把我从地上提了起来。
　　我满不在乎地抺了一把嘴角的血。，你跟我在这儿较什么劲，有本事你们两口子结婚呐。”
　　“我不想让小晴过苦日子。”张洪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也想让我的媳妇儿好好活着，所以才出来受这份罪。”我的话每一个字都是那沉。
　　“你的那个工作，真能赚到钱？”小晴极是认真地问道。
　　“能，而且有尊严。”我直视着沉默的张洪。